卷二 帝都居，大不易
第132章 牽累無辜
「好好一個皇嗣，居然就這麼沒了。」太后此時一臉寒霜，只深冷地看著下首的幾位宮妃，她瞧著坐在左手邊首位的人，問道：「貴妃，你是執掌宮闈之人，你和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喬美人的皇嗣只怕是保不住了。」庄太醫這話一說出，貴妃便往後頭退了一步，幸虧蘭芷及時扶住她。
好在沒一會，太醫就急急匆匆地來了，他一路跑過來，身後背著藥箱的小太監更是上氣不接下氣的。
湯圓長這麼大，都沒聽過這樣嚴厲的呵斥，嚇得一下子不敢再動彈。
許繹心霍地抬頭看她，如今有個人躺在這處，這些女人卻還有心情在這裏相互攻擊，可見人命在她們心中真真是輕賤。
庄太醫跪在旁邊，只得拿出金針，雖知道了結果，可到底還是儘力一救。
德妃素來寡言，只在座位上慢悠悠地坐著。倒是對面的賢妃，用帕子略一捂嘴，輕笑著說道：「貴妃姐姐，這會可是猜錯了。我與姐姐不過是進來的時候遇上罷了。」
許繹心此時也正抬眼，就看見對面的人扶著旁邊宮女的手臂，輕輕慢慢地過來，一張口就是稚嫩地聲音：「嬪妾給貴妃娘娘、德妃娘娘、賢妃娘娘請安。」
許繹心只安靜坐在一旁並不搭腔。
她裙子乃是淺色的，所以這會鮮血很容易地就印染了出來。
沒一會，貴妃又召了舞姬上來，扭腰擺手倒也好看地緊。
自然這問題可不是半夏一個奴婢能問的，許繹心只打眼看著她的肚子，應該有六個月了。面前這個宮妃在年紀上只能算得上是小姑娘，她一想到皇帝如今一快是奔五十的人了，卻納了這個比他女兒年紀還小的女孩，就忍不住一陣噁心。
許繹心一看就知道，她這隻怕是滑胎先兆。她過去半蹲下搭在她的手腕上。她抿嘴看著此時連呼吸都急促的喬美人，只見她一張小臉雪白雪白的，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就在此時，好些日子未出現的裴方
沖虛道長假公濟私，向皇上進言以少女為引煉製丹藥。如今卻遲遲煉製不出皇上想要的丹藥，皇上對他的寵幸自然是不如往常了。
上席位上這三位高位宮妃語笑晏晏，坐在文貴妃側手邊的許繹心只是抬眼輕掃了三人。這些女人心中只怕恨不能殺死對方，可如今卻依舊歡聲笑語地坐在這處，可見後宮女子的心思才叫深沉似海呢。
她能有多大，十三？十四？
她同身邊蘭芷輕聲吩咐了一聲，沒一會穿著一色深青色衣裳的宮女，便手提八寶攢盒魚貫而入。
雖然成賢妃早就知道，她會是這幅德性，不過知道和看見還真是兩碼事。如今看見她那略得意的笑臉，賢妃還是別過頭。
「作死的東西，不想活了是吧。」陸庭舟一臉肅冷。
不過陸庭舟怕別人喂的太多，就親自喂它吃。
文貴妃便立即開口替她解圍：「好了，德妃妹妹，我知道你是為了喬美人著想。我瞧著她挺著這樣大的肚子，回話也艱難，不如先賜座吧。」
※※※
卻不知，在舞姬跳到一半的時候，就聽見哐當一聲，是盤子跌落在地上的脆響。而蓋過滿室華樂的，是宮女凄呼聲：「美人，美人，你這是怎麼了？」
「這，這是怎麼了。」這會人已經被搬到大殿裡頭躺下了，德妃和賢妃二人也過來，賢妃一瞧便指著她裙擺問道。
此時許繹心還能勉強保持鎮定，只是旁邊的半夏卻是略張開嘴巴，這皇上的妃子年紀也未免太小了些吧。
先皇后沒有留下嫡子，皇上又自皇後去世之後，再未立過新后。如今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大家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大皇子那邊打著的旗號就是立長，而二皇子這邊則是以立賢為根基。
她從進宮之中，就斷斷續續地聽到關於這位聖上的作
「小姐。」身後的半夏輕喊了一聲。
「貴妃姐姐瞧著辦就是了，並不用特別同我說。」德妃不輕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今個是長寧郡主大喜的日子，本宮就藉著郡主這好日子，同姐妹們小聚一番。」文貴妃端起酒杯，一副我就是主人的模樣。
「皇上，皇上。」喬美人開始一聲一聲地慘叫，只聽得眾人毛骨悚然。
果真是出事了。
「二位妹妹可是約好了一塊過來的。」文貴妃含笑瞧著兩人。
至於太子的人選也是，如今大皇子那樣的出身，卻能和二皇子勢均力敵，還不就是仗著德妃在身後撐腰。
「喬美人是昨晚上滑胎的，聽說就是在給長寧郡主慶祝的宴席上頭。」衛卯站在身後說道，他也是長庚衛一員，皇宮之中傳遞出來的消息是到他手上的。
衛卯立即說：「屬下這些日子一直派人盯著道觀，只是如今皇上寵幸濟慈大師，並不頻繁召喚沖虛了。」
「貴妃姐姐也別著急，太醫只怕一會就到了，況且喬妹妹也未必就能真出事。」賢妃不咸不淡地安慰。
這些日子他一心閉關煉丹，連道觀都不出。
「沖虛道長呢。」陸庭舟問道。
他說到半茬就說不下去了，還是貴妃焦急地問：「到底怎麼了？」
許繹心很快就找到了混亂的源頭所在，是喬美人昏倒了，這會她的宮女將她半抱在懷中。旁邊的宮妃卻只是張望並不敢上前，貴妃卻是一下就站起來，她玫紅色宮裙下擺略有些長，但她走的卻不慢，一會就到了喬美人的跟前。
她立即轉頭看了眼身邊的蘭草，她立即便道：「娘娘方才吩咐去請太醫，便有人去了。只是邀月樓離太醫院頗遠，只怕一時半會也到不了。」
許繹心又讓宮女將喬美人抬到大殿中央來，這處鋪著毯子
喬美人此時還有些知覺，她一聽孩子保不住，便立即捂著肚子，絕望地喊道：「我的孩子，太醫求求你救救他。」
誰知陸庭舟卻是又快又准地，掐住它的脖子，湯圓想掙扎，他手上一用力，將它整個壓在地上。
喬美人被旁邊比她大不少的宮女扶著坐下后，貴妃環視四周后，才輕聲道：「看來大家都來的差不多了，咱們便開席吧。」
太后冷著臉看了她一眼，貴妃立即起身，輕聲道：「回太后，臣妾已經著人全力調查此事，一定會給皇上和太后一個交代的。」
可喬美人這會眉頭緊縮，頭上的冷汗一會就浸濕了髮鬢，許繹心看她的狀況不對，也是到了跟前便立即對貴妃說道：「娘娘，此處溫暖不通風，只怕美人呼吸有些問題。還請宮人稍微退散一些，余些空間出來。」
邀月樓之中，衣香鬢影滿室生香，放眼看去，在座皆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文貴妃安坐與上首之中，她是後宮位分最高的人，所以這會坐在上席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文貴妃瞧著德妃那陰晴不定的模樣，心中冷哼一聲，不過就是佔個德妃位置罷了。這些妃位上頭，誰沒個兒子傍身，也就她了。仗著自己從潛邸的時候，就跟著皇上，不過就是資歷老吧。
陸庭舟捏著肉塊的手頓了一下，隨後又緩緩地放到地上的瓷盤之中，湯圓迅速地咬起，歡快地嚼起來。
當然二皇子未必就真的比大皇子強，只是好歹打個旗號不是。
若說這後宮之中，文貴妃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德妃了。兩人就跟那前世的冤家一般，真真是什麼都爭一遍，朝中不時有朝臣上書皇上請立皇后，結果呢，提議文貴妃和德妃的人最多。
如今她再看這個喬美人，不過是進來一會，卻一直都站在下頭回話。此時看著她的臉色，卻是越發地蒼白了。
喬美人落胎之
許繹心輕嘆了一聲，果真是她不去惹事，事偏偏要撞上身。不過既然來了躲不過，便去解決。她也起身就朝那邊去，還沒到跟前，就聽貴妃吩咐去叫太醫。
此時邀月樓中，四角放著鎏金爐子裡頭早已經點上上等熏香，再加上這滿室的火盆，倒是顯得有些悶悶的。許繹心只不過坐了片刻，就覺得這屋子悶得有些難受。
「這酒如何，這可是成年的桃花釀，傳承了數百年的老手藝了。若不是今個你大喜之日，我還捨不得拿出來呢。」貴妃看著她喝的暢快，倒也有些訝異地說道。
大夫雖有悲天憫人之心，可往往他們也只能默默地看著一次又一次地傷別離。
太醫一到裡頭，還沒行禮，貴妃便急忙說道：「好了，庄太醫就別再多禮了，你先過來瞧瞧，喬美人這可是怎麼了？」
蘭草說到後頭都是結結巴巴，氣得文貴妃怒道：「什麼到不了，這可是皇嗣，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拿你們是問。」
「王爺，沖虛道長死了。」
文貴妃也著急啊，要是喬美人這孩子真沒了，只怕會攤在她身上啊。文貴妃這麼多年都無事，卻不想在這陰溝裡頭翻船啊。
此時湯圓正眼巴巴地看著陸庭舟拿在手裡的碗，裏面都是肉，它伸出舌頭添了一下，顯得期待極了。可陸庭舟卻久久不給它拿到瓷盤之中，湯圓瞧了他一眼，見他沒反應，就是臉往他碗里埋，想要叼一塊肉。
「很好，你辦事素來仔細認真，這也是皇上會將後宮交給你掌管的原因，如今你可不要讓哀家和皇上失望。」太后平日雖是一派慈眉善目的作態，可是在皇宮浸淫了快五十年的人，如何都不會是一個心思柔軟的女子。
今個來的人也不是很多，都是每人一個長條桌，無論是膳食還是酒水都是單獨的，而上膳的宮女也是定例的，倒
宮裡牌位上的宮妃這會都受了邀請，不過也有託病不來的。此時一個托著后腰由宮女攙扶進來的年輕宮妃進來了，她人剛剛踏進殿中，就見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就沒了。
文貴妃一看，還真是血，差點眼睛一黑。
都說後宮深似海，這些女子在常年寂寞的深宮之中，只怕連心都被扭曲了。
許繹心只站在一旁，並未說話。並不是她不願出手救這個喬美人，只是她這落胎之勢洶洶，實非人力所能救治。
心軟的人，在這裏活不了多久。
德妃和賢妃只在旁邊冷眼看著，瞧見這一幕後，賢妃便低聲輕呵一聲：「矯情。」
不過其他人還是很給貴妃娘娘面子的，紛紛舉杯敬酒，許繹心目前的任務也就只是個擺設而已。她含笑端起酒杯之後，就是一飲而盡。
許繹心抿嘴一笑，便說道：「倒是讓娘娘見笑了，只是覺得這酒醇厚，如今看來確實是珍品。」
「可是肚子疼了。」貴妃這會極是不耐煩，還以為她是故意在宴會上頭裝腔做致的，倒是聲音還算溫和。
庄太醫立即過來，跪在喬美人旁邊，就是搭在她手腕上，待過了會後，他順勢摸了一下額頭，有些戰戰兢兢地說道：「貴妃娘娘，這喬美人……」
「你們往後退，別都杵在跟前。」文貴妃瞧了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喬美人，你如今身懷龍種，可是得小心些，有時候吧，這熱鬧便是不湊也罷了。」旁邊的貴妃還沒說話呢，就聽德妃不陰不陽地說。
這回是貴妃設宴，雖說她也不太喜歡這個喬美人，可是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模樣，也生怕她在宴會上出了什麼事情。到時候她只怕是十張嘴都說不清楚了。
「娘娘，太醫什麼時候過來。」許繹心追問道。
不過賢妃、德妃二人過來的時候，看見上首坐著的文貴妃，嘴角不自覺地一撇，卻還是扶著宮女的手緩行到了自己的位置。
文貴妃在宮中執掌了這些年的宮務，倒也不怕這些魑魅魍魎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