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大漠孤煙直
第155章 還願遇險
謝樹元輕嘆了一口氣，又道：「你祖父若是為著咱們，也不必這麼大年紀還在閣臣的位置上苦熬著，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爭氣。」
陸庭舟當機立斷道：「斬開馬和馬車之間的連接，將馬推到山崖下去。」
太后此時正一臉蒼白地坐在旁邊，太醫正跪在榻上給皇上診脈。她看著皇帝蠟黃虛浮的臉色，再看著這些太醫擔憂地表情。
謝家的孝子賢孫，這會都等在老太爺院子裡頭呢。老太太一見自家老頭子，是被抬進來的，當即嚇得差點昏過去。
謝樹元嘆了一口氣，道：「我母親年紀大了，又見父親是被小廝抬進來的，一時受了驚嚇，這才卧床的。好在我家大兒媳婦略通醫術。」
倒是成賢妃一直盯著這個小內監看，並不開口。
謝舫倒下去了，謝家上下一片混亂，都忙著給老太爺侍疾呢。
後頭跟上來的人，看著車廂被帶著都要撞上懸崖邊了，立即罵道：「蠢貨，蠢貨。」
富海趕緊道：「各位王爺和閣老們不要擔心，皇上不過是偶感風寒而已，並不需要人隨身侍奉。如今貴妃娘娘、德妃娘娘、賢妃娘娘三位主子，已經趕到乾清宮了。」
整個宮殿，明明站著那樣多的人，卻是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結果正被家中丫鬟伺候著換衣裳的許寅聽到后，差點跳起來罵這個謝不倒奸詐。因著謝舫自從中了兩榜進士之後，無論是在翰林熬資歷，還是在外放，到吏部當尚書，都是一步一個坑，走得極其紮實。
此時站在最前頭是內閣的幾位閣臣和皇子還有幾位王爺，當即大皇子便道：「父皇身子可有大礙，不行，我要立即進宮看看。」
接著又是半夏被接上去了。
突然也不知怎麼地，就想起了先皇。
若她貴為中宮皇后都不能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那麼一旦三皇子傳位，無論是她還是大皇子，甚至是她的小六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的，他們會連命都保不住的。
這日，她見老太太氣色略好些，就將許繹心叫了過來。
閣老則是借坡下驢，不再提侍疾的這件事。
結果還沒走出去多久呢，就見有人騎馬下山，車夫原本將車趕在正中央的，結果這些縱馬的人一擠，他反倒是走在靠懸崖邊的一處。
謝清溪不敢動彈了，陸庭舟站在崖邊上，衝著車廂道：「清溪，你慢慢來，別害怕，我肯定能抓住你的。」
德妃和賢妃也拿眼睛瞧著他，閻良壓低聲音道：「太醫正在給皇上診治呢，還請幾位娘娘稍等片刻，可不能大聲喧嘩。要是再吵著裡頭，可就不是奴才出來了勸諸位娘娘們了。」
謝清溪已經快爬到車廂門口了，已經抓住陸庭舟的指尖。
畢竟一個閣臣的家族，和一個右都御史的
謝清溪還奇怪地說：「京城一向氣候乾燥，如今臨近夏日了，也同南方一般開始頻繁下雨了。」
許繹心剛想問怎麼了，整個人就被帶著往前沖，謝清溪忙去抓她，結果自個也被帶著摔倒了。旁邊的硃砂和許繹心的丫鬟，趕緊過來扶她兩人。結果這會馬一路往前沖，馬車根本就拉不住。
陸庭舟掀開帘子，就看見對面那車夫試圖控制馬，可是他拉韁繩的時候，卻將馬往旁邊的大樹上撞。結果整個馬車往一邊翻倒了，那匹馬雙蹄還在不停地揮舞，眼看著馬車已經到了懸崖的邊緣了。
太后抬頭朝殿門口望了一眼，淡淡道：「閻良，你讓她們閉嘴。」
閻良低聲應道，便急急地走了過去。
德妃雖和貴妃一直不和，不過這會卻是贊同，她附和道：「就是，我們乃是執掌後宮的妃嬪，能和那些閑雜人等等同嗎？你若是再不讓本宮進去，到時候治你一個以下犯上的罪。」
閻良是誰的內侍，大家都清楚地很。一時間連文貴妃都老實了。
如今皇上身子越來越差，還不禁女色，這些皇子、臣子嘴上不敢說，可心裡頭生怕皇帝突然就去了。
先皇譏諷她，若她真的會教兒子，哪怕大皇子比得上三皇子一半，他就心滿意足了。所以他要將小六從自己身邊帶走，他怕自己會誤了小六。
就算是有人上門拜訪的，這會都被擋了回去。
許繹心輕笑：「娘只管放心吧。」
陸庭舟往前一伸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可是他此時已經站在崖邊，整個人失去了重心。
蕭氏這幾日一直在老太太跟前侍疾，她和閔氏兩人淪落著來，倒也不是很累。只是她心裡頭存著事情，總是有些擔憂。
「你帶著清溪一塊去，我怕只有你一個人去，菩薩會覺得咱們家不心誠。」蕭氏又囑咐。
大夫心裏搖了搖頭，家裡頭一時間倒了兩個老人，這家只怕是不好過了。
此時正好後頭的人也趕到了，方才被罵之人，有心想要表現，便大喝一聲：「我們來幫忙。」
倒是蕭熙去謝過許繹心之後，又過來謝她，說要不是自個身子問題，就自己去了。
自從許繹心嫁進來之後，老太太一想到太后那威嚴的模樣，別說是給她下馬威了，就連重話都不敢說一句。況且許繹心是朝廷欽封的長寧郡主，你就算想教訓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個的身份。
眼看著謝家的馬車要衝過來了，恪王府的車夫趕緊勒住韁繩，好在王府的馬都是聾的，只要不傷害它，它是聽不見這些聲音的。
不過到了她們要下山的時候
謝清駿中狀元的時候，她是請完客之後，立即就去還願了。可清懋這回卻拖了這麼久，她怕再不去，萬一菩薩要是怪罪，日後影響了清懋的仕途。
這回他們這個小六叔在外頭險些把命丟了，太后瞧著兒子回來之後，自然是緊張地很。
「你們去就說是給老太爺和老太太祈福的，所以到時候給老太爺和老太太再各捐六百兩的香油錢。」蕭氏又想起來，趕緊說道。
待眾人依次散去的時候，就見大皇子和二皇子幾人都還在遲遲不願離開，富海也不敢隨便走。
許繹心一聽是這等小事，便立即點頭，輕聲道：「娘放心吧，我定是將這事辦的妥妥噹噹。」
當初謝樹元聽見的時候，險些都要氣死。
「父親何必這般自責，許寅許首輔比祖父還年長七歲呢，照舊還替皇上分擔解憂。咱們儒學門生，之所以讀書，不就是為了治國平天下。祖父這等才能，若是只在家含飴弄孫，反倒是朝廷的損失呢。」謝清駿道。
可偏偏謝舫很是淡然，還頗為自得地說：這等誇獎之話，還輪不到一般人身上呢。
硃砂帶著哭腔小聲道：「小姐。」
不過他卻悄聲地叫住陸庭舟，道：「王爺，太後娘娘身邊的閻主管方才瞧見我過來，說是我要見著你的話，務必請您去壽康宮走一趟，她老人家想您想的緊。」
陸庭舟進宮的時候，天正蒙蒙亮，他站在宮門口和其他朝臣一起等著上早朝。可誰知等了半晌，最後等來的卻是二總管富海。
這邊的謝樹元臉上還有焦急之色呢，謝清駿就是一片淡定了，他瞧著他爹關心則亂的模樣，安慰道：「父親，祖父吉人自有天相，您也不必過於擔心。」
不過這會，許繹心很是貼心地給老太太診脈，待過了會才對蕭氏和閔氏道：「兩位太太不用擔心，祖母不過是受了驚嚇而已，卧床休息幾日就行了。」
兩人在眾人的驚呼之下，就這樣落了下去。
而就像許寅如今貴為首輔，都曾經有失意的時候。所以與謝舫政見不和的人，背地裡譏諷他就是個不倒翁，左右逢源，後頭就有人乾脆給他取了個諢名，謝不倒。
可今個一個兩個都要給他治罪，他說不害怕是假的。可是乾爹吩咐了，怎麼的都得把人攔在門外，免得闖進來擾了皇上。
馬車夫早就得了命令，不敢將車趕得快。可就在此時，旁邊一個人經過時，也不知道怎的，馬就突然嘶叫起來，瘋了一樣的開始往前沖。
旁
一個侍衛當即斬斷，那馬還活著呢，就被兩人齊齊地推了下去。這會沒了馬的阻礙，幾人又合力拉住車輪子，努力控制馬車不想山崖下傾倒。
陸庭舟這會只帶了一個幕僚和幾個護衛上來，此時幾人抓住車廂，但是這馬車還連著一匹馬，實在是太重了。
第二日她早早地就梳妝打扮好了，就跟著許繹心去上香了。
正巧，對面有一輛馬車正上山，只見馬車四周鑲了一圈飛燕，四個角也都掛著銀質鏤空鈴鐺，在鋪天蓋地的雨幕之下，只剩下模糊的聲音。
「你比我在外頭，你先出去，他們已經控制住了馬車，不礙事的。」謝清溪冷靜說道。
好在內閣首輔許寅這會站出來了，他問：「富公公，不知皇上這會可是蘇醒的，咱們內閣的臣子總該隨身侍奉吧。」
而這邊謝舫剛坐著馬車回家，結果下了馬車，上台階的時候，一頭就載了下去。要不是後頭的管事及時扶住，只怕就要摔的頭破血流了。
「這雨勢來的太快，只怕是雷陣雨，我吩咐馬車夫慢點趕車，最緊要的是安全。」許繹心拉著她的手安慰道。
此時外間不斷傳來斥責之聲，懷濟守在皇上床邊，目不斜視。而閻良則是站在太后的身後，小心覷了眼太后。
謝清駿突然道：「那就請大夫再為我祖母診治一番吧。」
待老太太這邊診治過了，發現確實是受驚了。
謝清溪也是前一晚才知道，自己要和大嫂去上香。不過她倒是知道蕭氏的目的，上回還願的時候，也是她陪著娘親去的，過程如今還記得呢。既是為了二哥，她自然義不容辭。
太后木然地看著對面床上躺著的人，想著這些年來他寵通道士皇帝，想著他宣召那些只有十來歲的小姑娘進宮。她忍不住就作嘔，她的兒子為何會變成如何這般模樣。
「王爺，前頭是謝家的馬車驚了。」坐在外頭的齊心一見，便趕緊對著裡頭說道。
那次她和先皇又因宸妃而爭吵，不僅為何便提起了當時大皇子的皇帝和宸妃所生的三皇子。
她的長子真不是為君之人。
此時大夫也給謝舫診斷完了，不過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麼幾句，無非就是，操勞過度，要好生休養。
謝清溪斜了她一眼，輕笑道：「就咱們兩這關係，你還和我客氣。」
硃砂不敢再說話，就往外頭爬，這時還是齊心拉著她。這裏頭，就齊心一個是內監，所以他拉著姑娘的手最合適。
大皇子等人本來豎著耳朵聽的，不過聽見是太後娘娘召喚陸庭舟，也並不在意。這京城裡頭，誰不知道太
「先前清駿中狀元的時候，我就立刻去重元寺還願了。可這回清懋也中了狀元，我早在菩薩跟前許了願，要是清懋真中了，就立即還願還捐兩千兩的香油錢。可是你知道，老太太這邊一直病著，我也沒空去。蕭熙又懷著身孕，要不然這事讓她去也成。所以我左思右想，想讓你幫我跑一趟。」蕭氏輕聲說道。
當時管事就喚了守門的小廝，一起將人抬進了府裡頭。謝家又急急忙忙地去京城最大的醫館福善堂請大夫，沒一會的功夫，全京城幾乎都知道，謝閣老在自家門口差點摔死。
可馬車車廂已是到了懸崖邊上，許繹心整個人懸在半空中。
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聽自個靠山去了，便不再擔心。
閻良是陪著太後到皇帝的乾清宮的，這會皇帝已經昏迷不醒了。太醫院不僅是醫生，但凡在值的沒在值的，都被叫進宮來了。
所以這邊福善堂的大夫給老太爺治病，許繹心給老太太治病。
富海被兩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此時在老太太那邊的小丫鬟過來稟報，「大少奶奶說老太太只是受了些驚嚇，卧床幾日便好了，還請老爺和各位少爺不要擔心。」
三人見自己今個是進不去的，又不敢隨便離去，只得在外間找了位置坐下。可心中卻是忐忑不安，要是皇上真出了什麼事情，這大齊的江山得交到誰手上去？
就算許繹心陪嫁比一般女子都豐厚，但是她從前走慣了江湖了，不比那些閨閣之中不知物價的女子。她見婆婆這麼隨口一說，三千二百兩銀子就灑出去了，也微微吃了一驚。
旁邊的傅守恆附和道：「當時如此，若是皇上有什麼吩咐，咱們也要第一時間聽差。」
結果蕭熙偷偷地給她塞了銀票，謝清溪只不要，她道：「這會香油錢，娘都已經交給大嫂了。」
「走。」謝清溪冷冷道。
等硃砂爬出去的時候，謝清溪就開始往外頭爬走。結果這會車廂突然又歪了歪，已經有大半是斜在懸崖邊上的。
不止是皇宮之中瀰漫著不安的氣氛，皇宮之外就更加混亂了。大皇子的寧王府和二皇子的康王府，全部的幕僚都聚集在一起。
古代貴婦對於上香的事情特別的迷信，特別是蕭氏，連著兩回都是去重元寺上香的，結果兩個兒子都中了狀元。雖說他們本就有實力，可是科舉這種事情，實力是一部分，運氣也同樣重要。
相較於兒子，謝舫反而是對這個孫子，抱有更高的期望。他覺得謝清駿完全可以將謝家帶到一個從所未有的高度，就好比東晉之時的，王謝之家。
等開完葯之後，大夫又問：「貴府的太夫人也不舒服嗎？要再下去瞧瞧嗎？」
可當皇帝登基之後
重元寺接待他們的，照舊是謝家相熟的知客僧。謝清溪這會隨著許繹心進去還願，略吃了午膳之後，就去幫蕭熙換了願，這才將事情都了解了。
其實謝樹元這話說的也沒錯，在尋常人家，六十歲的老人那都已經頤養天年，兒孫滿堂了。謝舫也兒孫滿堂，可是他不僅得在閣臣這個位置上站著，還得繼續往前進。
謝舫本意是想培養謝樹元入閣的，可是他觀察了這些年，才發現這個兒子手段能力都不差，可有時候卻婦人之仁。特別是在處理后宅之事上，他拿不出當斷則斷的果決。
輪到硃砂的時候，她轉頭對身後的謝清溪說：「小姐你先上去吧。」
「各位大人，皇上今早起身的時候，身子不適，這會已經宣了太醫院醫正，今個早朝是開不了了。」富海有些歉疚看著等在宮門口的眾多朝臣。
而且一旦謝樹元入閣，謝清駿再入閣的機會，就微乎其微了，總不能你家三代都入閣吧。
這內侍是被懷濟派出來擋著的，是懷濟的乾兒子汪遠。平日里，這些娘娘瞧著他那也是客客氣氣的，見面就是打賞。
許繹心最先被撞出來，半夏伸手想拉她，誰知卻被她帶著往下掉，硃砂趕緊拉住半夏，謝清溪又抱住硃砂的腰。
對謝府關心的人，這會就真知道，他家老太爺是病了。
也正是那一次，太后才發現，先皇是真的厭惡大皇子，並不是她一貫認為的愛之深責之切。或者他從來沒打算將江山傳給自己的兒子，一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打冷顫。
這會陸庭舟帶著人上來了，先是齊心將手伸給許繹心，將她拉了上來。結果她一上來，馬車反而又歪了歪。
而方才驚馬的時候，見這麼突然的情況，也嚇了一跳。
謝清溪這才接過銀子。
文貴妃這會還拿汪遠撒氣呢，就見閻良從裏面走出來，她面色一喜忙道：「可是皇上醒了，宣召我們進去。」
蕭熙吱吱唔唔半天，才道：「可上回我也在菩薩跟前許願了，大嫂是替婆婆去還願，你就當替我去的唄。」
到時候這天下留給誰，底下這些成年的未成年的皇子，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可要是謝舫倒下，以謝樹元如今的官位，謝家只能退到了二流的位置。
結果一個巨力衝過來，整個車廂再也承受不住，往山崖下落。
太後進了內殿裡頭，可文貴妃等人卻被攬在了外頭。文貴妃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本宮是執掌後宮的貴妃娘娘，如今皇上病了，本宮怎麼就不能進去了。」
所以蕭氏很相信是重元寺里的菩薩，護佑了她的兒子，對於還願的事情格外的重視。
謝樹元聽了長子的話，也覺得他說的確實有道理，便是點了點頭，再不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