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大漠孤煙直
第187章 藩地葉城
她這邊想著，喧鬧的聲音就越往裡面來了，沒一會就進了正堂，謝清溪穿了鞋子正準備出去，就見珠簾被掀了起來。
雖說謝家這邊還瞞著謝清湛呢，不過書院那邊同窗一時閑聊，只怕他也會知道的。
因為一別，誰都不知會多久，或許待太後去世的時候，他們才能有機會回來，或許是等皇帝沒了的時候，或許是陸庭舟靠著自己的力量重返京城，又或許是永遠都不能回來。
「狗屁祖制，不過是防著藩王而已。」謝清湛眼圈更紅了，好像隨時都能哭出來一般。
謝清湛對他大哥這種明知故問有點不想回答，他這會有些中二少年的思想，總覺得你們不是當我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想告訴我嘛，那我也什麼都不和你們說。
謝清湛眼圈還是紅的，後面的硃砂也跟了過來，她看著謝清溪，叫了聲王妃，又朝謝清湛看了一眼。
大皇子因王爵被奪，失去了就藩的資格，皇上如今只命他留在京中讀書。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謝清湛忍不住怒道。
謝清駿一進門，就看見謝清湛正站在謝清溪旁邊，臉色還是不好看，眼睛紅通通的，他瞧了一眼，也不由軟了心腸。
過了半晌，他才苦笑著說道：「昨個大朝會散朝的時候，我看見岳父大人了。」
她正想著這事的時候，就聽外頭一陣吵鬧，恍惚好像是硃砂在攔著什麼人。這府裡頭敢直闖她院子的，統共也就陸庭舟一個人，不過要真是陸庭舟回來的話，硃砂也不敢攔著吧。
等她見了謝樹元的時候，還和他說要好生同她娘過來著，謝樹元敲了下她的頭，卻是什麼都沒說。
雖說皇帝那邊還沒開始正式下詔令，不過與其等到那天匆匆忙忙地，倒不如現在先收拾。不管以後會不會回來，反正連人帶家當都一塊搬走。
是啊，他才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妹妹的出嫁時候，他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他知道謝清溪就在那裡，可以經常回家，他也可以去看她。可如今她要走了，他的血脈至親，這世間和他別誰都親密的人，要離開他了。
謝清溪見他這模
謝清溪都要忍不住心疼謝清湛了，大哥哥輕輕動了下小拇指就把他KO了。
她眼睛一酸，就覺得六哥哥要是來送她也好的，說不定爹爹和二哥哥也能來了。
結果謝清駿突然冷聲道：「清溪，你讓他說，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好法子讓清溪留下來？」
結果她歡快地說完，陸庭舟好久都沒說話。
「大哥，什麼叫做胡鬧，難道就象你們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清溪走，就是對她好嗎？」謝清湛終還是忍不住質問。
陸庭舟沒有說，她就沒有問過。
謝清溪最怕的就是這個，可是謝小六性子一上來，頗有點愣頭青的耿直，這會頗有點威武不屈的樣子，感覺謝清駿就是逼迫謝清溪的壞人一樣。
「怎麼不在書院讀書，跑這裏來煩擾清溪兒了。」謝清駿溫和地問道。
此時剛好刮過一陣風，謝清駿覺得這風沙可真是太大了，吹的他眼睛都紅了。
這會謝清湛還氣鼓鼓的模樣，就是衝著她看，也不說話。謝清溪見他這幅受了大委屈的模樣，趕緊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來之前怎麼也不讓人通知一聲，我好親自到門口去接你啊。」
他說：「清溪，皇兄已決定在近日頒布詔書下令讓我們就藩。」
謝清駿說：「哥哥要回去了。」停頓了好久，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好好的，到了給我們寫信。」
謝清駿一聽就明白，只怕是謝清湛是在書院里聽說了藩王要就藩的事情。如今書院在大齊朝盛行，京城四大書院更是名師薈萃，所以即便自家請了先生，但朝中的大臣也喜歡把孩子往四大書院讀，畢竟這從同窗開始的友誼可不是等閑的，以後真進了官場，也算是一大人脈吧。
謝清駿是在翰林院里被驚動的，張小寶一見六少爺跟發了瘋一樣地往恪王府來，生怕自家少爺闖出什麼禍，趕緊去了翰林院。
謝清駿這人太厲害了，知道他這軟弱處在哪，還專挑謝清湛的弱
謝清溪拉著他的手，安慰道：「你若是想我了，給我寫信就好了。你可以和我說說你同窗的故事，也可以和我說蹴鞠的故事。」
誰知謝清溪這玩笑話也沒讓謝清湛鬆懈下來，下一刻謝清湛抓著她的手腕就往外面走。謝清溪是真不知道他這瘋勁是怎麼了，只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問道：「六哥哥，你這是幹嘛？」
至於謝清溪這邊帶過來的人，都是蕭氏和她親自篩選過的人，肯定是沒有問題。蕭氏給她挑陪嫁的時候，找的都是這些謝家和蕭家伺候了好幾輩的人，所以她用著也放心。
這邊跟宮裡頭告別了，就該回娘家拜別親爹娘了。
謝清溪原先還以為自己可以帥氣地和親人們說再見，可當真看見陪伴了自己這麼多年，愛著自己這麼多年的爹娘，她發現離別兩個字太難，太難。
可是當謝清湛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這就是在明明白白地提醒著她，她將失去的是什麼。
蕭氏這麼吩咐著，謝清溪又想哭了。
謝清湛瞧了她一眼，我就不想說。
謝清湛沒有說話，也沒放開他。
謝清溪想了想，便站在原地，看著謝清湛一臉不情願的跟著謝清駿離開。
她瞧著謝清溪也沒多說，只吩咐到了葉城好生跟陸庭舟過日子，這會連早日開枝散葉的話都沒說，就讓謝清溪回去了。
好不容易蕭氏將她哄的不哭了，蕭氏只問她府里收拾好了，莊子、鋪子可安置了妥當的人。謝清溪一概點頭，陸庭舟身邊有個極厲害的人物，叫安興的，恪王府的一半產業都是他在管理。
謝清駿點了點頭，問：「我能和王妃娘娘道別嗎？」
陸庭舟親自上摺子，向皇帝請求就藩，隨後成王爺上了摺子。而讓人沒想到的是，大皇子也跟著他們上了摺子，只是兩位王叔的藩地是早就定了下來的，他們這輩的皇子，地方得皇帝自個定，只是皇帝終年盤算著升仙長生的事情，鮮少問他們這
此時外面又傳來通報的聲音，月白匆匆而來，一進來就著急道：「王妃、六少爺，大少爺來了。」
這會他正好將謝清溪拉到了正堂，這句話就跟點燃了他心頭的炸彈一般，只見謝清湛轉頭就看見她，那神情別提多委屈了，他咬著牙問：「你是不是要跟他走了？」
謝清溪想著她這些莊子鋪子的事情，反正這些都是不能買的，得留人在京城裡打理。到時候這恪王爺雖說沒了主人，不過這宅子卻還在的，所以陸庭舟肯定會留妥當的人在這邊的。
謝清溪生怕他和謝清駿鬧僵了，長兄如父這話可不是說說的，如今謝樹元不在，大哥哥還真的可以教訓謝清湛。所以她趕緊拉謝清湛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唉，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因外面都是侍衛，所以謝清溪連帘子都不能掀開，兩人只隔著車子說話。
三日之後，皇帝與乾清宮中頒布就藩詔書，成王就藩蜀地文川，恪王就藩葉城，二皇子就藩河南信陽。
謝清溪一見竟是謝清湛，先是鬆了一口氣，接著看著他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如今大皇子也跟著攙和上這熱鬧，一時間朝中是議論紛紛的。
「我會的。」謝清溪沒敢多說話，因為她怕一開口就又會哭出來。
謝清溪悠悠道：「你可不就是三歲嘛。」
謝清溪抬頭看他，陸庭舟臉上帶著都是苦澀，他說：「我沒敢上前和岳父大人打招呼，因為我一想到我就要將他最心愛的女兒帶走，就有點不敢面對他。」
謝清駿看著他們兩這你來我往的眉眼官司，氣笑了之後，便說道：「好了，清湛，不要胡鬧了，我送你回去。」
如今謝清溪在京中的陪嫁莊子和鋪子，也一併交給他打理。不過陸庭舟也吩咐了，賬冊還是弄兩本，一個季度就往葉城送一回。
她再打量他，只見袍子上都是灰撲撲的，臉上也紅通通的，看起來有些狼狽。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清駿，咱們便再次別過吧。」陸庭舟騎在馬上看著謝清駿溫和笑道。
「這事不是我能決定的，這是祖制，是……」謝清溪說到這，自個
九月初七，成王啟程前往川蜀。
謝清溪隨後立即就明白過來了，只怕是謝清湛聽了什麼風聲，這才跑來找自己。她這才想起來，這會他應該在書院的，怎麼就突然跑自己這邊來了。
陸庭舟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騎在馬上，回頭看著他打馬朝著後面清溪的馬車而去。
說到蹴鞠，謝清溪突然想起來陸庭舟的話，她有些興奮地說道：「王爺前兩日在宮裡藏書閣看見了一本前朝景陽皇帝親自編撰的蹴鞠手冊，聽說世間只有一本。你不是一直說，這世上踢蹴鞠的人中，你是第二，景陽皇帝是第一嘛。我讓王爺把那本書拿出來給你抄寫一遍，到時候天下替蹴鞠的，你就可以是第一了。」
自從就藩的事情出來之後，她一次都沒去過謝家，蕭氏也一次都沒派人來看過她。她怕這時候去了，她就再也鼓不起勇氣。
誰知陸庭舟卻突然說道：「方才清駿和清湛來過？」
「你們去給六少爺端杯熱茶來，他喜歡六安瓜片，就給他上這個。」謝清溪吩咐道。
這沒頭沒腦的……
十月初三，恪王前往葉城。
雖然心中早有了決斷，可當這天真的要到來時，謝清溪也忍不住晃神。
如今就藩的詔書既然頒布了，便要進宮謝恩，連謝清溪都要跟著一塊進去。謝清溪不用給皇上謝恩，只要給太后磕頭就好，不過這會再見太后，原本看起來只有六十齣頭的人，這會真的象七十幾歲的老太太了，打扮的依舊是低調貴氣，可是臉上的灰敗卻是掩不住了。
恪王府走的時候，王府有一千王府侍衛，皇上又怕路上不太平，便又派了兩千侍衛護送他們前往葉城。
蕭氏原本還面帶笑容呢，看見她淚眼朦朧的，還一個勁地安慰她。可安慰來安慰去，也只說到了葉城，好好生活，卻決口不提他們回不回得來的事情。
不過好歹忍不住了，回回都哭就太沒出息了。
不過如今陸庭舟的心理負擔已經挺重的了，謝清溪玩笑話說重了，他當真了。
可等到了謝家，一進門就看見謝樹元，瞧見他兩鬢的霜白時，謝清溪
蕭氏聽了也是滿意，只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出嫁的時候，我該讓人去葉城買些鋪子的，如今你過去了，也別嫌麻煩，讓人在外頭看著，挑繁華地界的鋪子買，鋪面要大要好，至於做的買賣。我給你的餘慶就是個好的，這會你走，把人也帶上，免得到了那邊兩眼一抓瞎。」
謝清溪又看了一遍府裡頭的花名冊，這裏頭的人身家都是清白的，特別是陸庭舟從宮裡頭帶出來的內侍，這些人是要一輩子在王府裡頭，要不然他們也沒別處可去。
「你今個不需要去工部嗎？」如今陸庭舟的差事在工部，她隨口便問了一句。
謝家的小小少年一下子就便承受不住了，或許他永遠不會象謝清駿那樣睿智驚艷，不會象謝清懋那樣方正理智，可是他有一顆誰都比不了的赤子之心。
「好了，六哥哥。」謝清溪在旁邊勸架。
謝清駿這會把人提溜走了，謝清溪本想將他們送至門口，誰知到了院子門口的時候，謝清駿就讓她留步了。
謝清湛紅著眼圈朝她看。
陸庭舟特意選了個日子，禮物足足帶了兩大車的，去的時候還一直問她要不要多帶點。其實謝清溪很想和他說，我把我爹娘的親閨女都要拐跑了，你就算給他們金山銀山，他兩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不敢，這是陸庭舟人生為數不多的幾次，對這個詞彙的深刻認識。此時他面前謝樹元時，就又生出這樣的情緒，也只有在謝清溪面前，他才流露出這樣的懦弱。
謝清溪一聽便知肯定是有人告訴他，所以她輕笑一聲，語氣歡快地說道：「是啊，我跟六哥哥說了你可以幫他抄錄一本景陽帝編纂的蹴鞠手冊，他高興地連書院都不待了，非要謝謝你。」
謝家只有謝清駿去送謝清溪的，聽說謝清湛這幾日生病了，謝樹元和謝清懋都照顧他。謝清溪知道，肯定是六哥哥想幹什麼事，被她爹發現了，所以和二哥哥一塊看著他呢。
待他們走了之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陸庭舟居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