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陶塤破
第六章 窗外魅影（上）
我正準備走，又聽見我身邊一個女的給他男的說，那司機被從車窗里掏出來，嘴裏喊著鬼，鬼。是不是真看見鬼了。
猥瑣是一種氣質，豈是能刮掉的。李劍從車裡下來了，手指頭裡轉著車鑰匙。
不過在我看來，這貨臉上有點賤相，挺符合他的名字的。
我轉頭看去，見是一直吉娃娃對著我一個勁狂吠，我順著狗鏈子往上看去，牽著狗鏈子的是一個老頭，估計是出來遛狗的。
我回了家，剛進院子，就看見黑爺在兩個窗戶來前來回飄著，幸虧窗帘是半掩著，不然還不被人發現了。
李劍可能在開車，手機里傳來邦楚的聲音，「二，我們到最後一個路口了，媽的繞了一大圈，你家門牌號多少？」
我聽了很慶幸，沒死人就好啊，什麼都沒有生命重要，不是嗎？
我搖了搖頭，將襯衫領子拉起來，縮著脖子，繼續向前走去，現在這社會就是這樣，出了再大的事，都以冷漠對待，我也一樣。
接著小女孩說了一句話，我把震住了。
我聽聲音不是李劍，卻是邦楚，我小聲說，「呃，在採蓮街和相思路最後一個路口那，你們先走著。」
神韻長白山，這煙陝西沒有，很好抽啊。李劍坐在電腦椅里，看著煙頭上的標識。
老頭一臉抱歉，對我說，「這狗平時不這樣，要不你趕緊走吧，走遠了它就不叫喚了。」
李劍從小家庭條件比較好，穿著比較時尚，人也長得白皙，身材修長，留著短碎發，給人一種清新的
兩年沒見了，你這貨一點都沒變啊，尤其是那身痞子氣，我走過去，拍了拍邦楚的肩膀，很開心的笑了。
因為順著相思路走，離我家是越來越遠，我正納悶怎麼回事，卻突然想起來李劍是個路盲，是那種看著路標都找不到地方的那種。
我還是頭一次聽黑爺連著嗚咽，我見他沒動，急了，用命令式的口氣說，「我現在升你為廁所校尉，專職守護二樓廁所，不準讓任何人進去，你更不能出來。明白嗎？」
老漢說，就是大黃雞，我把院子找了個遍，都沒見，估計是被人偷了。
黑爺在我頭頂打著旋，然後嗚咽了兩聲。
我鼻子哼了一聲，點了顆煙，大步朝前走去。
我還想這少婦真把她娃當神通了，那麼點大，知道誰是白居易嗎？
婆婆說，那隻大公雞。
前段時間我們在網上聊天，李劍告訴我他買了車，沒錯，就是那輛藍色polo，我必須先趕回家，把黑爺藏起來，不然還不把這倆貨嚇死了，而且我還不準備讓別人知道黑爺的存在。
邦楚嘿嘿一笑，說，你看著還是這麼猥瑣，滿臉鬍子，也沒變啥。
掛了電話，我就出了門，到了大門口，正好看見那輛藍色polo朝我這邊開過來，便朝他們喊了一聲。
我的舉動引起了少婦注意，少婦竟然對我投來警惕的目光，我這才發現我今早起來忘了刮鬍子，我一臉絡腮胡，一天不刮就跟老了十歲似的，
小女孩說，麻麻，為什麼這條街叫長恨街。
少婦笑著說，因為白居易是咱們家鄉人啊，你現在記不住，長大就記住了，來乖，快吃。
我說，「你往裡面慢慢開，我這就出來接你們。」
我身邊的小女孩也在和他媽媽聊天。
剛走進長恨街，就看見不遠處有一個早點攤子，攤子很簡陋，就幾張摺疊桌子板凳，我走近一看，是一老倆口在賣豆腐腦和小籠包子。
我臉憋得通紅，咳嗽了一下，端起碗一口喝完豆腐腦，結了帳頭也不回地走了。
本來吃了早點，心情不錯，不知為什麼突然情緒有些低落，那種感覺很難受，心裏總是懸在空里，無法徹底著落。
少婦說，這條街用的是白居易《長恨歌》的詩名。
我說，這次回來急，只帶了半條，現在只剩下兩三包了，不過那邊煙辣，也就這個煙好抽些。
這女的話說得我渾身一冷，若是以前我聽到這話，肯定會說這女的愚昧無知，但是黑爺的出現，卻讓我不得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些玩意兒。
我從兜里掏出長白山，給一人遞了一根，看，剛好，煙不虧人，一共三根。
先是邦楚從副駕駛上下來了，這傢伙當過兩年兵，身體鍛煉的很結實，留著圓寸，人雖然有點黑，卻看著很精幹，也很有男人味，尤其是下巴下面留著那一撮鬍鬚。
小女孩說，為什麼不用駱賓王的鵝鵝鵝呢，白居易的我老記不住，不喜歡他。
我不等電
他男人說，別瞎掰掰，大白天的哪有什麼鬼，那司機腦子被撞壞咯。
不過小女孩說出了我的疑問，我也一直在想為啥要用白居易的詩名呢？
我正塞著包子，聽到大黃雞這三個字，一下給噎住了，我好像記著黑爺今早好像吃了一隻雞，好像就是只黃雞。
就在這時，我手機響了，我一看是李劍，卻沒有接聽，而是看著黑爺消失在樓梯口，這才從容地按了接聽鍵。
感情我家黑爺是從這老倆口家裡偷的？
婆婆說，也不一定，咱院牆又不高，估計是自己飛了。
我的外號叫「二」。
我把煙盒一揉，隨手扔在地上，三個人抽著煙就進了房子。
順著夢仙路往回走，路過出事的地方，我看見有兩輛警車停在路口，還用黃色警戒線和路錐保護了現場，聽我身邊看熱鬧的人說，只是財產損失，還沒有死人，包括那司機也只是輕傷，被送到地區醫院去了。
我這一桌離老倆口近，就聽見他倆說話，老漢說，我一大早起來抓了把包穀面去院里餵雞，發現少了一隻大公雞。
希望不要出人命了，我摸了摸我的嘴，我真不是烏鴉嘴來著。
邦楚這傢伙喜歡倒騰，進了卧室東轉轉，西轉轉，然後就發現了牆角那些陶塤。
然後我就不跑了，改走的了，反正他倆一時半會是找不到我家的。
我把手機揣進兜里，撒丫子就往回跑，跑了沒幾步我就停下了，因為我看見那輛藍色polo
我急忙將手背上的煙頭甩掉，用手指頭蘸了唾沫在燙傷處抹了抹，只是輕微燙了一下，用唾沫一抹立馬就不疼了。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看見前面路口突然拐進來一輛大眾藍色polo，車開得很慢，就在我前面不遠處，我覺得很是眼熟，緊接著我的手機就響了，我翻開一看，是李劍打來的。
我把鐵柵門敞開，車直接開進了院子。
我要了一碗豆腐腦和兩籠小籠包子，然後挑了張沒人的桌子坐上，我屁股剛挨上板凳，就見一少婦帶著一個小女孩坐了過來，小女孩坐我旁邊，少婦坐我對面，但是令我鬱悶的不是這，而是我前面一桌恰好全部吃完走了。
我將煙屁股掐滅，逃也似的離開了車禍現場，不知為什麼要逃，但就是不想在那呆，想遠遠避開。
白居易是渭南人，我才知道啊，我恍然大悟，竟然和小女孩一起點了點頭，然後一起噢了一聲，簡直是神同步。
一聽陞官了，黑爺嗚咽了一聲，竟然貼著天花板向二樓飄去。
我一摸臉上的鬍子茬，笑著說，今早起來忘了刮，颳了就不猥瑣了。
黑爺正好從左邊屋子裡飄出來，我對黑爺招了招手，黑爺飄到我頭頂停了下來，我仰著脖子對黑爺說，「家裡要來人，你去二樓廁所躲一會，我不叫你，你不要出來亂跑。」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迅速穿過街道，藏身在路邊的一根電線杆後面，然後接了電話，我還沒說話，就聽那邊說，「二，我們到度假村了，
這兩個窗戶分別是一樓左右兩邊房子的半落地窗，我趕緊用鑰匙把防盜門打開，衝進客廳。
邦楚拿了一個在手把玩著，一邊看一邊問我，這是啥東西，看著有些年頭了。
我一聽這話，更覺得今天出門不利了，說實話，我狗緣挺好的，無論是殺品種的狗見了我都顯得很親切，這還是第一次聽見狗這麼對我狂吠，那種感覺就好像心被撕裂一樣，太打擊人了。
還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一陣狂吠，聽聲音是小狗的叫聲。
看來今天運勢不順啊，我扒拉著豆腐腦，往嘴裏塞著包子。
我見他把陶塤在手心裏轉著，生怕他一不小心給摔碎了，急忙從邦楚手裡奪過來，然後小心放在牆角，說，這東西是我二爺爺留給我的，反正不是啥好東西，還是少動為妙。
我一聽，急忙向出事那邊看去，此時煙塵已經消散了些，隱約能看見翻倒在地的拉土車，還有倒塌的磚牆。
一樓空空蕩蕩的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我只能領著他倆去我卧室。
一想到這裏，我就坐不住了，總感覺老倆口再看我，我竟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這麼想著，我手底下就吃的更快了。
只聽身邊一個男的說，太危險了，拉土車突然失控，側翻進那戶人家的院子，房子都塌了大半。
我聽見後面人聲噪雜，這才回頭向後看去，卻見後面煙塵翻滾，勢如衝天，什麼都看不見，我見那煙塵有向我這邊拍過來的趨勢，便夾在人群里一路小跑，跑到琵琶街口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