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雪林破敵
林內交戰至此，參師禪一方傷了四人，五人喪命。
龍鷹頭下腳上朝下方一組十多個敵人投去，雙掌齊推，一股凜冽狂猛的勁氣，往眾敵壓下去。
龍鷹左閃右移，膝頂肘撞，六人中有四人負傷倒地，他也捱了一劍，但只在肩背劃出一道深不逾寸的血痕，又先一步化開對方入侵的劍氣，飆往林木無人處。
反擊之初，敵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封死他進退之路，可是他激起的雪粉，卻令近乎完美的反擊現出破綻，除了持刀者仍能直劈而來，其它人都因雪粉的攻擊延誤剎那，還有人改往後移。
龍鷹從拔賀野和戈征兩人與參師禪一起來偷襲，看穿三人並非合作愉快。更佳的戰略，該由最擅伏襲的「奪帥」參師禪負責偷擊，其它兩人則截斷龍鷹和雪兒的逃路，三個人同時出手。正因拔賀野和戈征自恃身分武功，不肯讓參師禪獨居其功，但卻大添惹起龍鷹警覺的機會，亦正因戈征露出行藏，令龍鷹得逃大難。
龍鷹當然沒有閑情和人面獸心的參師禪閑聊，但是曉得對方雖然人多勢眾、實力強大，可是長途跋涉下，飽受風雲折磨，人人心疲力倦，見龍鷹擺明誘他們入林，只要稍有點江湖經驗，此時亦會記起「逢林莫入」此一禁忌，怎肯上當。
他一邊感覺著敵人的波動，一邊往林海投下去，到達另一理想落點，來個跟頭，足點另一橫干，如投石彈般再朝更遠處投去。
只參師禪一人想到這是龍鷹的誘敵之計，但眾人追殺龍鷹的「熱情」，已成不可逆轉的潮峰狂流，參師禪只好無奈地隨眾人繼續深入。
一時枝斷葉落，冰粒四濺，交鋒處離參師禪足有三丈之遠，到他趕到時，龍鷹早逸往林木深處。
摺疊弓來到手上，架上長箭。
龍鷹正是要營造一種形勢，令敵人投進這等於龍潭虎穴的險地去。
龍鷹就藉下撞之力，落地前來個急翻，飛出一腳，靴尖踢中刀鋒。
還回頭笑道：「請著大汗不要再那麼挂念小弟，皆因小弟每一次都令他老人家失望呵！」
雪兒喜極而嘶，不待他吩咐，載著幾近油盡燈枯的主子，迅離險境。
龍鷹收起摺疊弓，敵人個個行藏飄忽，不肯有一
有人叫道：「我刺了他一槍！」
就藉橫干輕微的彈力，加上彈射，往北面投去。
參師禪立在死者旁喝道：「全聚到我這裏來。」
龍鷹發出尖嘯。
所以龍鷹方有「還以為參兄德高望重，人人肯為你賣命」那兩句話，暗諷拔賀野和戈征對他並非唯命是從。
他只得兩筒箭，每筒各二十四枝，先前在林外用了四枝，只剩四十四枝箭，他立定主意，絕不浪費。
參師禪之所以能成為這個高手團的頭子，並非順理成章，而是須由默啜獨排眾議。參師禪在西域威名雖盛，鋒頭無兩，但有的只是惡名，默啜唯一起用他而又能說服其它高手的道理，是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和清楚龍鷹的虛實。
在這樣的形勢下，如果參師禪阻止其它高手入林追殺龍鷹，會被視為怕了龍鷹，兼之眾人追了幾天幾夜，終於得到這個難得的機會，誰不搶著去領功？
龍鷹一個急旋，避開劈背利斧，變得面向勢子已老的持斧敵人。
追得最接近的參師禪，在幾個起落後，亦被他撇在十多丈外。
龍鷹隔遠以突厥語沙啞地嚷道：「他逃往另一邊了。」
其中一人正要卸下背負以油布包裹的火炬，心神稍分，雖聞弦響之音，但已來不及反應。
下一刻，龍鷹朝橫閃開，避往一株大樹后，另一敵悍不畏死提刀追去，尚未轉過大樹的另一邊，龍鷹自天而降，一腳踏碎他的頭蓋骨，借力翻出敵圍，朝另一群六個正趕來的敵人掠去。
就藉飛天神遁凌空改變方向，在空中無可借力處橫移開去，避過死禍。
如被凌空截住，給逼落地面，確是有死無生。
他若以一般方法，大可撇掉其它人，但絕撇不掉如參師禪、拔賀野和戈征般的高手，幸好他尚有兩著。
一柄飛刀追著他背心而來，龍鷹暗呼厲害，左閃避過後，飛天神遁從鐵筒射出，同時朝上急躍。
龍鷹直抵林間雪地，兩掌繼續用勁，立即積雪四濺，照頭蓋面地朝四周又圍攏攻來的敵人激灑過去。雪粉隱
再不理給氣死了的參師禪，彈離雪林，落在迎來的雪兒背上去。
這批人莫不是武功高強，每多殺一人，便減己方一分的威脅。
「轟！」
龍鷹哈哈笑道：「參兄的腦子是用什麼做的？找這般多人來陪你送死。」
直至此刻，敵人仍是士氣昂揚、隊形完整，自然而然互相配合，龍鷹攻擊任何一人，亦會惹得其它人群起來攻。
龍鷹的箭太快了，幾乎是弦響箭到，箭矢從他頸側沒入，箭鋒再從另一邊透出來，中箭者發出古怪可怕的聲音，頹然倒地。
另一斧手利斧疾揮，往龍鷹背脊斜劈而去，竟不帶起半點破風聲，可知他的斧法如何高明。
參師禪是無從阻止，來到嘴邊的話，始終沒法吐出來。
另一下畏死的高手剛好趕至，從落足的橫樹榦彈起，人矛合一地往龍鷹消失的方向投去。
參師禪等尚未觸地，上面已傳來慘呼，高手矛折人亡地從上方掉下來，頭頂嵌著只露半邊的奪命飛輪，重重墜地，死狀慘不忍睹。
不知誰先遇上龍鷹，短兵相接，勁氣爆擊之聲連串響起，更有人受傷慘哼，從高處墜跌，包括來自龍鷹的悶哼聲。
刀手曉得下一刻會給龍鷹直撞入懷，魂飛魄散下拋掉馬刀，加速後退，收拳后好來個雙龍出海，豈知竟撞在從后衝來兩個同夥左右肩膀處，被撞者踉蹌後退，他卻被反震往前，本來功力十足的雙拳，只能用上五成的氣勁。
高手之爭，決定於毫釐之差，更糟糕是變生肘腋，敵人已來到中間處，不得不各自為戰，沒法發揮連手威力。
四面八方雖全是敵人，但能威脅他者，只是最接近的三個人。
龍鷹當然是詐傷，還故意弄出沉重的呼吸聲，製造出枝斷葉落、冰掛濺灑的各類異響，不致讓敵人追失。
參師禪是唯一猜到他有此一著的人，飛輪脫手擲出，追在龍鷹身後，與他同時沒入樹林的暗黑去，再沒有任何聲息。
龍鷹往前傾去，雙腳一屈一撐，施展彈射，破開枝葉射向群樹之上，越過十丈的距
其它人則在下方五丈外包圍過來。
馬刀應腳盪開，龍鷹使個身法，似進欲退，累得人人改變兵器的勢頭時，龍鷹已往那疾退的刀手欺過去，投懷送抱，三枝長矛全告刺空。
兩矛手駭然大驚，捨棄長矛，一人回身掌劈龍鷹頸項必救之處，另一人坐腰矮身，猛轟龍鷹左腰。全是高手的反應，爽脆利落，且不顧自身，招招與敵偕亡，亦是在這兇險形勢里的救命妙著。
雲層不知何時散去，滿天星斗，月兒掛在東邊天際，令他想起與小魔女和青枝定情之夜。
最不想追進密林的人，是參師禪。
參師禪早猜到他有此一著，橫空而至，從樹木的間隙間殺至。
龍鷹此時正在五丈外一棵大樹上，俯視終生出懼意的敵人。
龍鷹收回飛天神遁，直登樹巔，長笑道：「各位太客氣哩！不用送了。」
眾人生出危機四伏的驚怵，所以非常聽令，紛紛趕到他四周，又用林木做掩護，雖然誰都不曉得龍鷹會從何處忽然殺出來。
其它人亦追在他們身後。
龍鷹笑道：「失陪了！」
參師禪從左方以腳撐樹，惜力凌空攻來，發出一縷凌厲指風，刺往龍鷹腰眼的要穴。另一手的奪帥飛輪，卻不敢擲出，因怕誤傷己方的人。
三股勁氣同時擊中他剛才立身的位置，非常驚險。
拔賀野、戈征和另三個高手散了開來，穿林越木地逼往龍鷹藏身的位置。
雖說他襲擊的目標，是從波動情況掌握到此組人屬較弱的敵人，但只是相對而言，事實上人人武技驕人，任何一個到外面去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並不因陷於劣勢而驚惶失措，於此生死存亡的時刻，盡顯鬥志韌力，一刀、雙斧、三矛，分從不同角度朝他招呼。
後方破風聲傳來。
拔賀野和戈征亦不愧默啜手下里最超卓的高手，全力留神下，龍鷹掉頭反擊的破風聲甫起，便分從兩丈和三丈外處趕過來，希望能將從樹頂過樹頂的龍鷹逼落地上。
對高手如參師禪、拔賀野，又或戈征之輩，林內的黑暗難不倒他們，但視野卻被樹桿、枝葉阻隔。如果入林的只是武功最高明的幾個人，則可憑感應互相配合，可予龍鷹較大威脅，但像如
戈征則和另兩個高手，從後方撲來。
剎那間，五十多個局手，包括不情願的參師禪在內，像一陣狂風般刮進雪林里去。
有人躍往樹頂，尚差少許才抵達離地兩丈的橫干時，勁箭從另一個角度射來，穿入他肋下，命中他的心房。
以十計的明器、暗器，由不同角度同時朝他射來，威脅最大的是參師禪的奪命飛輪，不論時機、角度和準繩，在此時刻，也感難以應付。
兩個矛手尚未有沾到龍鷹衫角的機會，早被掌握主動的龍鷹隔空吐勁擊中，往後跌退，雖未致命，但肯定在以後一段很長的日子，沒法和別人動手。
「砰！砰！砰！」
斧手急忙改直劈為橫削，見龍鷹面現詭異表情，思索間，忽覺有異，但已來不及閃躲，被龍鷹從地上踢來先前被棄下的長矛，貫腹直入。
參師禪等均已力盡，往下落去。
昔日在龜茲城外之戰，他埋伏在樹林內，伏擊從戰場突圍逃走的龍鷹，其時龍鷹渾身浴血，內外傷嚴重，仍能憑飛天神遁令他失諸交臂，殺死龍鷹的千載良機與他擦身而過。故於此見到龍鷹倚林而坐，心知肚明龍鷹是要重施故技，非是為逃走而是為殲敵，所以雖恨不得將龍鷹碎屍萬段，仍不得不耐著性子，肯坐下來和他對話，為的正是要在較接近的距離攔截，現在終曉得中計。
龍鷹一個旋身，左右各晃一下，避過兩邊來的攻擊，來到兩個矛手中間，在近身搏鬥的形勢里，長兵器反成負累，龍鷹的位置已破去他們的矛勢。
「嗖」的一聲，飛天神遁破空而去，龍鷹倏地加速，險險避過從三方攻來的敵人。
參師禪已離他置身的大樹不到三丈，其波動若有若無，卻遠及不上他上一次在龜茲城外偷襲龍鷹時的水平，可知他的精、神、氣並非處於巔峰狀態。
這片雪林廣被十多里，內里地勢起伏，且有亂石河溪，早給他摸清楚形勢，回到林內的暗黑中，仿似如魚得水，對方卻等於剛學泅水、手腳笨拙的人，相差不可以里計。
龍鷹知已敗露行藏，磨下去或能多殺幾人，但能否再次突圍，自己也不是那麼有
眾敵聽得一頭霧水，黑夜的樹林處處一個模樣，另一邊指的是哪一邊？唯一明白的，是來者是己方的人，心中發怔時，龍鷹已如虎入羊群，展開激烈的埋身戰術，敵人雖是一流高手，可是與龍鷹此魔門邪帝卻有遙不可逾的距離。
敵人紛從下方追上來。
逐個擊破再沒有可能，只能堅守避強破弱之策，藉密林的黑暗和環境，看能殺傷多少敵人。
再沒有人敢點火炬，紛紛散開。
敵人駭然驚覺，往四面散開。
在處處林木、遍地積雪的暗黑里，敵人根本沒法發揮以眾凌寡的優點。
參師禪終是能與龍鷹相埒的高手，察覺到龍鷹發射的位置，一聲不響地從林地內朝龍鷹潛去。
下方林內雪地，傳來敵人奔動踏著厚雪的足音。
人人大驚失色時，另一箭又來了，此人且是往後移退，希望不會成為龍鷹下一個箭靶，豈知已被箭貫面門，當場慘死。
眾人立即精神大振，紛紛朝前方傳來龍鷹逃遁聲響處窮追而去。
龍鷹閉上眼睛，感覺著敵人的波動，在樹榦上移動一尺，取得角度，摺疊弓拉成滿月，含著魔勁的箭矢離弦疾去，穿過樹和樹粗干間的縫隙，斷枝破葉地朝敵人聚處射去。
龍鷹兩手穿入他雙拳之間，硬格盪開，刀手空門大露下，被他撞得骨折肉裂，噴血倒飛，還重重撞往早前被他碰退的戰友身上。在龍鷹有意施為下，變作滾地葫蘆的兩個人，立即一死一重傷。
戈征道：「點火把！」
遠處破風聲起，其它高手正聞聲來援。
拔賀野從右前方凌空撲至，雙短戟發出勁氣，人未至，氣機已將龍鷹鎖緊鎖死。
他又故意被其中功夫較弱的幾個人追上，擊斃其中之一，捱了一刀兩腳，只能令他輕微負傷，但敵人卻誤以為重創了他。最巧妙是他特別尋上烏素的兩個同鄉，在雙方的信任和默契下，兩人先後被他「重創」，沒法繼續參与行動，令龍鷹少去顧忌，也令兩人如烏素般，可暫時置身事外。
他們雖仍是人多勢眾，但感覺卻像獨自作戰，在龍鷹令人心膽俱落的箭技下，人人從獵人者變成被獵的對象，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