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一卷

第十一章 決勝雪原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決勝雪原

參師禪一把接著,閑話家常地道:「想不佩服龍兄也不行,有如能未卜先知,竟能先一步破掉我們可穩操勝券的攻擊大計。只是有一事難解,既已完成任務,好該折返貞女,怎會忽然來個獨自北上,累得我們勞師動眾地追來?」
龍鷹沒入密林里。
高手交鋒,爭的正是這一發之差。
「折」的一聲,參師禪臨危不亂,使出救命招數,竟一把抓著勁箭,箭矢再在他手裡滑行兩寸,觸胸即止,堪堪保住小命。
眾敵紛紛下馬。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參師禪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內道:「這個酒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冰川天露』,有驅寒之用,換過在另一種天氣喝,龍兄會覺得沒這般濃厚香醇。」
被參師禪三人憑狡計掩至近處偷襲,敲響了他心裏的警鐘,雖能安然逃走,但餘悸猶存。在理論上,不論參師禪和那兩個不知名的可怕高手如何高明,如何深諳潛蹤匿跡之術,仍是一種波動,而他龍鷹既能嵌進任何波動去,便該心現警兆,偏是在那一刻因注意力集中在正接近的蹄響,出現可致命的疏忽,由此可知魔種還是受限於道心,自己雖身處「道心種魔大法」第十一重「魔變」的層次,仍未攀登上該層次道即魔、魔即道的至境,否則絕不該出現此紕漏。
能否再建奇功,就要看他「萬物波動」的無上心法,是否如他想象般的厲害。不破此一高手團,將來必沒有好日子過。
龍鷹心忖這是參師禪能想到他北上一事的唯一理由,如對方所有布置,均針對此而來,將搔不著癢處。
從樹頂撲下來的用刀高手,三十歲剛出頭,穿得非常講究,白色武士服外加熊皮背心,毛茸茸的,最突出是左耳掛耳環,為他兇猛魁壯的外表加添了少許溫柔,穿著的牛皮革靴長到膝蓋,眼神內斂,內里精芒電閃,是那種無所畏懼的超卓人物。
參師禪盡顯功架,一個翻騰,擺脫了拋飛之勢,從半空中釘子般筆直疾落,只要往前疾撲,仍可憑氣機鎖緊龍鷹,纏之不放。
當年在神都,法明指使四徒圍攻他,龍鷹就是憑著一道長橋的特殊形勢,處處先發制人,那時對波動的感應,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遠及不上現在的豁然貫通,還成為過去幾天修行鍛煉的大方向。
背後漆黑至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就是當年的抗敵長橋,也是法明在東宮力拒眾勁敵的高牆。
果然參師禪哈哈一笑,道:「龍兄真是客氣。」
參師禪確是他命里的勁敵,這麼小坐片刻,已疲色盡去,波動從外放變回內斂,強大澎湃。他以嘲諷的語調戲謔龍鷹,哂道:「還以為龍兄會和本人繼續談心,直至天明。其它人不用叨嘮,只介紹會與龍兄有一面之緣的兩位大哥,使雙戟的是有『沙陀第一勇士』之稱的拔賀野,用刀的被譽為『突厥族首席刀手』戈征,乃大汗的親衛之首,他的願望是能與貴友萬仞雨分出勝負,可惜萬兄今次竟沒有來,龍兄接招。」
參師禪排眾而出,獨自一人往他走過來,其它人移前十來步后,停下來,以備龍鷹忽然發難,既可保持安全距離,又可迅速支持參師禪。對龍鷹名震天下的箭,誰有把握在近距格、擋、閃、躲。龍鷹胸有成竹、好整以暇的悠閑姿態,震懾著人數上不成比例的敵人。
邊說邊后逸,連續發箭。
參師禪憑近乎本能的反應,運輪劈箭,另一輪離手彎飛,削往龍鷹面門,還以顏色。
他並不擔心在綠洲的兄弟,丘陵區邊緣由他一手炮製的大爆炸,當令他們生出警覺,並派出如虎義般的高手朝爆炸聲傳來處察看,憑他的沙漠靈鼻隔遠嗅嗅,已知是怎麼一回事。可以這麼說,只要他們還在沙漠,都是安全的。但如離開沙漠,只是這個由默啜促成,堪稱集突厥所有最頂尖高手的團隊,已足以造成他們極大、甚至乎致命的損害。
龍鷹微笑道:「言歸正傳,在動手見真章前,參兄何不介紹各位朋友給小弟認識,以免死了也變成只糊塗鬼。」
參師禪現出不悅神色,但仍保持一定程度的禮貌,以帶點輕蔑的語氣道:「龍兄夠本領的話,儘管來取本人之命,卻不要來教訓我。我想的東西,是你永遠沒法明白的,我也不用別人來明白我。」
龍鷹摟著雪兒馬頸,和它說出心中計劃,正不知它是否明白時,雪兒一聲長嘶,放開四蹄,朝北奔去,沒入林里,直至它深入林區逾里,龍鷹收拾心情,將兩筒箭掛到背上,背林向篝火而坐,繼續大嚼狼肉。
今次唯一致勝的竅訣,由能否「避強擊弱」決定。在如此情況下,想殺參師禪般級數的高手,可說絕無可能,但是當對方沒法形成圍攻之勢,他便有機可乘。
速度最快、距離最接近的拔賀野和戈征,擋過龍鷹的「火器」后,因被自天降下的參師禪阻在前方,看不真切,分由參師禪左右繞至,見箭已及參師禪的胸口,無不大吃一驚,速度亦為之一窒。
雖說人、馬都寒暑不侵,但烈焰的暖意,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刻,仍使他們感到愜意舒適。太陽曾在午間露過一面,此時又躲進雲層后,只隱見晚霞的光輝。
參師禪雖恨得咬牙切齒,卻是別無他法,他做夢都沒想過龍鷹像預演了千百次般,能在如此猝不及防的形勢下,以強弓勁箭來對付他,不容他有臨身的機會。
藉著此次行程,透過「萬物波動」的心法,潛心修行,望能自然而然,于有意和無意間,再做突破。
他射出的角度非常巧妙,看似以拔賀野和戈征為目標,真正的對象卻是追貼在兩人後方,蜂擁殺過來的其它敵人。
他雖準備大開殺戒,此時心中卻沒有絲毫殺機。
情況逆轉,變成龍鷹是蓄勢以待,對方則是師老力疲。
「鏘!」
「萬物波動」正是最高層次的知敵手段,敵人死了仍不曉得在何處出岔子。
「萬物波動」的無上心法,將兵法大家孫子顛撲不破的兵法至道,推上極致。
所以從任何一方面看,他都要趁處於我暗敵明之際,幹得掉他們多少人便多少人。
龍鷹長笑道:「還以為參兄德高望重,人人肯為你賣命。」
此箭是避無可避。
「當!」
不見烏素,只有他的同族兄弟。烏素確是受了不輕的內傷,至少表面看是如此,故未能隨行。但由於龍鷹運功巧妙,烏素休息兩、三天後,便可恢復過來,不會有后遺之患。
觸地,參師禪擲出另一飛輪,往龍鷹彎擊過去,狂喝道:「截著他!」
于伊吾城西南五十里處的山林區,龍鷹遇上一群七、八隻惡狼,瘋了似地追來,他本不願殺生,豈知雪兒大發脾性,硬生生踢死其中一隻,龍鷹只好動粗驅散狼群。
他長身而起,因感應到敵人出現在十多裡外處,也不得不大讚對方,以雪兒的速度,只能領先半天的光景,可知敵人除沿途不住換馬外,還有精於雪地追蹤的高手,非但沒有走錯路,亦不容他和雪兒有休息的機會。
敵人的馬蹄聲,隱傳進他耳內。
龍鷹和雪兒順勢休息,雨雪在前一夜臨天明前停止,地面鋪上深至及膝的積雪,龍鷹心中一動,索性撥開一片積雪,采來柴枝,就在密林外一處亂石叢里生火燒烤狼腿,當然先照顧好雪兒。
十多根燒紅了的柴炭,挾著漫空火屑,每粒火點均含著強大魔勁,如一陣光雨般朝已掠至十多步外的敵人灑去。
敵人雖然不住接近,他的心神卻擴展至整個天下去,初唐全盛時期版圖之大,確是史無先例,自己走過的地方,全是屬土。這個遼闊無邊的地域,西高東低,自西至東逐級下降,山地、高原、盆地、沙漠,佔去了大部分國土,中土平原,只佔一小部分。想延續大唐的光輝,豈是易事。
龍鷹特別留意那兩個像參師禪般,力能瞞過自己靈應的高手。
參師禪悶哼一聲,被勁箭蘊藏的魔勁撞得往後拋飛。
敵騎分散開來,扇形地逼近,領頭者正是「老朋友」參師禪,不須用眼去看,只從他的「波動」,已知他如其它人般,正疑神疑鬼,看不通自己憑什麼安坐篝火后,大模斯樣地恭候他們。在他們心中,唯一解釋是龍鷹忽然瘋了。
龍鷹兩句攻心的話語,亦生出離間作用,使當事者的參師禪、拔賀野和戈征都聽得很不舒服。
黑夜降臨雪野,篝火變為整個天地唯一的光明,將兩人包裹在熊熊焰光里,火苗應風竄跳,令光影閃動變化。其它人則在紅色的光暈邊緣處,若現若隱,似為幢幢鬼影,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如有選擇,龍鷹絕不願與他們分出生死。
怎知龍鷹連消帶打的「火器」反擊,根本沒有拿參師禪做目標的意思,醉翁之意,全在疾掠攻來的其它人身上,尤以拔賀野和戈征為主。只要稍阻他們剎那,他便可奪得先機。
朝南望去,白雪皚皚的平野點綴著疏落的雲杉,一隻雪豹領著兩隻雛豹,在半裡外悠然步過,該是剛從藏身處走出來,準備入黑後進行捕獵的頭等大事。早前龍鷹遇上一群野鹿,在不遠處奔跑跳躍地經過,想到其中的老弱,或會成為雪豹果腹之物,不由心下惻然,可是弱肉強食正是原野的法則。人的戰場亦然,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事實上,整個塞外已淪為突厥人的獵場,如果他龍鷹沒法挽狂瀾于既倒,塞外諸國,將逐一成為默啜果腹之物。
由於龍鷹仍在退後,如果拔賀野和戈征兩人憑其過人身法,順前沖之勢往他投去,確大有可能將他纏死。但兩人顧忌他神鬼難測的射術,哪敢成為活靶,不理參師禪的指示,貼地疾掠。
參師禪倏地彈起,雙掌疾推,卻非直擊龍鷹,而是發出狂猛勁氣,重撞篝火。
龍鷹則往左稍移,避過被飛輪將頭顱破開成兩半的厄運。
雪原盡處,現出晃動的影點,夕照的餘暉在左邊若現若隱,天地逐漸昏暗。
龍鷹哈哈笑道:「參兄辛苦了,何不坐下來先休息吃肉,食飽后再想其它呢?」
說畢,就在篝火另一邊揀了塊大石坐下去,並接著龍鷹擲給他的半邊狼腿,又從外袍里掏出一瓶酒,拋給龍鷹道:「有肉怎可無酒?」
龍鷹一把接著,拔開瓶塞,「咕咕咕」地喝了幾大口,嘆道:「這是我喝過最香最醇的酒,有何名堂?」
「嗤!」
雙方都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有信心憑雪兒的神速,將以參師禪為首的百人高手團遠遠撇在後方,想吃塵也辦不到。但以參師禪的才智,雖然不知他到何處去,更不清楚他因何事離隊獨自北上,但怎也猜到他會回頭和己方人馬會合。到時對方將布下天羅地網,只要他陷身其中,肯定是力戰而死的下場。
他是不愁對方會急著動手,現時對方最需要的是取得回氣的空間,可以恢復多少便多少。龍鷹主動拖延動手的一刻,正中敵人下懷。
空手擋自己一拳者,背後交叉插著一對各長四尺的短戟,年紀在三十五至四十歲間,身材修長,舉止優雅,唇上一抹清爽整齊的鬍鬚,有著宗師級的高手風範。
龍鷹遙想著當日法明在東宮內的威風,一個人接著對方二、三十人的圍攻,其中更有像妲瑪和洞玄子般的特級高手,仍憑「不碎金剛」保住性命,加上有倚牆而戰之利,使得兩人全身而退,否則他龍鷹肯定沒有今天的威風。
龍鷹旋轉而起,手腳齊出,每根射向他的帶火柴炭,全被他逐一擊中,反方向朝參師禪去。後者一個翻騰,躍往龍鷹頭頂丈許處,所有「火器」,全部落空。
龍鷹將酒瓶塞好,拋回給他。
參師禪舉手示意,眾人隨他勒馬停步。包括參師禪在內,追上來的只有五十六人,此為必然之事,晝夜不停冒著風雪地狂追,功力較次者當然挺不下去。即使是眼前的參師禪,亦告疲態畢露,其它人更不用說。
拔賀野和戈征避開勁箭,後方兩人視線受阻,哪知索命凶神忽然出現,慘呼聲里,被射得往後拋跌,觸地前早失掉性命。
弓弦再響,另一箭從摺疊弓射出,如一切不變,穿過參師禪胸膛時,恰是他著地前的剎那。
當他閉著眼仍感覺到每一個敵人在他感應網上的烙印,不論敵勢如何強大,他已立於不敗之地。
精準的程度,即使參師禪被他成功射殺,魂歸地府後仍要心服口服。
龍鷹細審他俊偉的容顏,沒有直接回答,反道:「以參兄的人才武功、身分地位,美女還不是任參兄予取予攜,為何卻要煮鶴焚琴?還得到摧花的惡名?」
敵我的實力太懸殊了。
此後的數天,龍鷹策雪兒冒著風雪,晝夜不停地朝北趕路,避過牧營村鎮,專揀荒僻處走,初時還會左思右想,不久后回復了荒谷小屋時的心境,天地間唯只一人一馬,晉入魔變的狀態,視萬物為波動,他和雪兒則為波動的部分。
輪箭交擊。
龍鷹同時以迅疾無倫的手法祭出摺疊弓,後撤三步,向從上左右手各持一飛輪、照頭攻來的參師禪射上去。
龍鷹已先一步察覺參師禪的后著,並曉得對方的最佳戰術,是截斷他後路,令他沒法避入林內此不利人多一方的絕地,當其它人合攏過來,龍鷹肯定活不了。
接著冷哂道:「如果今次龍兄是要到瀚海軍找獨解支,恐怕會白走一場,他現在大氣不敢透半口,休說肯發兵助你。」
他肯坐下來和對方說話,非是忽來如此興緻,又或故弄玄虛,而是用心良苦,為的是要掌握眾敵的「波動」。
參師禪並不曉得,早在他發動之前,龍鷹已從他真氣和精神的波動變化,掌握他發難在即,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入微境界,何況是像參師禪般的頂尖高手。
在百多步外押陣的敵方高手,沒有人露出不耐煩神色,還不知多麼感激龍鷹,個個暗自調氣運息,準備即將來臨的艱苦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