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九卷

第六章 開張大吉

第九卷

第六章 開張大吉

不論如何信任弓謀,向他透露身份是須冒上孤注一擲的風險,可是用人勿疑,如在將來找弓謀時才表明,會令弓謀心裏很不舒服,既然早晚須讓他知道自己是龍鷹,那第一時間讓他曉得當為明智之舉。
登階入門,入的只是外重門樓,主堂矗立前方,正廳三間,左右有軒,翼以廊廡,襯得主堂更是氣象萬千,盡收先聲奪人之效。
主持這個籠罩神都的探子網者肯定是個中的頂尖高手,以胖公公之能,仍未能探測到這般神通廣大的探子網的存在。
三人里,他最擔心的是宋言志。
符太問道:「這樣一個地方,要用多少年的時間建造呢?」
忽往右轉,離開主徑,然後方發覺前方是個小湖,假石山林立,踏足的橋道低貼水面,如凌波踏水,感覺漫妙。
故此仙子到神都來的事,因驚動閔玄清而沒法瞞過他們。明天王庭經的離開,只要是正式出城,亦會落在敵人眼內。當然!出城后是另一回事。
弓謀若要出賣他,早出賣了,不會等到此一刻,故此舉是似險實穩。
領路朝大門走去。
這絕不是臨急臨忙可辦得到,而是在事前準備充足,其耳目深入神都宮廷內外,幾近無有遺漏之周密程度。
當然瞞不過符太,但並不須瞞他。
弓謀正朝他們走過來,龍鷹心神受牽引,且在猶豫應否讓弓謀曉得自己是龍鷹,沒心情和武延秀計較「越俎代庖」的問題,應喏了事。
恭賀的花牌從主大門直排下來,列成牌陣,已收先聲奪人之效。
絲竹管弦之音,飄蕩夜空,兩個俏丫鬟在前提燈照路,際此星光燦爛的迷人晚夜,一時間眾人都生出錯入另一天地的奇異滋味。
武延秀代四人答道:「李兄請引路。」
龍鷹想到這裏,更佩服台勒虛雲的高瞻遠矚,其定下的用人策略,使他可隨時因應形勢而變化。
在以前的形勢里,由於宋言志是在中土招攬回來的漢人,故受到重用,可是現在形勢已變,本土的漢人像突厥人般反成為小可汗的負累,且因李顯回朝,這大批因不滿女帝當政而加入大江聯的本土漢人,再沒有作反的理由,人心思變乃必然的事。
首重廳偌大的空間,只于兩邊各置兩組圓桌高背椅,故雖然座無虛席,卻沒有絲毫局促擠迫之感,被安頓在外廳者亦不會感到不被尊重。何況招呼伺候的七、八個俏婢,人人綺年玉貌,拿任何一個到普通的青樓去肯定可成為當紅的姑娘,誰還會去計較其他。
李重俊和武延秀均露出恍然之色,可知沈香雪在園林設計的聲名,該是人盡皆知的事。只沒想過她用的是原名原姓,或許沈香雪本已是化名。
龍鷹今次返回神都,陣腳未穩下不敢以暗記與宋言志聯絡,只希望在本土漢人里,宋言志因身份特殊,不被列入誅除的名單內,得避此劫。
龍鷹想起博真、管軼夫和虎義三個超級「暴發戶」,暗忖這正是他們最該來花錢的終極場所,塞內塞外各族美女,隨傳隨到。
三人中,以弓謀起的作用最大,因他深悉香家底細,更受小可汗重用,以之為耳目去掌握「民情」。
本土漢人里,即使受重用者如宋言志,雖然名義上是揚州青樓的大老闆,但負責的只是對外聯繫和應酬賓客之職,背後的實權仍緊操在香家手上,至乎對青樓的姑娘供應方面一無所知。所以雖身居要職,卻永遠打不進小可汗集團的核心去。從宋言志的情況,可以想見比之突厥人,本土漢人屬最外圍的一群。
現在甫進翠翹樓的大門,見到他率領十多個大漢在打點,負責安排賓客的車和馬,有若放下心頭大石,知他一切無恙。
藉著香家辛苦經營出來能掩飾出身來歷的新身份,本土漢人和突厥人對台勒虛雲已失去利用價值。
弓謀並不是通天曉,而是須要一個龐大的情報網路去配合,就在四人入門時遞上請柬的一刻,有專人將資料送往弓謀,再由他決定該以何種等級的禮數招待四人。
這個人可以是誰呢?
龍鷹感應到弓謀情緒的波動。
歷史仿在重演,當年在因如閣往訪沈香雪的小樓,所經橋道是同樣的心思設計,唯一分別是沒有了沈香雪。
宋言志、天龐和弓謀是他在大江聯的卧底內應,三個人均經歷得起考驗,忠誠度方面絕無疑問。
翠桿分門樓、主堂和偏廳三大部分,布局主從分明,似隔似連,空透幽深。
迎出翠翹樓大門者映入龍鷹眼帘,赫然是久違了的香文。前塵往事湧上心頭,香文曾以陰山部樂老大的身份在不管城現身,與他一道者還有美女連綺,兩人一唱一和,將龍鷹逼落下風,如非有軍上魁信的奇著,龍鷹等怕已魂斷不管城,但仍被他們與沙陀族害死大半的尋寶人。
眾皆愕然。
本土漢人對台勒虛雲最大的作用是本身有著清楚確實的出身來歷,不會啟人疑竇。宋言志更因在揚州有過當青樓老闆的經驗,建立起一定的人脈,故被調上神都來為香家出力。如此般的一個揚州名人,忽然被弄至消失,于香家實有害而無利,故而宋言志理該像弓謀般仍安然無事。
弓謀道:「老闆特別留下我樓被稱為梅、蘭、菊、竹四大名廂之首的梅廂來招呼四位大爺,並由號為翠翹八美之一的萍恩小姐來為諸位彈琴唱曲。今晚是由我們老闆請客,務求賓主盡歡,不醉無歸。」
龍鷹第一個見到的熟人是弓謀,令他記起大江聯總壇「民宅香居」的男人玩意,那曾讓他在陌生的總壇內偷享到「家」的滋味。
只是廣場的熱鬧情景,已非常有看頭,比之當年在梁王府舉行比武宴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大江聯總壇的因如閣,又或香霸的珍古齋是二姑娘沈香雪的牛刀小試,翠翹樓便是美人兒嘔心瀝血的傑作。想到曾與這位充滿時代氣息、才高八斗的女郎有肉體上的關係,龍鷹大感榮幸。亦只有這麼佔地廣闊的建築組群,方能顯示出她在這方面的氣魄和才華。
至於其他本土漢人,例如構成大江聯的大小幫會的一眾領袖,一旦被朝廷打為叛黨,會是首當其衝,然後才輪到以洞庭湖兩岸為基地的突厥人。此情況雖因龍鷹而阻延,但卻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最遲是發生於李顯登位之後。
在到翠翹樓之前,龍鷹還以為參加開張盛會者以男賓為主,豈知想象與現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衣香鬢影,城內美麗的仕女全來了,龍鷹更從停在廣場兩邊的馬車裡,認出閔玄清的座駕。
弓謀先瞥龍鷹一眼,方答道:「我們大老闆以重金聘得名動江南,有『神築手』美譽的沈香雪沈大家為總設計師。」
這個主持者肯定不是台勒虛雲,他是那種厭倦細節,只重在大局上縱橫捭闔的人,做這種事,需要的是個非常細心、細緻和有驚人耐性者。
武延秀道:「只是半邊翠翹樓,已可與芳華閣並駕齊驅。」
外觀是接連三個懸山頂,入廳抬頭又呈連續的歇山頂,梭柱月梁,斗拱雀替,龐大的三堂連珠,具體地展現出建築結構與木雕技藝的完美結合,教人嘆為觀止。
本以為入堂后是萬頭攢動的熱鬧場面,豈知大出料外,竟是出奇寧和靜洽,一來是眾多來賀賓客被分流往兩邊偏廳和更深進的院落去,更因不論一椅一桌,飾屏掛畫,均充盈文人的氣息,使人不敢喧嘩,致破壞了樓內的氛圍。
老弓的涵養遠高於李重俊,表面看不出任何反應,只是眼內爆閃大吃一驚,又喜出望外之色。
龍鷹四人在擁上來的侍女以熱巾敷臉,又為他們脫下外袍之際,弓謀介紹道:「翠軒共達九重院落,合計一百一十間廳堂房舍。」
在台勒虛雲主事下,大江聯確是準備充足,倏忽間已在神都落地生根,其無形的魔爪則以神都為基地,往四方八面擴展。
四人下馬後,武延秀湊到龍鷹耳旁道:「延秀已代太醫和符大哥送賀牌。」
你捧我,我捧你,賓主歡笑寒暄后,香文和武三思一行十多人消失翠翹樓的大門內。
翠翹樓位於南城東北角的延慶坊,北枕洛水,東臨分渠,不但得洛水之秀,且能獨立於其他民居之外,自成一國。
翠園開敞雄健,以廳堂為主,水石為襯,尤以主堂翠軒建築精妙,撐起翠翹樓整體的氣勢,堪稱一絕。
符太聳肩道:「我是一竅不通,只想曉得設計翠翹樓者,是何方高人?」
台勒虛雲保留下來的是高奇湛一系精銳而完整的兵力,撤往嶺南和海南諸島,藉以千百計的島嶼和茫茫海域安身立命。當台勒虛雲期待的情況出現,最有可能是韋妃亂政,楊清仁將以唐室正統的資格振臂起義,高奇湛便可成其「子弟兵」。
在台勒虛雲開放總壇前,除突厥人和小量塞外出生的漢人外,其他人都被禁往總壇去,包括屬於高奇湛系統的天龐在內,宋言志更不用說。
怎到他不佩服台勒虛雲。
忽然間,他掌握到大江聯總壇的布局設置,除練兵聚財外,還有培育可迷死人的美女的特殊功能。
在弓謀引領下,四人登上達二十級的長門階,連綺清脆的笑語夾雜在武三思的說話聲從堂內隱隱傳出來,想起她烏黑漂亮的秀髮襯托下晶閃閃的棕色眼睛,她的靈巧伶俐,龍鷹暗嘆神都不知又有多少達官貴人,臣服於她的美色之下,包括跟在後面兩個「落難」的小子。
楊清仁之所以想除去高奇湛,一方面因高奇湛乃台勒虛雲的嫡系,更因高奇湛是有個性和思想的人,不會變成楊清仁惟命是從的走狗。
「梁王」、「潘老闆」的稱呼從大門處遠傳過來,香文既化身為翠翹樓的大老闆潘奇秀,那「楚楚動人」的連綺也該在附近了。
武三思等人不見影蹤,就像給龐大的宅院群吞噬,感覺特異。最特別之處,就是眼前再非青樓,而是一個眾香所在的王國,在這裏可過著不知人間何世、醉生夢死的生活,只要你袋子里仍有餘金。
四人均被其氣勢所懾,各自拋開心中所思所想,隨弓謀入軒內。
雖是三廳連珠之局,但三廳的布置各有特色,相同又相異。
楊清仁、妲瑪,至乎香霸等必須有立場,但潘奇秀卻沒有這方面的限制,入門來的是貴客,配合玉女宗的媚女,其能發揮的作用,可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且防不勝防。
言下之意,就是由於今晚賓客太多,即使李重俊貴為太子第三子,亦只能得樓內位列八美之一的萍恩來應酬一曲,陪喝兩杯便要過場。
龍鷹心忖如沒有猜錯,在總壇經過嚴格訓練和收編、隸屬因如閣和風月樓的姑娘們空巢而來,哪到神都的狂生名士不爭逐於她們的石榴裙下。例如因如閣的秋靈和紫芝兩女,任何一個已足有顛倒眾生的風韻艷色。
符太淡淡道:「我想見潘老闆。」
對弓謀他絕對信任,因為弓謀若要出賣他,龍鷹屍骨早寒。
龍鷹心忖如能探知擇地建樓的過程,肯定是個有血有肉的故事,否則翠翹樓的大老闆潘奇秀不用送名貴藥材、攀附權貴。如沒有猜錯,二張都是被籠絡的對象,此為「通吃」之局。
後面的李重俊冷哼一聲,龍鷹無須用眼去看,已感覺到他對武三思的卑視和恨意,也顯示出李重俊是沒法將事情密藏心底的人,容易被人看破。
李重俊和武延秀的心情可想而知,武三思可驚動「潘奇秀」親自出門迎接,而他們只是由「李謀」招呼帶路,尊卑立見。
翠翹樓的開張,標志著大江聯的北侵,取得站穩陣腳的成就。
李重俊和武延秀都沒有特別感覺,符太則是不以為意,龍鷹卻聽得心生懍意。
弓謀領他們繼續深進,道:「雖然翹軒只有翠軒一半的大,共十八幢獨立廂房,但兩軒合起來的規模可稱冠天下。如果一磚一木的去構築,沒十年八載肯定不成。幸好我們潘老闆在過去的十年默默耕耘,收購了周圍十多幢樓房,包括著名的兩座庭園,再加改建增添,又引入洛水之水成湖溪池泊,才能在三年日夜趕工下成此規模。嘿!醫佐大人對園林建築肯定是有眼光的內行人,郡王和淮陽王更不用說了。」
弓謀與以前在總壇的形象判若兩人,一身華衣麗服,剪裁講究,較似在國宴上表演百戲的藝人,堆著笑容道:「小人李謀,謹代表翠翹樓恭迎義興郡王、淮陽王、太醫大人和醫佐大人蒞臨敝樓,請讓小人引路。」
翠翹樓是由「翠園」和「翹園」兩個部分組成。
弓謀忽然止步,原來前方大門處一陣騷動,一群人從大門迎出來,另十多個人正步上台階,領頭者赫然是當時得令的武三思。
不論用兵或鬥爭,貴乎知敵,在這方面台勒虛雲佔盡上風,故能運兵遣將,先有刺殺武攸宜之舉,後有突襲仙子,正是準確的情報建功。而兩次的功敗垂成,均有他龍鷹從中作梗,皆因不曉得丑神醫為龍鷹是也。
要知弓謀並非宮內專責禮儀的官員,並肯定他未見過王庭經和符太,甚至沒見過李、武兩人,可是竟能一口叫出四人的封號和官職,實在非常之不簡單。
終於踏足高官名士,騷人墨客,人人翹首期待的翠翹樓了。
弓謀忙道:「淮陽王喚小謀便成。」
台勒虛雲每一個行動,背後有著一定的考量。其開放總壇實為放棄總壇的先兆,皆因李顯回朝之勢已成,因而調整策略,不但以寬玉為首的突厥人成為犧牲的對象,本土漢人同樣被捨棄。
龍鷹和弓謀交換一個「盡在不言中」的眼神,弓謀繼續領四人往翠翹樓舉步。
龍鷹就在此刻,狠下決定,移前來到弓謀身旁,後者帶點錯愕朝他瞧來。
趁李重俊和武延秀既妒且恨,精神集中往武三思等人的一刻,龍鷹向弓謀傳音道:「弓兄!是范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