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一章 飛賊本色
採薇道：「回到觀疇樓后，我隨便找個借口留下來，送我來的府衛毫不在意，徑自離開，使我心花怒放，只要今夜能得手，明天我即揚長而去，至不濟也可摸清楚小樓的機關布置，再決定如何下手。」
龍鷹苦笑道：「我只是想印證他是否比得上小弟，這是我構想出來最高明的策略和手段，現在證實是不謀而合，從而判斷出他的才智武功，不在小弟之下。」
龍鷹動容道：「想不到大姐如此認真，你說的並非可憑空猜想出來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採薇首次朝他瞧過來，回復了點生氣，雙目閃動著採光，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以魯大師一向行事的作風，絕不會讓你有撫棺痛哭的機會，但陪葬品卻肯定留給有志氣和福緣的人。魯妙子就是這麼的一個人，心高氣傲，不肯將東西平白送給人，你想要嗎？須玩他的遊戲。」
採薇苦澀的道：「這當然是我最希望能親力親為的事，不過即使我回復過來，去十次肯定是給抬回來十次的收場。只好退而求其次，由你出手，我在背後指揮，教你如何拆局。」
採薇驚異至合不攏小嘴，喘氣道：「你怎可能如若親眼目擊般似的？」
龍鷹道：「小弟直覺感到此人是來自嶺南宋家的高手，也是宋家繼『天刀』宋缺之後最出類拔萃的刀道大師，故不但能以氣御刀，且臻至收發由心的刀道至境。現在我們的把關者等於另一個『天刀』宋缺，深得刀道精粹，和他說什麼都沒有用，先要問准他的刀才成。我的娘！他的刀大有可能就是宋缺當年藉之縱橫天下的天刀。」
龍鷹皺眉道：「你既可來去自如，為何尚要扯著小弟衫尾的到飛馬牧場來？」
採薇皺眉道：「離天亮不到一個時辰，你認為時間足夠嗎？」
採薇嘆道：「想不乖也不成，不知給哪個混蛋弄了什麼手腳，現在手軟腳軟的，想走多幾步也辦不到。」
龍鷹道：「你遲遲不願說出失手遭擒的經過，是免致嚇怕我？」
採薇倔強的道：「東西不是他們的，是屬於魯妙子，魯妙子從來不是牧場的人。」
他感應到採薇的失落和沮喪，道：「牧場方面對我們可說是情深義重，沒說半句追究的話，
龍鷹斷然道：「那我們更不可以騷擾他的安寧。」
龍鷹從沒想過她會軟語相求，呆了起來，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
採薇道：「沒有人可私下到牧場來，你聽過『仙跡游』嗎？」
採薇沉吟片刻，輕輕道：「算我求你吧！」
龍鷹道：「只要是與人有關，便有人的弱點，道窮則變，讓小弟立即去探路，希望在天明前可回來向大姐報喜。」
好半晌后，採薇提起精神，道：「剛離開場主府後院，在完全沒有被盯梢的感覺下，忽然被人從后以刀氣死鎖。」
說罷站了起來。
採薇不住打量他，似要對他作出新的評估，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道：「我從未想過有人可用這樣的方法去間接測度敵手，你肯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環顧當今之世，如你般了得者數不出多少個人來，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對我不但沒有落井下石，還雪中送炭。你所說可怕的直覺，指的是何事物？」
採薇現出個緬懷神色，輕點螓首，道：「我的爹是當時著名飛賊，直到金盆洗手，也沒人能揭破他。爹是獨行盜里的王者，劫富濟貧，用於正道。他最看不慣就是富人的嘴臉，常說這是個不公平的社會，貧者愈貧，富者愈富。他所做的對社會雖是微不足道，卻是行心之所安。」
採薇道：「是招呼客人的著名節目，就是在飛馬牧場的人帶領下，重踏『少帥』寇仲和徐子陵走過的地方，例如他們當糕餅師父的膳房，還可享用到以他們獨家手法製作出來的怪餅，味道雖古怪卻的確可口難忘。對我來說，整個『仙跡游』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到魯妙子的故居去，你現在該明白本姑娘要偷的是什麼寶物。」
採薇頹然道：「我到了後山的小樓去，此為千載一時的良機，焉可錯過。」
龍鷹心忖原來真有劫富濟貧的人物，採薇承繼她爹的志向，令人尊敬。
稍頓接下去道：「大姐先告訴我，當你射出連索匕首后，刀芒是否化為漫天刀光，可是你卻變得虛虛飄飄似的，用不上勁道，當這情況出現在你正與對方的氣場較勁的一刻，遂失去平衡，
採薇糾正道：「不是在小樓內而是在小樓之下，不要問我怎會知道，現在沒有時間去解釋枝節，我要你代我去取出寶物。」
龍鷹道：「現在豈是說這些事的時候，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龍鷹默然不語。
龍鷹失聲道：「我的娘！你敢肯定是刀氣嗎？」
龍鷹道：「留待明天再說吧！我現在只是去試他的厲害，不準備偷進小樓去，要進小樓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仙跡游』這麼有名，來參加飛馬節的人沒人肯錯過，所以肯定是招待嘉賓的節目之一，我會找人問個清楚，只要報名參加，小弟可和大姐大模大樣的到小樓內去。」
採薇化悲為喜，道：「可是偷東西的竅妙正在能否神不知、鬼不覺，你又不可殺傷他，事情如何了局？」
龍鷹好奇心大起，道：「轉身前和轉身後的分別這麼大嗎？」
採薇猶有餘悸地道：「是成和敗的分別。我什麼都看不到，看到的是暗夜裡的一點刀芒，從三丈外照著我的頭臉彎擊過來，似是很快，又像永遠不會終結，整個人像被冰雪凝固了般，根本不知該如何擋格，因掌握不到刀子的來勢速度。就在我射出接連細索的短匕首時，刀勢又有變化。你的臉色為何變得如此難看？」
採薇雙手勾著他脖子，抗議道：「我沒有睡意。」
龍鷹移到她旁，將她從椅子攔腰抱起，往榻子走去。
採薇呆若木雞的聽著。
龍鷹來到她旁近隔著几子的椅子坐下，道：「為何這麼乖，肯坐在這裏？」
龍鷹不解道：「你自己辦不到的事，我竟可以辦到？」
龍鷹點頭表示知道。
龍鷹道：「你的爹？」
採薇給他放到榻上時，已無力睜開眼帘，夢囈般道：「我曉得你是誰了！」
龍鷹咋舌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仍要被生擒活捉。」
龍鷹微笑道：「我給你說服了，好吧！就此一言為定。大姐究竟遇上了何等人物？」
龍鷹失聲道：「你在說笑嗎？你出師不利，不被宰掉該去還神作福，而不是再去偷東西，在牧場的人有防備下，神仙也沒
為她蓋好被子后，穿窗去了。
龍鷹道：「你的觀察力細緻入微，當你形容當時的情景，我有如親歷其境。此人已達以刀御氣、以氣御刀的刀道至境，在我曾遇上過的用刀高手裡，只有一個人辦得到。唉！我的奶奶！今趟我也須承認遇上敵手，想勝他固是難比登天，但不算是最大的難題，最令人頭痛是不可以傷他。我的娘！小弟對他有個可怕的直覺。」
龍鷹道：「醒來后，有沒有檢視你那兩個包袱？」
採薇緩緩道：「請容我介紹自己。論武功，我比當年的玩命郎高上一籌，輕功、身法方面更是他望塵莫及，我使用鉤索的本領有獨家手法，已臻出神入化之境，且受過嚴格的遁術訓練，自問縱遇上一等一的高手，逃走仍可易如反掌，休想摸得著我的邊兒。且深信留得小命在，定有捲土重來的一天，是故從不逞強冒險。」
採薇沒好氣道：「我的心情已非常惡劣，請手下留情，勿要再冷嘲熱諷。我哪有這麼本事，皆因五年前我曾到此一游，摸清了下手的地方，故能知門知路。」
龍鷹奇道：「你怎會這般清楚的？」
對採薇他有很古怪的感覺，就像她確為自己的舊情人，或許是因「范輕舟」這身份而來的感情。對死去了的真范輕舟，因扮他生出感激之心，故而「愛屋及烏」，希望可為范輕舟對她盡點心意。
龍鷹半信半疑的道：「你怎知寶物藏在小樓內？」
採薇俏臉微紅的道：「岔遠了，可是你這個人啊！總能教人忍不住向你說心事。」
採薇嘆道：「我除了偷東西外，還懂看人，你是我平生所遇的人中最厲害的一個，深不可測，如果你沒有說謊，連大江聯亦不放在你眼內。現在你已成我唯一的希望，不求你求誰？」
又垂下頭道：「你不問我剛才為何想哭嗎？」
龍鷹按在她背心的手源源不絕的輸入隱含至陰的至陽之氣，哄孩子般道：「不好好睡一覺，明天怎會有精神？其他事全交由小弟去辦，我有十足把握可將事情解決，讓大姐滿載而歸，只要大姐的機關學，確如你所說般了得，魯大師又真有將陪葬品留給有緣者之心。還有！就是牧場不會因我們的死性不
採薇訝道：「你又沒把過我的脈，怎曉得我的穴道沒有受制。」
龍鷹搖頭道：「究竟是什麼玩意？」
採薇道：「那是我第一件做的事，真古怪，沒有被拆開過的痕迹，我有特別的手法，如有人動過包袱，瞞不過我。」
採薇欣然道：「知道的是揀對了人，就看你先答應了才問我失手的過程，可知你根本不將任何人放在眼內。飛馬牧場乃卧虎藏龍之地，只要不是患上失心瘋，當清楚面對的是什麼。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龍鷹進入二樓的卧室，仍是男裝隨從打扮的採薇醒了過來，坐在靠窗的椅子處，雙眼滴溜溜的轉動，上下打量龍鷹。
龍鷹訝道：「你雖是氣虛力弱，卻沒有被封鎖穴道，誰的手法如此高明？」
龍鷹道：「大姐愈說得詳盡，我愈能作出正確的判斷。」
採薇苦笑道：「我不知道。」
龍鷹訝道：「刀氣？」
龍鷹奇道：「你做機關之學嗎？」
龍鷹佩服的道：「不愧著名飛賊，場主府這麼大，能不迷路已很了不起，你還值得到那裡去偷東西，你是嗅出來的嗎？」
採薇傲然道：「本姑娘在這方面的心得等若半個魯妙子。」
採薇睜開眼睛，道：「從未試過，有的是策略性的退卻。每次定下目標，我會做足準備工夫，包括逃走的方法和路線。今次亦然，想都不想先弄爆五個迷煙彈，然後憑特製的『飛衣』，朝後崖投去，只要給我遁下懸崖，可憑鉤索伺機潛回來。我身上還有一排十二個蝴蝶鏢，以特別的手法擲出，任對方的武功遠高於我，亦只有望塵興嘆。」
採薇嚷道：「你比我更膽大包天。」
龍鷹微笑道：「恰好相反，小弟現在是熱血沸騰，鬥志十足。如此對手，錯過實在可惜。哈！像他般的人物，即使與小弟打生打死，亦絕不會去投訴，因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多難得才有小弟給他練刀。」
龍鷹心忖這就是飛賊本色，道：「你試過失手嗎？」
採薇道：「就在我離崖緣不到三尺的距離，又是凌空的當兒，對方的刀氣將我硬扯回來，那一刻就像在半空凝定了。」
採薇沉聲道：「絕對肯定，這方面我
龍鷹語重心長的道：「坦白說，成事的機會相當渺茫，大姐能否破解魯大師的機關仍屬未知之數，且因目標明顯，牧場要防我們只須派人長駐樓內便成。何況機關發動，會發出聲音，如果將整個場主府的人從睡夢驚醒過來，入口洞開小弟仍不敢進去。依我看，你還是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好了。」
龍鷹在她臉蛋香一口，道：「勿要胡思亂想，一切待睡醒再說。」
龍鷹沒想過的情況發生了，採薇一雙明眸紅起來，泫然欲泣的道：「如果你不肯幫忙，我是不會怪你的。」
採薇道：「我現在仍很虛弱，不想花精神去解釋來龍去脈。肯幫我這個忙嗎？」
採薇盯著他道：「你害怕嗎？」
採薇瞪著他道：「愈與你相處，愈感到你非是尋常之輩。」
龍鷹道：「你不想自己去再試一次嗎？我或有方法令你在數天之內完全復元。」
龍鷹瞥她一眼，道：「大姐選錯日子和時間了，照道理這樣的一個人該不會為飛馬節動心，但事實就是他已來了，還坐鎮場主府。想到小樓去嗎？先要闖他的一關。」
龍鷹失聲道：「不知道。」
採薇沉聲道：「魯公寶庫是楊公寶庫外魯妙子的傑作，也是最後一個傑作，建造自己的墳墓。當時寇仲和徐子陵親自看著他的墳墓沉進小樓下的地底去，陪葬的是一批他晚年時期的得意巧器和窮一生之力收集回來的珍物。」
採薇現出倦容，閉上眼睛，道：「真是你形容的樣子才說吧！魯大師若真的把東西留給有緣人，會將你剛才說的全計算在內，但必須實地觀察才清楚，你就是我的眼睛。」
採薇道：「當時我盡施法寶，只剩下動手交鋒一法，落往崖緣轉身迎敵之前，我還是信心十足，只要拼著受傷借得勁氣，可退離崖緣，溜之大吉。」
龍鷹道：「這表示此一位該姓宋的老兄心高氣傲，不屑去查看你的生財工具，又或著人去檢視，這是他的一個性格上的弱點。」
從這些地方，可看出採薇的老練和手段，用說話先將他捧上了天，教他不好意思因聽到對手太強而臨陣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