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十一卷

第六章 得刀忘刀

第十一卷

第六章 得刀忘刀

龍鷹道:「先不說在堅硬的石層開鑿地下石室,只是這座小樓也不是憑魯大師單獨一人可建造出來,當時有動用過牧場的人手嗎?」
龍鷹在他身前三步立定,見他心花怒放的模樣,心中欣悅,訝道:「宋老哥的說話荒誕離奇,在這之前你難道不曉得手執利器嗎?」
他當然不是撤掉氣場,因如果真的這般做,會立即被對方刀氣壓個粉碎,而是將道炁蓄收為「軸」,再以魔氣為「輪」,魔氣無影無形,根本無法以「氣」去分類,等於撤走氣場,純以可出入生死之間的魔氣應敵卻敵,與堪稱人世里最離奇的能量融渾為一。
宋魁悠然道:「不信你可信誰呢?世上有些人是天生做不出壞事來的。月令很緊張的來問我,對你的印象如何?」
龍鷹賠笑道:「不是那麼誇張吧!我已扮得謙卑有禮了。哈哈!」
龍鷹道:「老哥習慣嗎?」
宋魁啞然笑道:「我指的是你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氣概,確不可一世。月令聽后非常開心,再沒興趣說其他的話。」
宋魁道:「但龍兄的應變方法更是驚天泣地,超出了凡塵武技所有的可能性,神通變化,宋某肯定永遠忘不掉。」
龍鷹肅然起敬。
龍鷹道:「老哥勿要誇獎我。現在小弟好奇得要命,『忘刀』之上還可以有什麼呢?」
長刀離鞘,划空而至。
如果不是經歷過第二次死亡,令道炁隨他「火中水發」的轉化,亦使不出如此奇招。
宋魁含笑道:「天上地下,朝上不成往下尋。『忘刀』乃刀道之極,極則窮,怎似介乎『得刀』和『忘刀』之間的漫無止境。」
龍鷹于離刀鋒尚余丈半的位置,倏地煞止,他的氣場消失了,還就地旋轉,忽緩忽快,其神奇和不可能處,比之宋魁這巧奪天地之秘的一刀亦是不遑多讓。
宋魁現身眼前,卓立林路盡處,離他足有三丈。
正因魔氣、道炁均為超越人世的能量,故可逆天地自然之勢,說停便停,要止便止。
龍鷹聽得吃了一驚,朝他瞧去。
龍鷹開始明白採薇為何想至倒下來,因為現在也想到頭痛。
龍鷹失聲道:「那如何更上一層樓?宋老哥的所謂突破,突破些么呢?」
宋魁的刀勢終滯了一滯,始重拾威勢,但再非如先前般的完美無瑕。
一陣風夾著水氣吹來,使他精神大振。
這位「天刀」宋缺的後人,背負長刀,與星空和林路渾成一體,融入了黑暗中,可是當他被看見時,竟能予龍鷹自己是遲了一步、先機盡喪的可怕感覺。
龍鷹自言自語道:「當你撇除所有可能性后,剩下的一個可能性,不論如何不可能,正是答案。我的娘!想通了。」
宋魁隔幾坐下,道:「少帥說……唉……!怎可能呢?他說只有到的是另一間地室,方能解釋可忽然多了張石床出來。出口這麼窄,魯妙子體質又弱,沒可能將這樣的石床搬到地室內去的。」
刀鋒于絕不可能里驀再變化,于離龍鷹閃電劈下的手刀三寸許處往下一沉,本是有萬鈞之力的刀法從沉重化為輕靈飄逸,改往上挑,如果龍鷹掌勢不變,會被挑斷手腕筋,什麼魔氣、道炁亦護不了。
宋魁道:「什麼都沒有。」
天刀變化了,即使以龍鷹的靈應,也有些兒難以掌握,只能勉強有個譜兒,知其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是整體性的,依氣機的牽引而行,針對著自己的緩急輕重,作出應對,從后擊中他的剎那,仍是不遲不早地將刀勢推展至最強大的那一刻。
龍鷹步進小樓下層的方廳,四面的花槅窗將前方的危崖峭壁和周圍的婆娑幽篁帶入樓內,一幾一椅均由紅木製成,造型高古樸拙,陳設簡單得來恰到好處。
宋魁道:「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魯大師,其時他已危在旦夕,但仍是那麼驕傲神氣,著兩人立即送他入地下室去。」
龍鷹讚歎道:「聯好字更佳,是否魯大師的手書?」
宋魁道:「是否因那道面崖而開的門呢?我入住此樓時也有過同樣的想法,照道理門好該開在另一邊,哪有甫踏門外,立即前臨百丈深淵的道理。」
現在等待自己的是宋缺的後人宋魁,風格截然不同,唯一相同處,就是宋魁亦為用刀的頂尖高手。
宋魁喜道:「看你著緊的神情,知月令願望成真。我告訴月令,宋某雖閱人無數,見盡南方的能人異士,卻從未想過世上竟有如龍兄般的人物,直有睥睨天下,捨我其誰之勢。」
龍鷹抓頭道:「老哥剛到過雲貴的山區,照我看你所處環境每天都在改變里,還可以如何改變?哈!我明白了!他是要你到飛馬牧場來,因為這個環境是由魯大師『加鹽添醋』的炮製而成,擁有近乎神跡的感染力。」
感激的道:「老哥很夠朋友。」
龍鷹唯一清楚的,乃此刀六親不認,有去無回,擋不過便要成為刀下亡魂。
龍鷹抓頭道:「確使人百思不得其解。在過去的百年間,有經過改建變動嗎?」
這一刀太厲害了。
宋魁喜道:「龍兄確是明白人,我本打算在這裏逗留十天八天便離開,豈知一住近年。幸好如此,方可遇上被譽為另一個『少帥』寇仲的龍兄,確是名不虛傳。」
宋魁道:「他說我的刀法練至這個境界,他幫不上忙,更想不到有什麼方法可更進一步與及這個可能性是否存在。幸好他有個提議,就是著我改變環境。」
就在宋魁突如其來出刀的一刻,他被逼落下風,只能被動的反應,縱能擋著此一刀,卻屬見招拆招,後續招數純看對方的刀勢發展,再不到他作主,等於被宋魁牽著鼻子走,身不由己。
宋魁道:「魯大師將所制的面具全送給兩人,著兩人向他叩三個響頭后立即離開小樓,永遠不要回來。事後兩人從沒有回過小樓去,因怕魯大師不高興。參加首屆飛馬節,兩人也不敢踏足通往小樓的林路,只是在觀瀑亭以香燭遙祭。」
龍鷹則是眼冒金星,兩腿發軟,差點跌坐地上。
龍鷹捧著頭到一邊的椅子坐下,道:「少帥有何話說?」
嘆道:「這個心法真厲害,難怪刀勢明明去盡,尚可生出變化。」
宋魁但聽不語。
龍鷹不解道:「是什麼情況?」
龍鷹剛旋至面向刀鋒的位置,隨旋轉右手似不假人力地天然劈出。
對!
宋魁沉吟片刻,像下了某一決定般,斷然道:「宋某有個感覺,就是天下間,惟只龍兄一人能勘破魯大師的通天手段,情況像當年的寇仲和徐子陵之於『楊公寶庫』,講的不但是智慧武功、靈機妙應,更關鍵是福緣。宋某是除月令外最清楚事情始末的人,而月令則礙於家規,不宜由她說出來,宋某則從不被成法所囿。我們何不到樓上把盞傾談,讓宋某將所知道的告訴龍兄。」
龍鷹大喜道:「那就再非沒有頭緒了。」
又道:「我們何不到樓內小坐片刻,一起喝兩口熱茶。」
龍鷹喝了聲「好」,掌化為爪,輕飄飄似沒有半分重量,五指做出微妙至沒法形容的動作,忽來個一指疾彈,命中刀尖。
宋魁道:「要個多月才習以為常,不過直到今天,每次出門,心中仍有怪異之感。」
龍鷹迷茫的道:「我不曉得,總感到有些東西不妥當。」
龍鷹抱著歷史不住重複的古怪感覺,朝魯妙子故居的方向舉步。
遙想當年,寇仲遠赴嶺南宋家山城,得「天刀」宋缺在磨刀堂內親身指點,令寇仲的刀法從此突飛猛進。
宋魁大喜道:「想通了什麼?」
龍鷹苦笑道:「我現在明白薇大姐為何想破腦袋仍束手無策,因為根本是無痕無跡。腳底地面之下,肯定是實地,怎可能呢?」
刀鋒像一點精芒,循著優美至難以描擬,不溫不火的曲線弧度,朝他咽喉的位置彎擊而來,其刀意昭然若揭,清楚明白,至乎有種令被攻者因其刀勢的美態,目眩神迷下甘於引頸的古怪感受。似若宋魁以刀的語言,向你說出一個動人的故事,哀樂盡在其中。
宋魁道:「寒家心法,精要全在『得刀忘刀』一句口訣。宋某在五年前已臻達忘刀之境,刀入手后再不知手上的刀為何物,由人是刀,刀為人,『目無全牛』的道境,晉至『人牛俱忘』。」
陵仲是寇仲和徐子陵兩人的共同義子,盡得兩人真傳,娶的是徐子陵和石青璇的女兒,從此過著只羡鴛鴦不羡仙的生活,不踏足江湖半步,也該沒與人動過手,試問誰敢去惹他?
宋魁點頭應是,請龍鷹入樓。
宋魁顯然談興頗濃,微笑道:「此事要從頭說起,宋某雖抵忘刀之境,卻常感仍差了少許,遂于收拾了一股肆虐雲貴的兇殘山賊群后,去見陵仲大師,向他求教。」
龍鷹暗鬆一口氣,知避過了死劫。
宋魁道:「不過有件事,少帥回想起來,也感奇怪。」
龍鷹道:「有何值得特別留神之處呢?」
左方一道楠木製的梯階,通往上層。
天地間,怕只有龍鷹能使出此一奇招。
龍鷹生出有點不知他從哪裡鑽出來的感覺,又或是他一直站在那裡,只是他沒有發覺。
這一招是他以前作夢仍未想過的,是被逼出來,不如此除了授首宋魁刀下外,再沒有別法。
龍鷹與他並肩朝小樓走去,順便告訴他採薇與魯妙子的淵源關係及其意圖。
龍鷹心中升起「朝聞道,夕死可矣」那句剛向商月令說過的話,雖然將「朝」「夕」兩字調轉好調侃美麗的場主,仍是那個意思。
龍鷹立在入門處,呆瞪前方發獃。
龍鷹心中暗嘆,看來採薇雖有機會進入小樓,卻沒法勘破魯妙子的手段,終支持不住。唉!她辦不到,自己更無能為力,因對機關巧藝一竅不通。
宋魁道:「情況來得非常突然,兩人都因此沒太留神。」
倏忽間,魔種提升上巔峰的狀態,自然而然朝前衝刺,一掌劈出,望劃過來的刀鋒疾施反擊。
又道:「剛才宋某再次截著隨龍兄到牧場來的那位姑娘,沒有為難她,還讓她進入魯大師的故居,後來見她現出心力交瘁的危險情況,不得不使她熟睡過去,並著人送她返觀疇樓。」
宋魁道:「誰敢碰魯妙子的安樂窩?宋某雖然是魯妙子后首個住進此樓的人,卻不敢將任何東西移動,怕冒犯他老人家。」
宋魁肯定的道:「確沒有人知道。」
自己修練「魔變」,只懂朝更高的境界追逐,沒想過道極則窮,何不來個放下身段,反往下潛,豈非亦是漫無止境。
宋魁嘆道:「但願是這麼容易。據少帥所言,此廳本有一個書櫃,內藏開啟通往下面地牢的機關,可是你看到哩,哪有書櫃呢?甚至沒有那道階梯的任何痕迹。」
宋魁欣然道:「怎可能有第二刀,龍兄彈中刀鋒的那下清音,仿如暮鼓晨鐘,令宋某記起自己有刀在手。感覺真古怪,如似在九霄之上墜往凡塵。」
龍鷹忙問道:「究是何事?」
龍鷹搖頭道:「下方肯定沒有這麼大的空間。如果內藏兵器,更瞞不過我。」
瀑布「嘩哩」之聲撲耳而來,崖下傳來仿如銀瓶破裂的聲響。
宋魁還刀背後鞘內,仰天笑道:「痛快!痛快!過去確是白活了,所遇之輩,找不到三合之將,直至今天方碰上真正高手,龍鷹你令宋某喜出望外,無憾矣!」
宋魁奇道:「龍兄發現了什麼呢?」
「錚!」
宋魁道:「理該如此,但牧場在這方面不留任何記錄,應是商秀珣之母清雅場主有意為魯大師隱瞞,令後人沒法尋得蛛絲馬跡。」
即使用盡世上所有的言詞,仍沒法形容此刀那種與天地同工的微妙厲害處。
龍鷹皺眉思索,道:「寇仲和徐子陵有看著他入土為安嗎?」
「叮!」
龍鷹道:「我的娘!即是連月令也不知道了。」
忽然間,宋魁後方的小樓消失了,再沒有高崖林路,後方亦沒有傳來瀑布銀瓶乍裂的清響,至乎空氣的流動。
宋魁道:「當時他們的心神全用在關注魯大師上,心中悲痛,但印象最深刻的,是地室中央竟多了張以前沒有的石床,最觸目驚心的是一張大紅綉被,為魯大師蓋上后,他們即離開小樓,離開牧場。」
宋魁大奇道:「你竟能感應到兩丈下隔著石層的東西?」
道:「大師有何話說?」
「朝宜調琴,暮宜鼓瑟;舊雨適至,新雨初來。」
龍鷹默運魔功,回復過來,朝他走過去,苦笑道:「幸好沒有第二刀。哈!爽透了!宋老哥此刀勝過將整套刀法傳我。」
龍鷹不解道:「老哥不是說過要到這裏后,方悟通刀道的至境?」
宋魁全身劇震,無以為繼,收刀後撤。
雖只是數步的距離,但每步的大小和速度均有少許的變化,有著鬼神莫測之機,生出遊移不定的離奇效應,功夫、眼力稍差者,保證看看也要頭痛。
換過對手稍次於宋魁,他還可設法覷隙扳回平手,但在宋魁渾然天成的刀法下,肯定是痴人說夢。故勝敗的關鍵,就看宋魁的刀勢成其決堤的洪濤巨浪前,能否堵塞。最佳的方法是疏導,不過在這個絕不在萬仞雨之下的刀手之能,其精鍊神凝的刀法,除硬拼外其他一切只會是徒勞無功,白白將小命拱手奉上。
又道:「下面為實地是應該的,地道開啟后,還要走下一道深入地底逾二丈的石階,方抵達個三丈見方的寬敞地下室,出奇地並不氣悶,放著兩個樟木大箱和十多個木盒子,裝的該是各式巧器,牆壁還掛著七、八把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