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五章 鋪橋搭路
宋問在兩人旁坐下，道：「我雖與場主關係良好，卻始終屬外人，很多事不便過問。不過安排兩個席位，則為舉手之勞，兩位仁兄願與愚生一起赴會嗎？」
龍鷹直覺他說的是真話，誰都可做人口交易，獨他越家不可沾手，否則他今天就沒有資格坐在這裏，因不容於北方的世家大族。
商月令淡然道：「他們是我遣來的。」
越浪一怔道：「這類事自古已然，並不限於嶺南一地。」
商月令曉得他懷疑她「宋問」的身份，輕描淡寫道：「愚生居於牧場的時間，比在嶺南多，有時會弄不清楚自己是哪裡的人。」
越浪的呼吸急速起來，道：「忽然其他事都似變得無關痛癢，我現在只想趕回去。」
龍鷹壓低聲音道：「場主在求饒嗎？」
越浪用神打量他，好一會兒后嘆道：「范兄處處令人驚異，我雖然愈來愈摸不著范兄的深淺，但卻愈感范兄是交得過的朋友。家父常說，一見如故者，往往是因懂得刻意逢迎，或另有企圖，反而初見時很不順眼，說話又針鋒相對的，只要能成為朋友，會比前一種人可靠，范兄肯定是后一類的人。」
越浪只好將說話吞回肚子內去。
越浪道：「此人為誰？」
越浪容色再變，顯然沒法掩飾心中的震撼，囁嚅道：「那……那……」
商月令現出女兒羞態，嗔道：「時間尚早嘛，人家仍未想到這麼遠的事，要想也待捧完都鳳琴會的場再說。」
龍鷹道：「至少在十年前或更早的時候已開始了，但他們掩飾的手段非常高明，就算你眼睜睜瞧著，仍不曉得與他們有關係。」
越浪皺眉道：「范兄可以說得具體些嗎？」
越浪審視龍鷹片刻，道：「給你說得在下心寒起來，嶺南是我們熟悉之地，有頭有臉者多少都要給我越家一點情面，但真的感覺不到有異軍突起的勢力，范兄指的入侵是否才剛開始？」
龍鷹道：「河間王？我不知道，不敢肯定。他的老家不是在嶺南嗎？你們對他該比我熟悉。」
龍鷹遂將洞玄子之徒池上樓的事沒隱瞞的說出來，當然對洞玄子一字不提，說的是從「范輕舟」的位置的見聞，特彆強調他燒船滅口，殺害大批無辜婦女
龍鷹道：「小弟沒猜錯吧！」
龍鷹沉聲道：「我現在說的事關機密，除令尊外，絕不可透露予其他人，乃我多年來千方百計搜集回來的確實消息。越兄想想大江聯當年是憑什麼手段崛起於大江，思過半矣！」
龍鷹明白越浪的心情，哪還來興趣去理會風花雪月的事。
越浪起立道：「勿要因小弟騷擾興緻。」
宋問「呵呵」笑道：「原來越兄和范兄在此聊天，不怕錯過都才女名著天下的琴技嗎？」
龍鷹道：「他只是小角色，能知曉什麼呢？上上之計是暗自留神，看可否從他身上尋得線索，順藤摸瓜，瓜連藤的追索上去，你所得到的遠比從他身上得到的多。這種事越兄不須小弟教你吧！」
商月令肅然起敬道：「月令還以為你們在談江湖的事，沒想過鷹爺又談笑用兵，為民除害。人口販子喪盡天良，寇仲和徐子陵都深痛惡絕，故當年曾對以香玉山為主的香家發動全國清剿。」
越浪失聲道：「婁寅真？」
龍鷹喜出望外道：「場主剛才還裝蒜，原來早有打算。」
越浪難以置信的道：「沒可能的！」
說畢告辭去了。
龍鷹抓頭道：「你指的是誰呵？」
龍鷹聳肩道：「就是共同利益四字真言，若說的是替天行道，早給他掃地出門。好聽點是動之以利害，難聽的是威逼利誘，請場主明察。」
越浪尚要說話，「宋問」出現在
越浪的爹越孤是老江湖，即使曉得他是龍鷹，亦不會無緣無故的助他掉過頭來對付本土人，只有當牽涉到切身的利益，方會著緊。龍鷹更存試探之意，符君侯投靠的正是越孤，不言可知大江聯是以越家為滲透的最大目標，假設越家早和大江聯同流合污，他可從越浪的反應覷破。
龍鷹欣然道：「但最靠得住的仍是時間的考驗，『日久見人心』是也。」
越浪冷哼道：「表面好到不得了，他對家父執禮甚恭，大家稱兄道弟，不過家父曾親口對我說，婁寅真腦後有反骨，耳後見腮，並不可靠。」
商月令橫他風情萬種的一眼，領路而去。
龍鷹道：「是有關嶺南地區販賣人口的問題，小弟為了將最大的人口販子趕盡殺絕，不得不藉助嶺南越家的力量。」
龍鷹道：「令尊是個不平凡的人，難怪將嶺南守得這麼穩。」
商月令欣然道：「四箭氣走文紀昆，月令雖未能親睹鷹爺大展神威，但想想足令月令悠然神往，更可想見鷹爺在戰場上箭無虛發的情況。」
越浪道：「他不是真懂，只是從累積的經驗掌握到皮毛，他自己也說其中一、兩手看人的招數，每見奇驗。」
越浪道：「范兄指的是不是奴隸買賣？此風由來已久，盛行於地主豪強之間，不過自太宗以來因曾明文禁止，故大為收斂，再不像以前般一次交易達百口之眾，且須秘密進行，我越家更以身作則，禁絕鬻奴。哼！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理。」
龍鷹失聲道：「竟是場主的出手，小弟還以為是老傢伙們的餿主意。」
越浪恍然道：「原來范兄與軍方建立起這般密切的關係。」
龍鷹拍額道：「差些兒忘掉，小弟眼前的嬌妻，正是靠傳聞得回來的，場主早習慣了不用親睹，聞之心動呵！對嗎？」
又沉聲道：「范兄在這方面還有何事可告訴我們？」
越浪色變道：「范兄是指文紀昆乃大江聯的人。」
越浪咋舌道：「范兄說的正是成立達十二年的吉祥賭坊，若如目賭似的。那也是我經常流連之所，家父還多次警告我，不要和賭坊的人有太密切的關係。看來家父也
龍鷹正容道：「嶺南除鹽貨外，還有何同樣可賺暴利的生意？」
龍鷹道：「小弟要說的，是人口的販運可藉不同名目進行。每逢牽涉到暴利的事，像嫖和賭，不論朝廷禁令如何雷厲風行，總有人鋌而走險，故屢禁不絕。我現在想和越兄說的，並非要肅清不正之風，那是不可能做到的，更不宜由我們去做，純是從江湖鬥爭出發，如果越兄全無戒心，勢被大江聯逐漸蠶食，到其成勢成形，將悔之已晚。」
商月令抿嘴嬌笑，盈盈而起道：「想不到就算了，琴會快開始哩！隨人家去吧！」
龍鷹抓頭道：「那范爺究竟到哪裡去了，難道竟然登堂入室，溜了到場主的閨房裡去，那與掩耳盜鈴有何分別？」
龍鷹道：「這代表什麼？是否不論我和場主在榻上如何胡天胡地，他們也充耳不聞，事後又不會告訴任何人場主來陪小弟共度良宵？」
龍鷹收攝心神，點頭應是。
越浪點頭道：「范兄對大江聯確下過工夫。」
龍鷹道：「最重要是裝作若無其事，看誰會旁敲側擊的來打聽我們密話的內容。」
商月令道：「當然是你在觀疇樓的臨時管家和婢子哩！」
商月令道：「不和你胡扯，鷹爺憑什麼說動越浪？」
稍作沉吟，續道：「依范兄估計，大江聯對嶺南的入侵，到達何種階段呢？」
越浪欣然道：「有宋兄這番善言，在下終下了這口氣。不過現在實不願見到宇文愚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臉，唯一想看是他在球場慘敗的模樣，但對宋兄的好意，仍然感激。哈！大家是同鄉嘛！」
兩人重新坐下。
龍鷹笑道：「什麼都好！場主今晚有何打算？」
商月令現出崇慕神色，道：「現在的越家有些兒像當年的宋家，越孤踩踩腳亦可令嶺南搖晃。越浪自恃家世，一向心高氣傲，勿要看他表面謙恭有禮，只因家教良好，事實上沒多少人給他放在眼內，可是剛才月令卻清楚感到他對你的敬意，絕非純憑利害關係辦得到，月令認為該是鷹爺魅力難擋才對。」
龍鷹淡淡道：「他們仍未須去挑戰你們，亦不會在時機未成熟下如此不智，但我卻是他們的眼
龍鷹苦笑道：「問題就在這裏，文紀昆、白蓋、查更等都有可能是大江聯的人，但也可能純是為古夢和小弟間的私怨出頭，大江聯就是有這個能耐，每一行動均經精心策劃，將事情弄得曖昧含糊，滑似泥鰍，很難抓著他們的把柄。」
龍鷹道：「贈奴送婢又如何？」
龍鷹笑道：「如此越兄儘管全力施為，控制賽局的事交給我處理。」
越浪雙目殺機大盛，道：「如證實他是姦細，我會將他嚴刑拷問，逼他將所有事吐出來。」
商月令輕描淡寫的問道：「你們談什麼談得這麼投契？」
商月令道：「當然不是這樣子，他們只會把實情上報，說范爺徹夜不歸，不知到了哪裡去，而他們的頂頭上司，也是我的心腹婢子會著他們守口如瓶。」
龍鷹道：「廣州在過去十年，有沒有嫖、賭兼備的大型賭坊開張？且得到婁寅真的支持和包庇，而由於沒有往別處擴張發展，故沒惹起你們的警覺。」
商月令道：「若月令不出手，便輪到他們。兵法上不是有『先發者制人』的名堂嗎？」
龍鷹道：「池上樓對嶺南所知不多，知的是其為人口買賣的重要來源地。這個消息非常重要，顯示大江聯已成功將魔爪探入嶺南，且能瞞過你們的耳目。」
龍鷹道：「最厲害是不動聲息。大江聯是由數股勢力組成，沒有人能摸得清楚他們的底細，不但滲進能賺大錢的行業去，更深諳隱藏身份之道，目的是財權兼得，先主宰地方，然後伺勢而起，達到其竊據天下的夢想。」
龍鷹洒然笑道：「不老老實實的，如何可得到尊貴美麗的場主的暗許？」
龍鷹問道：「你們與他的關係好嗎？」
龍鷹淡淡道：「有官方的包庇又如何？」
越浪冷哼道：「暗殺、滲透。」
龍鷹道：「剛才說的屬開場白，現在說的方為關鍵。」
越浪神色凝重的道：「我開始明白范兄所指的情況了。」
龍鷹作出個豎耳恭聽的神態。
越浪瞪目結舌的瞧著他。
他不惜向越浪透露部分機密，正是為將他爭取到自己的一方來。要知不論他龍鷹
婁寅真官居嶺南節度使，是嶺南本土人，武曌曾兩次想將他調職，均因當地豪強世族的激烈反對而放棄，可見此人的勢力在嶺南盤根錯節，根深蒂固。
越浪道：「岔得遠了，范兄是否有重大的事想讓小弟知道？」
龍鷹道：「敖嘯該沒問題，因他成名已久，不是可收買的人。我猜的是冀朝興，當我提及大江聯的事，他特別關心，神態可疑。」
龍鷹心中欣慰，本全無眉目的事，終開始有點模糊的輪廓。
又壓低聲音道：「依家父的瞧法，范兄比樂彥那小子可靠多了。」
越浪失聲道：「范兄是指現時在我身邊的人，竟有大江聯的姦細？」
越浪哂道：「我們兩兄弟連是否有位子坐尚未有把握，要站在軒外聽便沒有意思。」
龍鷹道：「『大江聯』三字實有誤導的成份，不過是個方便的稱呼，越兄須緊記此點。我之所以對大江聯有深入的認識，繫於一人身上。」
商月令送他一個媚眼兒，眼神轉為澄明清澈，若無其事的道：「告訴你一件事，可是不準笑月令，半句都不可以。」
越浪向龍鷹打個眼色，道：「此行最大的收穫，是結交到范兄這個朋友兄弟，這兩天會再找范兄聊天。」
越浪苦惱的道：「范兄可舉一個確切的例子嗎？」
越浪深吸兩口氣，壓下波盪的情緒，道：「在他被封河間王前，我們從未聽過他，他家位置偏遠，其父有善名，人丁單薄，父母去后似只剩下河間王一人，現時有老僕留守祖宅。」
龍鷹訝道：「令尊竟精於相人之道。」
兩人連忙起身恭送。
又重重舒一口氣道：「一切都變得實在起來，難怪范兄指早前的只屬開場白，更想不到牽涉到鷹爺。池上樓有透露嶺南的情況嗎？」
又道：「越兄說吧！這麼一個組織嚴密的龐大幫會，會否就此煙消雲散？」
又喜孜孜的道：「月令真的感到自己是鷹爺的小妻子哩！沒有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