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十四章 迴光返照
商月令嬌嗲的道：「你不想人家和你並肩作戰嗎？」
龍鷹道：「是小弟不好，累你們失去兩員猛將。」
龍鷹洒然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宇文朔的出現，代表著高門世族舊有勢力的重生，如他們與河間王結合，會成為我龍鷹的敵人，因此我與他們的鬥爭，是來日方長，何用在這裏與宇文朔爭一日之短長。有辦法嗎？」
現今宋閥不但退出朝廷，且退出江湖，放棄了宋家山城，化為平民百姓，像宋魁般雖刀法直追宋缺，仍不願揚名立萬，作風低調，可見宋家後人不願再捲入紛爭之心。
商月令點頭道：「鷹爺洞察入微。」又不解道：「那你是故意輸掉這場賽事了！」
商月令皺眉道：「我只看到他的強橫，沒發覺任何弱點。」
龍鷹道：「第一個辦法最直截了當，也是最不可行，徒令知者生疑。第二個辦法暫時不用去想，到真的輸掉決賽再傷腦筋。哈！讓他到外面去闖天下，該不是壞事，只是千萬不要讓他靠向清楚此事的楊清仁。哈！在這方面，可由商豫向他下工夫。」
龍鷹道：「場主披甲上陣又如何？」
龍鷹道：「問題正出在這裏，場主是我龍鷹疼愛的人兒，如你下場，我絕不肯讓你失威，因而會縱手制敵，至乎無所不用其極，只恨我的大敵在旁默默觀察，會從蛛絲馬跡看破小弟的真正身份，那便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商月令若無其事的道：「鷹爺如何答她？」
假如楊清仁和李裹兒加入關中隊，那決戰的關中隊將包含著唐初開國時北方最顯赫的三大門閥李閥、獨孤閥和宇文閥，在馬球場上再度連成一氣，重現往昔的美好歲月。可惜楊清仁的參与，正正顯示了北方世族不明白真正的情況，破壞者已來到他們的中間。
商月令答道：「第一個辦法，是由月令收回成命。第二個辦法，就是由你告訴他你是鷹爺。」
龍鷹欣然道：「場主不論語調用詞，均醋勁十足，令小弟非常寬慰，因知場主對小弟確是情根深種。」
越浪欣然道：「范兄很懂顧及我們的感受，不過我們已視范兄為自己人，即使直言不會讓他們勝得像剛才一仗般輕鬆容易，越浪絕不介懷。」
龍鷹道：「又不可以這麼說，情況若如那次我們比賽斗快跑下山路，由於小
龍鷹道：「那就要看你是從小處去觀察，還是以鳥瞰的方式審視。舉其一例，如果宇文朔整場賽，不求個人的表現，只在發揮整體的精神和戰力，他將成為我平生所遇的人里，最難纏的強勁對手，現在則仍差了一點兒。」
山路已盡，轉入往登上場主府主道的支徑。
龍鷹扼腕道：「如宋魁在就好了！」
商月令嘆道：「或許比沒有了文紀昆和古夢的嶺南隊勝一籌，卻好不了多少，穆飛更遠不是宇文朔的對手，整隊人在球略上嫩多了。」
誰敢去惹宋缺和寇仲，除了活得不耐煩的瘋子。
龍鷹笑道：「敖兄是明白人，否則小弟到神都去的日子將很難過。」
終抵山道入口，兩騎走上山道，緩緩而行，似對這截抵山城的路段特別珍惜。
如李隆基異日登臨大寶，成為皇帝，仍會繼續武曌用人不論出身，只講才幹的政策，且極有可能此時世族會與龍鷹和李隆基處於對立，就看他們會否選擇站在楊清仁一邊，一旦李隆基得勢，北方世族將受到再一次的沉重打擊，這次會令他們永無翻身之望。
說到底，實為北方世族對南方世族的意氣之爭。
龍鷹樂不可支的笑道：「情趣就是這樣子來的，最愛看場主又喜又嗔的模樣。唉！其實是看不到的，但可以想象。哈！當時小弟告訴都鳳，由於小弟對場主仍死心不息，絕不會碰第二個女人，故不宜赴約。」
龍鷹坦白道：「半分也沒有。宇文朔、獨孤倩然和乾舜是無敵的組合，再加上不在宇文朔之下的河間王，說有把握者就是不自量力，不過小弟絕不會讓他們再得出奇不意之利。」
兩人現出洗耳恭聆的神態。龍鷹看他們神色，已知對冀朝興的懷疑被證實了，否則兩人不會這般看重他說的話，又視他為自家兄弟。
商月令怵然道：「邪惡世家？」
龍鷹笑嘻嘻道：「一樣還一樣，先說球賽，愚意以為場主不落場會比落場好。」
在廳堂中央的圓桌子對坐，喝過下人奉上的熱茶，越浪苦笑道：「范兄看到了。唉！原來被教訓的竟是我們。」
商月令佩服道：「虧你還這般的好心情！」
李顯賦予了他們最大的希望，但李顯同時亦是戳破他們希望的人，因為
北方世族就像眼前的斜陽，不論如何燦爛眩目，只能是最後一次的迴光返照。
李閥最後成為天下之主，北方世閥可額手稱慶，皆因世族間關係密切，多少有著親戚關係，仿如一族。但對宋閥以南方大族叱吒一時，卻很不是味兒，當然無可奈何。
武三思別的不行，但壞心術卻可稱冠當朝。樂彥依附關中隊而來，效力關中隊，為他們爭得準決賽權后功成身退，代表著武三思通過北幫，成功滲透了北方的世族，知之然後操縱之，手段靈活厲害，令龍鷹不得不對這卑鄙之徒重新評估。
龍鷹道：「河間王落場的機會相當大，那也是關中世族向李顯集團示好的方法，如非有我『范輕舟』落場，甚或會邀李裹兒參与決賽，現在則只會讓她在開局后打上一陣子，使她過過癮兒，然後再將她換上河間王。」
說到這裏，不由想到台勒虛雲，若從這方向去判斷，宇文朔尚未可與台勒虛雲並駕齊驅。台勒虛雲正是從不著意于表現自己的人，講的是整體的布局，人盡其才，物盡兒用。如非逼他，絕難找到與他決戰的機會。此時進入主道，往山頂的場主府馳去。
龍鷹大樂道：「就是要聽場主發嬌嗔的聲音。我的娘！第一次見場主時隔著我們的那張帘子，正是我們的媒人。今晚的明月又會更圓一些兒，小弟到場主的香閨去，還是場主到寒舍來？」
龍鷹坦然道：「不知道！知的是在戰場上雙方均絕對無情，無隙不窺的力圖造成對方最大的傷害。如以這樣的心態去參加決賽，將會變成我龍鷹的個人表演，為求成功，不擇手段。這顯然是行不通的，我必須關顧全局，盡量予其他人建功的機會，發揮出整體的戰力，但於我而言，等若縛手縛腳，未能放手而為。」
接著的情況更令龍鷹不忍目睹。第二局嶺南隊千辛萬苦方得一籌，至此兵敗如山倒，馬球場成了宇文朔、獨
商月令嘆道：「那穆飛怎麼辦？」
商月令道：「月令曾想過這個可能性，可肯定老傢伙們會大力反對，說到底牧場雖與昔日南方從顯赫的世家宋閥有深厚淵源，始終仍被視為北方的世族，而這般的將嶺南越家納進來，他們又是在新敗之後，大有助之雪恥的意味，會令牧場和關中大族的關係變得非常尷尬，不像關中隊邀河間王助陣般，乃理所當然。」
龍鷹微笑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三天後小弟會遇上同一命運，因牧場已決定請小弟在決賽助陣。」
龍鷹毫無愧色的道：「假的！我真正說的是因約了宋問兄，所以沒法陪她。哈！」
商月令含笑道：「還有一個問題呵！」
敖嘯道：「穆哥兒怎辦好呢？」
龍鷹苦笑道：「還是不看的好，只可以用慘不忍睹形容之。不論你如何堅強，在某一刻也會感到深切的厭倦，是心的疲累。現在小弟最害怕的事，是重上戰場。」
又道：「月令決定不參加決賽，改為做唱籌官。」
在這樣的情況下，崛起嶺南的越家提供了他們唯一雪恨的機會，可向世人展示北勝於南的百載之機，成就北方世族的夢想。
龍鷹道：「只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會認為有把握。順口問場主幾句，依你看，如不將小弟計算在內，牧場隊遇上現在有宇文朔和獨狐倩然助陣的關中隊，有多少勝算？」
龍鷹道：「小弟有個不情之請，但在說出來前，先要問個問題。」
龍鷹沉吟不語。
越浪哂道：「由於安樂郡主地位尊祟，宇文愚會讓她打頭陣，一局起兩局止，然後由河間王取代之，到那刻方能見真章。」
龍鷹約束聲音，將穆飛的事再說清楚一點，最後總結道：「關中隊鐵定會邀安樂和河間王入隊，以示對太子集團的忠誠。」
商月令道：「假設你視球場為戰場，是否有制勝的把握？」
商月令道：「臨分手前，都鳳咬著你的耳朵說了些什麼見不得光的話？」
商月令頹然道：「在馬球場上，月令自問及不上倩然，她將『碧落紅塵』的家傳杖法融入打馬球
龍鷹道：「先說會在旁觀察小弟的大敵，該為隨都鳳來的從人之一，是女的，此女名無瑕，乃一秘密教派的最高領袖，小弟與她從塞外斗至塞內，多次交鋒，那天在膳園南食堂被行刺后，回觀疇樓途上被她截擊。無瑕不論心智武功，只在河間王之上而不在其下，要命的是她一直懷疑小弟的真正身份，所以只要我露出任何漏洞，會更惹她懷疑。球場畢竟非是戰場，如我將戰場的一套搬到球場來，高明如無瑕者將有特殊的感覺。」
龍鷹道：「我在想假如能邀得越浪和敖嘯加入牧場隊，我們再非全無勝望。」
龍鷹道：「她邀小弟今晚去陪她共膳。」
商月令失聲道：「你真的這麼說了？」
商月令鍥而不捨的問道：「你仍未答人家呵！你是故意的，又賣關子。」
第三籌的爭奪戰激烈處比第二籌尤有過之。嶺南隊全力反攻，人人竭盡所能，採取穩守突擊的策略，不住將球送返後方，重整陣腳后多次攻門，可惜徒勞無功，當馬球被獨孤倩然奪得，送到宇文朔杖下，宇文朔大演馬球戲法，單刀南下，連過崔適、貝青恆兩關，更在高攀龍和吉子方左右脅逼下，成功送球入洞，為關中隊取得第一局。
敖嘯道：「范兄怎都會放安樂入上一球半球吧！」
商月令歡喜的道：「今次是真的明白哩！你說得令人家想看到你在戰場上雄姿英發的模樣。難怪最桀驁不馴的人，也不得不承認沒人敢和你在戰場上爭鋒。」
接著道：「有何辦法，可使穆飛即使不得不離開牧場，他仍不覺得是一種恥辱？」
夕陽短暫的美景令他聯想到北方的世家大族，不論宇文朔如何了得，可是世家大族的沒落早在女帝將首部遷往洛陽時已成難以逆轉之勢，而他龍鷹正是這勢頭下產生的代表人物之一。世族中的有能者，如萬仞雨之輩，明智的選擇是融入這股時代的洪流去。
商月令駭然道：「鷹爺真沒半分把握嗎？唉！月令是明白的，但卻很難接受。」
商月令大嗔道：「這時候還開玩笑，想氣死人家嗎？」
龍鷹回觀疇樓，痛快的洗了個冷水浴，精神煥然一新，就在樓上觀看山城日落的動人美景。沒入西山前的太陽確是艷麗至不可方物，也是
大唐開國時的形勢清楚分明，李閥因李世民而宋閥因寇仲，分別於北方和南方群雄割據的情況下脫穎而出，成兩虎相爭之局，其他世族只能靠邊站，宇文閥和獨孤閥還要依附李閥方能苟延殘喘。如非寇仲拱手將天下讓予李世民，寇仲加上宋缺，天下豈還有能攫其鋒銳者，連李世民也不行。
越浪道：「有分別嗎？」
今趟北方世族深謀遠慮的狠挫嶺南隊于馬球場上，固是欲藉此重振聲威，奪得可赴京由女帝手上接過「少帥冠」的殊榮，亦是基於對南方世族忿忿不平之意。
商月令訝道：「剛才的比賽竟對你沒影響嗎？又或是你仍有致勝的把握？」
越浪道：「我們在旁為范兄喝彩打氣，范兄有多少勝算？」
龍鷹苦笑。
主道不見人蹤，牧場的人是空城而去，到草窩子參与盛事。剛才球場上的龍爭虎鬥，絕沒令任何人失望。
商月令道：「鷹爺在想什麼？和你一起真好，不像當場主般，事事須動腦筋。」
龍鷹道：「有機會再說。嘻嘻！今晚我們該在哪裡偷情？」
此時佣婢來報，越浪和敖嘯聯袂來訪。
商月令駭然道：「你是指河間王。」
龍鷹道：「首先要聲明的，是不論她擺出任何情不自禁似的姿態，她仍絕不會愛上『范輕舟』，她的原名叫霜蕎，屬於一個邪惡世家的核心大員，專責情報的工作，內心冰冷無情，行事則不擇手段。」
又嗔道：「儘是問人家，我的問題你卻避而不答。」
敖嘯大訝道：「想不到他們真的同意穆飛的提議呵！」
商月令輕輕道：「這番話由鷹爺親口道出，格外使人感動。」
龍鷹和商月令是最早離開的兩個人，霜蕎因著與關中隊諸人的關係，不得不到賽場去祝賀他們的勝利，放過兩人。賓士了好一段路后，兩人放緩馬速說話。
商月令嘆服道：「鷹爺確非常人也！」
龍鷹微笑道：「月令太小覷我哩！球賽的勝敗，對我是微不足道的事，亦不會擺在心上。宇文朔最大的失策，是讓小弟從頭到尾的瞧著他在球賽上盡展渾身解數，其鋒頭雖一時無兩，但強項、弱點全落入小弟眼內，使小弟對他心中有數，這肯定是他賽前從未想及的事，將來他須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