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十五章 從容定計
兩人為之動容。
訝道：「我倒不覺得宋兄是難相處的人，但卻對他在牧場的地位感到奇怪。究竟他屬嶺南宋家的人，還是牧場的人？小弟問過他，宋兄避而不答。」
龍鷹道：「確有其事，皆因穆飛兄看得起小弟，請小弟助陣。」
眾女嘩然。
李裹兒以郡主之尊，像朋友般向他招手，著他過去說話，便是明證。
越浪道：「上次范兄告訴我的那番話，我和敖老師反覆研味，愈說愈感真實，且是迫在眉睫，所以今次雖因輸掉準決賽，失去到神都謁見聖神皇帝的資格，反感未嘗不是好事。而因給宋問打斷，范兄該有很多話尚未說出來，對嗎？」
李裹兒白他一眼，嗔道：「說話沒句正經的！聽說你會在決賽下場打馬球，是否確有其事？」
龍鷹道：「查更是憑什麼揚名立萬的？他是依附何隊到這裏來？」
越浪道：「范兄的話有根有據。」
諸女的一桌人人拿眼來瞧他，又交頭接耳，低聲說輕輕笑，顯然對他感興趣，討論的肯定是他何故自討沒趣的來「踩場」。
龍鷹道：「我現在說的，除兩位外，限於只讓越兄的令尊曉得，都是從池上樓處拷問得來的，即使朝廷，亦只有節度使級的地方大員方清楚。」
霜蕎含笑來到他身前，若無其事道：「范先生不是約了宋公子嗎？」
敖嘯道：「少主猜錯了，孤公是我敖嘯平生所見最沉得住氣的人，他會藤纏瓜，瓜連藤的將敵人揪出來，一網打盡。唉！不過今次情況絕不易應付。」
後方傳來失笑聲。
龍鷹道：「現在仍是不懂。不過穆飛兄說打馬球等於放暗器，只是要在馬背上施放，又可以交給隊友去擲，或接著送過來的暗器，能擲進球洞便成。哈！」
事實上，龍鷹已在今次到牧場來參加飛馬節的權貴世家心中，建立起特殊的地位。在某一程度上，飛馬節是繞著他來轉動，且直接影響著飛馬節重頭戲馬球賽的發展。
龍鷹毫無愧色的道：「正是如此！小弟在恭候宋兄的大駕。」
近三百人，坐滿二十多張大圓桌，只餘角落尚有兩張空桌。
龍鷹拍額道：「我好像確說過這般的話，但忽然
越浪問道：「范兄不是說過有提議嗎？希望范兄的提議是我們可結為互相信任的聯盟。出嶺南前，我從未想過天下間竟有如范兄般的厲害人物。相比下，不論是河間王又或宇文朔都要相形見絀。」
龍鷹道：「以前的事實早證明了要對付大江聯，單憑官家的力量很難辦得到，故聖神皇帝希望能在江湖裡找到一個人代辦此事。這個人就是小弟，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大江聯已隱隱猜到我的身份，故縱然在飛馬牧場，亦要不擇手段殺死小弟。」
敖嘯道：「我們是在形勢所逼下，又沒想過婁寅真對我們暗有圖謀，加上有人大力遊說，孤公方肯同意。」
既有查更牽涉其中，當然與文紀昆、白蓋，至乎與河間王有關係。
霜蕎點頭道：「范先生言簡意賅，難怪以宋公子那麼高傲的人，亦願意和先生論交。」
龍鷹乘機告退，又婉拒了乾舜邀他加入他們的一席，走出南食堂的大門，深吸一口晚夜帶著園林氣息的清新空氣，頗有還我自由的感覺。
敖嘯道：「他們以傳音交談，我只勉強聽得少許，隱約聽到他們提及查更的名字，只要看他們鬼鬼祟祟的，知他們說的話是見不得光的。」
越浪道：「查更是江南的糧油商，有到廣州做生意，做人非常圓滑，沒聽過他開罪人，所以我們對他與古夢連手對付范兄，均感疑惑。」
越浪一震道：「符君侯！」
龍鷹避之不及，心中叫苦，只好隔遠施禮，等候發落。
霜蕎沒好氣道：「是不是奴家眼花看錯，剛才不是看著范先生從南食堂走出來嗎？」
宇文朔自他跨檻入門的一刻如電的目光朝他射來，與他目光相觸，現出個友善的笑意，頷首為禮，很有風度。
越浪道：「崔適跟著離開我們下榻的朝陽居，敖老師暗綴在後，這天殺的小子竟真的是去找查更，密談小半個時辰，才返回朝陽居。」
龍鷹首次後悔今晚到膳園來，霜蕎故意惹自己，是要讓無瑕這個旁
敖嘯舒一口氣道：「很多以前模糊難解的事，現在變得清楚分明，香家當年野心太大，想在長安落地生根，結果提供了給少帥連根剷除的機會。今次學乖了，選了嶺南作老巢，即使有事，仍可躲到『山高皇帝遠』的嶺南來。范兄很夠朋友，孤公會非常感激你。」
說畢，龍鷹道：「河間王究竟與大江聯有何關係，你們實不用理會，最重要的是保著嶺南，不讓香家在嶺南生根，嶺南以外的事最好莫要理會。」
敖嘯道：「查更是響噹噹的人物，我不敢接近，只能在遠處監視。」
龍鷹順便問道：「聽說他避往嶺南，還投奔你們越家，是否確有其事？」
李裹兒苦惱道：「那還有什麼好玩的？本郡要你全力以赴。」
龍鷹從容道：「人生於世，是註定了滿口謊言，誰收將心想的話不經修飾的直宣于口，會被當作無禮的瘋子，像現在小弟便很想問都大家一句話。」
無瑕和婢子站在五步之外，垂首等候主子。換過是別人，肯定瞞不過宇文朔般的高手，但無瑕既能騙過身具魔種的龍鷹，自然有可騙過宇文朔的能耐。
敖嘯不解道：「范兄雖與官方關係密切，但終是江湖人，怎可能知得這般詳細？」
霜蕎嗔道：「你不是剛說過想問奴家一句話嗎？」
龍鷹道：「小弟猜對了嗎？」
龍鷹知時機成熟，說出定計。
敖嘯屬沉默寡言的人，有點陰沉，說話一句起兩句止，不過由於龍鷹看到他看不見的東西，令他心中佩服，也讓龍鷹接觸到他健談的一面。
其他人包括部分皇室隊的成員，當然沒有河間王，也見不到武延秀，或許是因他自知不受歡迎，知機地沒有隨來。
李裹兒喜嗔難分地白他一眼，用手肘輕撞獨孤倩然一下，道：「我們連手狠狠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從不肯認真的傢伙一頓，好嗎？」
龍鷹沉聲道：「此事牽涉到一個從事人口販賣的邪惡世家，與他們周旋，不但要比拼實力，還要講謀略，如果婁寅真確與他們勾結，就不是單憑武力可解決事情。」
宇文朔的一桌還有商遙為陪客，該是一個禮貌的姿態，以示牧場與北方世族的密切關係。出奇地見不到霜蕎，她理該參与以示友善和支持，龍鷹在看人，別人也在看他。
正要往北食堂去，霜蕎來了，陪伴她的尚有兩個俏婢，其中之一是無瑕。
另一個最觸目者當然是北方世族的新貴宇文朔，他的桌子鄰靠李裹兒諸女的一席，同坐者尚有宇文愚、季承恩、乾舜等隊內最有份量的人。
郡主的高姿態，頓令龍鷹這個闖入者被賦予不同的地位和身份，再沒有人感到突兀，情況微妙。
龍鷹心呼厲害，霜蕎無端端扯上商月令，是在測試他的反應。假如他不知道「都鳳」的真正身份，沒有戒心下會不以為意，因如他曉得「宋問」就是商月令，那「宋問」生性高傲是必然的事，怎會好奇？
李裹兒絲毫不以為忤，興緻盎然的道：「你這人總是古靈精怪，說話前言不對後語，自相矛盾，現今為何又忽然變懂了？」
又狠狠道：「恨不得立即將這兩個奸賊叛徒處決。給爹曉得，會親手將他們逐個捏死。」
龍鷹步入鬧哄哄的南食堂，感覺如到了關中隊舉行慶功宴的場所，環目一掃，安樂郡主李裹兒赫然是座上客之一，與獨孤倩然等關中姑娘同桌，群雌粥粥，爭妍鬥麗，又位處中央，教人賞心悅目。
此正為龍鷹高明的地方，收窄目標，讓越浪和敖嘯感到是與已身利益有直接關係，更是在他們能力範圍之內。
他的話立即惹起鬨堂大笑，氣氛轉趨融洽。
無瑕趁機會凝神打量他。
龍鷹心忖要完全說服他們並不容易，但又不得不這麼做。先將香家的來龍去脈道出，當兩人聽到現時的香家竟是香玉山的後人，均現出震驚的神色。
惟有笑容可掬的朝李裹兒走過去，笑嘻嘻道：「范輕舟向郡主請安，向各位姑娘問好。哈！若郡主下問小弟為何會到這裏來，就是走錯了路。嘻嘻！」
龍鷹慌忙投降道：「只要隔遠見到郡主殺過來，小弟哪能不望風潰敗，實不勞郡主紆尊降貴的教訓小弟。」
她這麼說，龍鷹立知猜測正確，關中隊已正式邀楊清仁助陣
李裹兒道：「你既懂打馬球，為何不代表竹花幫出賽？」
龍鷹道：「長話短說，因牽連到婁寅真，他又在嶺南生根，聖神皇帝曾兩次想把他調職，都因當地人上書大力反對而收回成命，此事兩位該比小弟清楚。」
越浪駭然道：「難道河間王竟然是大江聯的人？怎可能呢？」
龍鷹躬身答道：「遵旨。不過如小弟陽奉陰違，郡主勿要降罪。」
龍鷹笑嘻嘻道：「都大家既沒眼花，更沒瞧錯。小弟是走錯了路，還差點沒法脫身。都大家是要到南食堂去嗎？」
雖然成為所有目光的「眾矢之的」，但龍鷹仍是那副輕鬆寫意、滿不在乎的神態。
越浪道：「明白了！范兄請說下去。」
龍鷹心忖消息傳遞得快，這該是未宣布的事，很有可能是從霜蕎處泄出去。
以霜蕎的精明，亦被他說得暈頭轉向，因其話鋒攻守兼備，一時只能瞪著他。
食堂逐漸靜下來，人人想聽他們在說什麼，氣氛古怪。
越浪臉寒如冰，道：「有兩個理由令我們深信范兄的話而不疑，首先是冀朝興和崔適一向不和，原來是表面的姿態。其次是崔適與查更向無交情，且在我們討論范兄的食堂事件時，沒表示認識查更，擺明是蓄意隱瞞與查更的關係。」
龍鷹笑吟吟道：「稟上郡主，那時小弟仍不曉得自己懂打馬球。」
龍鷹背著宇文朔的一桌，從沒人說話的情況，知人人豎起耳朵聽他和李裹兒的對答。
越浪插言道：「該是沒想過多說兩句即被范兄拆穿，范兄比宇文朔更令我們感到驚異。」
敖嘯主動答道：「少主回來后，將范兄那番話密告敖某人，我經商量后，由少主裝出憂心忡忡的模樣，而我則對冀朝興特別留神，想不到他已是老江湖，還這般沉不住氣。」
龍鷹抱拳為禮，正要走過去說幾句客氣話，發覺李裹兒招手喚他過去，一臉鬧玩的神色。
龍鷹決定了在三天後舉行的馬球賽儘力而為，在不泄露真正身份下爭取勝利，即使是輸，亦不會讓關中隊像上一場贏得那般輕鬆容易。
關中隊已視「少帥冠」為囊中之物，縱然有「
龍鷹道：「還有一個人，你們須特別留神，此人極可能是大江聯在嶺南的負責人，如他不是及時逃離神都，已給龍鷹幹掉。」
這根本不是責備，而是男女交往裡說親密話的開始，再非一般關係。
越浪悻悻然道：「是他初到嶺南的事了，現在他已自立門戶，還幹得有聲有色，表面上雖然與我們保持良好關係，爹卻視他為叛主之徒。不過因婁寅真包庇他，所以拿他沒法。」
他的話惹來另一陣滿堂笑聲，為「慶功宴」平添熱鬧。
李裹兒固然笑得花枝亂顫，獨孤倩然亦合不攏嘴。
安樂郡主在說話，其他人即使和她多麼熟稔，禮節上亦不可插嘴。
敖嘯續道：「當晚他去找崔適私下說話。」
龍鷹湊到她耳旁，傳音道：「都大家是否看上了小弟？」
越浪誠懇的道：「不知如何，自那晚見到范兄，便感到范兄是值得深交的朋友，相處下來，更覺范兄處處為我們著想，還傷腦筋看如何在決賽和氣收場。揪出奸徒，則為仗義之舉。上次交談，范兄似是言有未盡，敢問范兄，還有什麼事是我們應該曉得的呢？」
龍鷹失聲道：「崔適也有份兒？」
霜蕎趨前一步，牽著他衣袖一角扯得他往後倒退，到離無瑕兩婢達十步之遙，方放開他，站得很近，雙方氣息可聞下，審視著他的目光道：「范先生是否天生愛說謊的人？」
龍鷹也非一心來踩場，撩事斗非，只是步入膳園后，掌握到南食堂的人多熱鬧，順便過來看看，若人太多，點頭打個招呼后離開，沒想過會給郡主逮著。
龍鷹裝糊塗道：「問什麼？」
霜蕎狠盯他一眼，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方面奴家不應代答。問吧！」
敖嘯亦道：「婁寅真乃嶺南節度使，掌握兵權，不是沒有對付他的方法，卻絕不可明目張胆，否則動輒被扣上殺害朝廷命官的叛國大罪，這傢伙頗有兩下子。」
大半人的目光被龍鷹吸引，想知道他因何事而來。
坐在李裹兒旁的獨孤倩然默默地看他，一副賢淑文雅的模樣，使人沒法聯想到她在球場上神乎其技的馬術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