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十八卷

第五章 唇槍舌劍

第十八卷

第五章 唇槍舌劍

宗楚客幫腔道:「是否不尋常地重,或輕至使人難信。下官宗楚客,拜見鷹爺。」
「水清即現,水濁便隱。」
其他人從兩邊擁來,將龍鷹團團圍著。
人人認為龍鷹無以為繼之時,龍鷹洒然道:「來者自來,去者自去,大師雖解影之所住,卻未解影之所不住。破可以立,便非真破。」
武三思笑道:「鷹爺有令,三思怎敢不從。我辦事!鷹爺放心!」
鼓掌聲起。
神都四大軍系,得兩大頭子出席,不見李鋒和武懿宗兩人。今次比武,背後有著相當的思慮和考量。
果如龍鷹所料,太平公主和張柬之齊齊缺席,李顯夫婦沒有來,上官婉兒未見芳蹤,也不見崔融、楊再思,及韋承慶、崔神慶、房融等二張的朝臣黨。
安樂郡主觸電般縮手,嚷道:「它在躍動呵!」
眾皆絕倒。
兩人往左轉,朝大校場的方向慢馳。這截到校場之路再沒人清理積雪,或許因羽林衛先要打通貫連則天樓和端門的主御道,又或是武攸宜下令不準手下接近校場及其鄰近範圍。
龍鷹氣定神閑的道:「啟稟郡主,謎面就是『人生』兩字。」
論禪機,兩人斗個旗鼓相當;然而論氣勢,龍鷹將本是氣勢如虹的破立大師逼往守方,便是稍勝一籌。
符太道:「說放心是騙你,最怕你的魔種像我般好鬥,卻是有勇無謀,更怕你給人斬首,搶回你的無頭屍身有屁用。」
符太笑道:「本子是讓鷹爺有足夠時間和各方好友寒暄話舊,並可親眼目睹地道崩塌時有關人等的反應表情。我已儘力調校,就看老天爺肯否看在你鷹爺的情份上,配合幫忙。如本子所料不差,敵人的突襲軍將於正午那一刻,通過地道從東宮潛過來,進駐陶光園和襲芳院。哈!鷹爺死訊傳來時,立即發動,先將集仙殿重重包圍,然後派人入殿斬二張。」
龍鷹道:「我現在魔種上身,不時衝口說出心裏的感覺,說出來后自己並不太明白。大概是這樣的情況,正是老子最深層的某部分,一手炮製出來。」
龍鷹道:「至少三尺厚。」
符太沒談論路上積雪厚薄的閑情,道:「我給你弄得糊塗了,你不殺人,又不訂下比武勝負的規則,如何了局?」
龍鷹在百眾期待下,問難道:「影從何來?」
孫大娘駭異之色尚未褪掉,沉聲道:「這不像是沒生命的死物。」
龍鷹悠然道:「勿要痴心妄想,老子才不陪你發瘋。」
李裹兒這群人的後方,立著洞玄子、夜來深、沈入夢和白眉和尚等四個即將下場的高手,除白眉和尚垂簾下視,一副有道高僧的模樣,人人現出全神傾聽的神色。像他們般層次的高手,可從龍鷹的神態說話,尋找他的弱點破綻。
符太不解道:「精彩在何處?」
宇文朔、楊清仁和宗楚客留在外圍處,看白眉和尚與龍鷹以禪機交鋒,任何一方若陷於詞窮,勢大幅影響鬥志氣勢,兇險處不下於動手過招。
人人心中大罵,雖明知他在阻止眾人將龍鷹的接天轟傳來研玩,又莫奈他何。
氣氛登時變得異樣。
以武三思之奸,臉上仍掛不住,尷尬賠笑道:「鷹爺說笑哩!讓兄弟為鷹爺引見幾個人。」
「精彩!精彩!破立大師佛我俱忘,鷹爺見情見性。本人李清仁,見過鷹爺!」
龍鷹穿著裝扮,與昨天進入宮城時沒有大分別,唯一明顯不同處,是將分成兩截的接天轟取出,交叉掛背,從左右肩斜探出來,令刻意整理過儀容的龍鷹,更是神采照人,威武不可一世,狀如天神。
符太好整以暇的道:「難得鷹爺這麼大火氣,本子不知多麼希望你大開殺戒,本子就可大過『血手』之癮,得到『橫念訣』后,尚未有可試功的機會,忍得不知多麼辛苦。」
破立大師悠然道:「影本無來去,由水致有生。」
李裹兒興緻盎然的道:「鷹爺當然是非常人,未出手已這般精彩,不知那個永遠猜不到的謎,謎題是關於哪方面的?」
龍鷹欣然道:「技術就在這裏,不殺人並不代表不可以傷人,戰爭也可以五花八門,例如突擊、伏襲、殲滅。今趟就是一場消耗戰,看誰更傷得起,誰可快點復元過來,當敵方最強橫的七個人,全負上沒十天、半月難以恢復的傷勢,老子幾個時辰后立即變回龍精虎猛,於此時候地道盡毀,我們再祭出僧王和天師兩大至尊牌,一去一回,不用我說也清楚差異有多大。眼前正是個誰傷得起的危險遊戲,只要能重現戰場的形態,老子可放手而為,對方卻是互相阻礙。他奶奶的!以寡敵眾,我經驗豐富,以眾欺寡,對方肯定嫩過草苗。在正常情況下,他們可憑預先擬定的戰術補這方面的缺失。他奶奶的!我怎會讓他們有正常的情況呢?天師剛才點出了這個勝敗的關鍵。」
龍鷹問得妙,破立大師答得更妙。
說到最後一句,兩人不約而同的交換個眼神。
龍鷹欣然道:「因為你和我曉得在經驗上,比我們兩個加起來仍多出百年的天師,他所不知道的東西。」
龍鷹道:「放心了吧!」
除呼呼風聲,人人屏息靜氣,看兩人隔著人叢舌戰,頗有盛宴前菜的味道。在眾人心中,龍鷹雖是能言善辯之人,但說到佛意禪旨,沒可能是佛門高人的對手。換過龍鷹是法明,當然沒人敢妄下結論,白眉和尚低喧佛號,合十道:「老衲破立,請鷹爺指點。」
龍鷹輕輕鬆鬆接回兩截接天轟,動作瀟洒的重掛背上,喝道:「梁王!給我們訂了酒席嗎?」
符太嘆道:「比之僧王,天師仍多出近百年的經驗,誰可斗贏他?」
李裹兒「噗哧」嬌笑,道:「鷹爺說得風趣。」
符太道:「既不想殺人,是否該訂下賽規?例如在時間上的限制,又或劃下界線,被逼出界外算輸諸如此類。」
林立兩旁的官署靜悄悄的,不覺有官員辦公,幾疑忽墜鬼域。
從則天門樓到校場,用了一刻鐘的光景。
轉向孫大娘道:「大娘有類似的感覺嗎?」
符太摸不著頭腦的道:「你在說什麼?哪方面是我也曉得的?」
符太訝道:「你的眼神又變了,變得內斂收藏,深不可測,我是第一次見到你這個眼神。」
清理御道的工作方興未艾,由天亮后苦幹到此刻,只清理出半邊道路,被鏟走的雪堆積道旁,延綿似白色的丘陵,蔚為奇象。
龍鷹感覺著雲層后太陽的位置,微笑道:「有諸內,形於外,就看你的眼力,沒有『銀樣蠟槍頭』這回事。你奶奶的,離正午至少三刻鐘,你的『是時候哩』,肯定說早了。」
李裹兒美目閃亮的盯著隨武三思接近的龍鷹,按捺不住的趨前三步,帶動了立在她四周的孫大娘、姚崇、桓彥范、崔玄暐、李多祚、武攸宜等十多人。
兩人同告色變,有點不相信的朝兩手捧著的半截接天轟細看。
駭得桓彥范和孫大娘從兩邊搶出,各自接著一截。
安樂郡主又驚又喜,低聲道:「讓本郡主摸摸看!」
龍鷹對楊清仁來個二路反擊,一路反責「吹皺一池春水」,干你楊清仁何事;另一方面耍無賴,對楊清仁明嘲暗諷,毫不留情,登時將楊清仁的氣焰壓下去。
龍鷹和符太于離最接近的武三思十步外甩鐙下馬,符太立給兩人纏著低聲說話,符太趁機不用和龍鷹一塊兒走,避過陪龍鷹與在場者打招呼和說口不對心的虛言偽語。
孫大娘將以卷刃為主的一截接天轟,送到她身前。
龍鷹道:「他指出我的所謂『至陰』,仍屬『陽中之陰』,未能臻達『陰中之陰』的層次,換言之,我的『至陰』,差一步方可到達『無極』的至境。」
其他可以來的人全來了,不過只限於夠資格的重臣大將,總人數介乎百人之間,包括下場對付龍鷹的高手在內。
眾皆錯愕。
龍鷹朝他瞧過去,咧嘴笑道:「擔心哩!今趟美其名為切蹉比試,實為你死我活的生死決戰,訂什麼娘的規矩都毫無作用,誰人理會?所以太平不會來,張柬之恐怕亦不來,因為他們曉得這個殺我的決定,不忍目睹。哈!真精彩!」
龍鷹遇上來迎的武三思,微笑道:「如果兄弟落敗身亡,梁王肯予兄弟風光大葬嗎?」
天空雲層低壓,白云為主里雜著十多朵烏雲,太陽躲到雲層後方,雖是有心無力的模樣,天氣尚算穩定,不虞又忽來風雪。寒風陣陣地從西北方刮來,不時掀起大蓬雪粉冰屑,旋卷上半空去,狂飄亂舞后又緩緩灑落。
龍鷹道:「太少愈來愈懂事哩!咦!頂多得一百人,比起老子宰薛懷義時少多了。」
宇文朔、楊清仁和宗楚客見龍鷹到,離校場朝這邊走回來。
破立大師吟唱道:「雲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夢幻空花,何勞把捉。龍施主寥寥數語,盡得風流。善哉!善哉!」
楊清仁語帶雙關,暗指龍鷹以破立的名號反擊,有失厚道,是率性的行為,登時為破立爭回不少同情。
桓彥范長長吁出一口氣,嘆道:「的確比想象的為輕,可是卻非下官吃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唉!怎麼說好哩?這半截的接天轟,似是充滿奇異的力最,力量之下,又有別的更深層的動能。唉!不愧是神兵!」
符太雖然一夜未睡,仍是精神奕奕,笑道:「看他們的眼光,便知在看他們心中的大英雄,你的樣子亦似真的魔種上身,處於巔峰狀態,希望你不是中看不中用。」
龍鷹打個寒噤,失聲道:「給你說得老子寒毛倒豎,該為來自魔種的反應,斬首應是唯一能殺我之法,所以須好好護著脖子。他奶奶的!對方的目標肯定是我的頭顱。」
表面看,不覺半絲劇戰即臨、劍拔弩張的氣氛,可是一股莫以名之的壓力,正籠罩全場,感覺矛盾。
龍鷹迎上楊清仁的目光,啞然笑道:「原來是河間王。『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無遺蹤之意,水無沉影之心』,大師出手,小子當然儘力招架,能有問有答已令龍某額手稱慶,哪還記得哪句屬情?哪一句見性?幸得大師放過,事實上龍某人暗裡早出了一身冷汗。」
破立大師主動避戰,來個鳴金收兵,並非在問難上失守,而是因給龍鷹來個單刀直入,指他未是真破,否則今日怎會現身於此?而不論他的立場如何高尚偉大,仍為未破,逼得他不得不以「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回應,坦承到頭來一切皆空,盡顯禪門高人的心胸氣魄。
武三思正要第一個迎上來,李重俊和武延秀左右搶出,趕來為龍鷹和符太牽馬,看武三思不知好氣還是好笑的神情,便知兩個小子均為沒資格參与東宮和朝臣集團最高密議者,並不曉得今天的校場切磋,是「掛羊頭,賣狗肉」,志不在斗藝,而是殺人。
于以張柬之為首的朝臣來說,是個痛苦的決定,曉得在自毀長城,更怕惹起兵變和民憤。所以可以在殺龍鷹后,壓著消息不使泄露,至或製造出龍鷹並未死,只是離開了的假象,對新朝有利無害。
安樂郡主探出兩手,引得人人目光全集中往她像四周的雪那般白的貴手,看著她將一雙柔荑,緩緩的、戰戰兢兢按在兵器去。
姚崇滿懷感觸的道:「鷹爺話如其人,宛若天馬行空,使人難以測度。」
說畢見李裹兒盡朝他背後交叉掛著的接天轟瞧,兩手后探,沒人可看清楚他的手法時,龍鷹分執未接上的兩截接天轟在手,往安樂郡主李裹兒遞過去,恭敬的道:「郡主請過目。」
李裹兒驚喜道:「鷹爺怎曉得本郡主呢?」
校場消失至無影無蹤,化為官署間廣闊逾三千步的一片雪原,厚積三尺。所有來觀戰者,全聚在校場南邊,最觸目不是眾綠叢中一點紅的李裹兒,而是在校場上踱步的宇文朔、楊清仁和宗楚客,三人交頭接耳,勘察校場最新的情況,釐定策略,顯示出對方不敢對龍鷹掉以輕心。
龍鷹沉聲道:「給你窺破,我正在調節體內至陽和至陰的力量,從離開貞觀殿後一直運功,直到你剛才提出敵人斬我首級時,忽然大功告成,雖仍是魔強道弱,可是相差再不是那麼遠。最微妙是給天師提醒,我格外留神『陰中之陰』,果然有新發現。」
宇文朔的聲音在近校場那邊,人群最外圍處道:「桓大人和孫大娘接著鷹爺名懾天下的神兵的一刻,同告動容,可以告訴我們是怎麼一回事呢?」
龍鷹踏前一步,笑道:「小民別的不行,卻最愛猜謎,猜中時最開心。只恨有個謎,是小民永遠猜不破的。」
符太的聲音傳來道:「時辰到!剛好正午!該是比試開鑼的吉時呵!」
符太道:「似乎很有道理,對你該是很壞的消息,如青天霹靂,為何你仍可以這麼輕輕鬆鬆的?」
龍鷹向安樂告罪一聲,領頭朝校場步去。
符太道:「忘記告訴你,李多祚派人來向田歸道放話,說鷹爺出戰期間,宮城、皇城和上陽宮三大軍系,須留守崗位,不得有人去觀戰。還有!小檀說二張不敢去,怕你有閃失時,給人乘機幹掉,故龜縮在集仙殿。」
龍鷹不待武三思賣口乖,離安樂五步處卓立施禮,欣然道:「龍鷹參見郡主!」
此時離校場所在不到三千步,走畢前方一排官署后,往左轉將進入宮城大校場的廣闊空間。
「哎喲!」
雖近百人聚在一起,卻沒人說得出話來。
龍鷹笑道:「真好膽!是擺明不惜一切,務要殺老子哩!他奶奶的,老子不發威,給人當是病貓。」
龍鷹和符太並騎馳出宮城,以百計正清理積雪的羽林衛,全避往道旁,肅立敬禮,頗有像昨晚上陽宮夾道相迎的聲勢,只差在沒有高喊「鷹爺」大名。
龍鷹目光朝白眉和尚瞧去,微笑道:「敢問大師法號?」
龍鷹微笑道:「我來不及告訴天師,小弟曾死過兩次。到哩!」
破立大師指出是否見影,賴水之清濁。龍鷹反問影從何來,破立答根本沒影子,只因水的反映,影子才出現。
符太道:「天師說過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