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之段譽》第二卷 劍氣碧煙橫

第49章 對答枯禪

第二卷 劍氣碧煙橫

第49章 對答枯禪

段譽思索了一下,道:「常言道,梅花香自苦寒來,世人皆贊其傲骨錚錚,凌寒獨放。卻不知世間萬物自有其分定,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榮辱俱有,繁盛與衰敗亦有。誰能傲然長久?天地尚且不能長久,世人豈非痴人說夢否?」
枯榮大師略微皺眉,不過他極好的修養,因此剛要問段譽所來何事。段譽做了一揖,朗聲道:「晚輩拜見枯榮大師。有常無常,雙樹枯榮,南北西東,非假非空!」
小和尚們本來不願意,但是看在段譽這個大理世子的身份上,還是趕緊點頭同意。
「那個高大黑衣人要挖坑掩埋,其他的三個我不管。」段譽道。
本因和尚正要向段譽詢問,剛才高大黑衣人在臨終前所說的是何人指使,方丈卻阻止他道:「咱們出家人何必去追究那麼多呢?大不了那個幕後指使者再派些高手來,咱們坦然應對即可,只要心中無所掛礙。」
走進天龍寺,周遭矗立的大小佛塔都莊嚴肅穆,十分的清靜,只有幾個小沙彌在打掃落葉,他們甚至為了儘快讓樹木上的枯葉快些落光,跑過去奮力搖樹榦。
然後大部分和尚們都回各自的禪房裡休息,還留下幾個打雜的小和尚,他們趕緊動手將這些黑衣人屍體抬出天龍寺。
段譽拱手恭敬的道:「晚輩試言之,若有荒謬之處,還請大師見諒。」
否則他自己去向天龍寺高僧求閱此神功典籍,肯定不會被允許,自己在這些高僧眼裡只是一個晚輩少年罷了,不僅才疏學淺,就算是武功,估計也入不得他們的眼。貿然去求看典籍,反而會貽笑大方。
至於他看不懂冊子之上的梵文,這也沒什麼,照著圖譜練也可以,上邊還標註了內功的運行路線。況且這是一門外門武功,所需要的內功很少,練起來在於苦功,而不是細微的手法。
雪花飄飛,寒冬的意味兒濃了。
枯榮大師道:「請坐。」段譽當即坐下,只是沒有蒲團,衣服倒是被落葉弄髒了。
段譽見他不像會武功的樣子,應該只是一名年紀大些的普通僧人,只是點頭微笑打個招呼就走開了,他並不認為這中年和尚所言就是對的,也懶得聽他嘮叨。
段譽想道:「若是有一天我在江湖之中不幸身亡,可否有人會好心的將我掩埋,入土為安呢?」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荒唐,但也是客觀事實,只是武林中人很少有心情去想到罷了。
段譽不忍看他一半如嬰兒般的臉以及另一邊如同骷髏頭一樣的臉,覺得如此冒昧的踏入禪院,確實不對。但要就此退走,拱手行禮而去也不妥,畢竟佛門高僧並不在乎世俗的繁瑣禮節,而是更看中對於禪意的領悟。
經過這一戰,他發覺自己的身子骨確實比較弱,有部分神照經內功護體,還是被高大黑衣人的「龍象般若功」打傷,以後還得在神照經內功之上下功夫,或者找件質地極好的軟甲先用著。
段譽看著如此悲催的高大黑衣人的屍骸,手裡拿著他臨終贈與的「龍象般若功」前七層的冊子,不由得感到些許悲傷,有些類似於兔死狐悲。
段譽所看佛經典籍也頗多,當然明白,朗聲道:「世尊釋迦牟尼當年在拘屍那城娑羅雙樹之間入滅,東西南北,各有雙樹,每一面的兩株樹都是一榮一枯,稱之為『四枯四榮』。據佛經中言道:東方雙樹意為『常與無常』,南方雙樹意為『樂與無樂』,西方雙樹意為『我與無我』,北方雙樹意為『凈與無凈』。茂盛榮華之樹意示涅般本相:常、樂、我、凈;枯萎凋殘之樹顯示世相:無常、無樂、無我、無凈。如來佛在這八境界之間入滅,意為非枯非榮,非假非空。」
黃須兒現在知道尊嚴這個詞的意思,但卻沒有明白看不見、摸不著的尊嚴為何如此重要,他知道段譽不會騙他,因此憨厚的點頭,下決心要將這「龍象般若功」練好,將來希望能夠報答段譽這個大恩人。
「既然萬物分定如此,不如心境坦然,寵辱偕忘,不必似梅花只凌寒獨放,只要遂意逍遙,抓住時機。晚輩認為,人生但求行胸臆。」段譽道。
「你怎麼看這歲末寒梅?」枯榮大師忽然問道。
江湖好漢在外漂泊,於何時何地喪命,誰能料到自己的結局呢?
他並沒閉目冥思,而是看著院子之外的梅花,他並不是欣賞花之韻味,而是在思索其中蘊含的禪機。
之所以段譽要繼續來此,就是為了等待鳩摩智的出現,那樣他就有機會見識「六脈神劍」的劍譜。
然後段譽回到自己的廂房裡,就盤膝坐在榻上,潛心靜氣,思索總結今晚這一戰的得失和經驗。若是不時常總結,戰鬥經驗就不會在腦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從根本上說,段譽此來,已經打擾了枯榮大師的參禪。
枯榮大師數十年靜參枯禪,還只能修到半枯半榮的境界,無法修到更高一層的『非枯非榮、亦枯亦榮』之境,是以一聽到段譽的話,便即凜然,說道:「想不到我大理段氏後輩子弟中還有你這樣的青年俊傑,如此年紀輕輕,就熟悉佛典,天資悟性極佳,讓人欣慰啊!」
梅上雪花,晶瑩如玉,暗香盈盈,其意悠遠,令人神往。
待得段譽無意間來到枯榮大師的禪院之前,但見這個相貌醜惡奇怪的老和尚正在一顆松樹之下打坐,仍由雪花飄落其身,也沒有反應。
枯榮大師沉默了許久,段譽沒有再打擾他,有時候高僧領悟到一絲禪機,往往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將之變得清晰起來。
枯榮大師慈祥的笑道:「但說無妨,吾洗耳恭聽。」
段譽道:「枯榮大師謬讚了,晚輩只是偶然想起這個典故,卻不是自己領悟的禪意。」
不過他其實不必如此,天龍寺的高僧豈會將他抓住之後再折磨他呢?更不會取他性命,至於另外三個黑衣人在戰鬥之中被高僧們以一陽指擊殺,算是另外一碼事了。
臨別之際,段譽拍著黃須兒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小兄弟,你得好好練功,將來才能在江湖中有自己的尊嚴。記住,尊嚴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要自己努力去爭取。」
枯榮大師卻心中一驚,問道:「你何以知道我所參枯禪之來歷?」
「有幾分禪意,但此番言論也並不如何超然,那麼你如何看待呢?」枯榮大師道。
「你們打算怎麼處理他們?」段譽問道。
告別黃須兒之後,段譽就策馬來到天龍寺,他的傷勢早已不需要再依仗天龍寺的高僧,一陽指的修鍊方法足以引導磅礴的內息走入正軌。
翌日清晨,段譽就回了一趟大理皇宮,將「龍象般若功」秘籍給收留的天生神力黃須兒,這是很適合他的武功,簡單而厲害。
到得後來,段譽又運轉神照經內功,在四肢百骸里運行,肋骨受傷之處也沒有那麼痛了,估計要修養些時日才會痊癒。
段譽信步而行,周圍的臘梅花開得正盛,如火如荼。
黃須兒經過這段時間的培養,已經跟正常人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一些憨厚,他接過冊子之後,對段譽叩頭拜了三下。
遠處的一位中年和尚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搖頭嘆息,道:「悲哀啊,修行之人居然如此的執著,落葉隨時而落,隨時而掃即可。」
這個高大黑衣人居然重傷被抓之後,就乾脆利落的揮掌自盡,倒也不失為一條好漢。
「大半夜的,誰有閑工夫去挖坑埋他們呢,直接丟到山崖下邊去,然後回來睡覺吧。」小和尚說話可就沒那麼玄妙了,將心裏想法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