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夢》昇之章

第八十七章 險道偷襲(上)

昇之章

第八十七章 險道偷襲(上)

「哦!是這樣的,兩個多月前,大殿其實就定下了攻略稻葉山城的方針。其中有一個行動,需要走通往稻葉山城的秘密小路,大殿認為你曾經佔領過稻葉山城,所以應該知道一些。」我恍然大悟的一拍雙手,「當初我就料到事情會有一番波折,所以決定臨了再告訴你……恩,看來就是現在了吧!」
「怎麼了?」我趕上去問道。
「還好……真不愧是道三大人準備的秘道,果然不是一般的險阻,」竹中重治回頭望了望,「上來還好一點,要是下山的話,恐怕稍不注意就會摔下去吧。」
不久,我方四百人到達百曲口,準備上山。
失去了美濃三人眾的支援,齋藤家的實力根本無法守住此城。在大手道前線守衛的齋藤家足輕,想必都有了這種覺悟。然而,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夠跟隨齋藤家的,無一不是來自齋藤家直領、幾代效忠齋藤家的忠心武士及下屬,他們的抵抗非常頑強,接連頂住了第一陣的柴田勝家、第二陣的池田恆興、第三陣的試探攻勢。信長見到這種情況,也就順勢將稻葉山包圍,擺出一副打持久戰的架勢。
「是啊,大手道那條,只是叫『七曲』口而已,比這條差遠了……不過,既然是秘密小道,肯定會很隱秘很難走的啊!」
「沒關係。」我笑了笑。事實上,我還的確是不怎麼擔心,反正歷史上木下秀吉是找到這條路了的。況且,我還知道那條小路是在稻葉山的西側斜面,進入的地方名叫百曲口,想必打聽起來並不是太困難。
「是!」木下秀吉用力的點了點頭。
「是啊,似乎還有不少岔道,而且還有一些樵夫或採藥人留下的痕迹,說不定會迷惑我們的眼睛吧……要是只有一條古山道,倒還算好一些。」竹中重治點了點頭。
「這裡有三條小路,一條沿著溪流向上,一條從右側延伸過去,小溪的對面還有一條,不知道該走哪條才好。我已經分別派人前去探路了。」
「大殿為什麼指名要求讓臣下前往呢?是在讓臣下顯示與齋藤家決裂的決心嗎?」竹中重治若有所思的說道。
……,……
「是這樣啊……」我點了點頭。
整個五月和六月,瀧川一益都在調略美濃三人眾,但三人仍然有所疑慮。最後,丹羽長秀親自去了本巢郡北方城,向安藤守就保證了其大野、本巢兩郡四萬石領地安堵之事。丹羽長秀是織田家內深得信長器重的重臣,並且是織田-淺井盟約的主持者,他的保證讓安藤守就放下了心來。
「怎麼了?」木下秀吉問道。
說著,他忍不住用責怪的目光看了看一臉無辜的竹中重治。
「後續的事情都是臣下那位岳父在主持……」竹中重治興緻索然的解釋。
「抱歉!是在下失言了……在下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聽了竹中重治的話,木下秀吉也連忙澄清。
「但是,我們都已經走了這麼久,而且耽誤了不少時間,我恐怕天亮前到不了山頂的城中。」木下秀吉顯得十分擔憂。
明白了這件事情的關聯,竹中重治連忙道歉:「真是對不住,可能要耽誤主公的事情了。」
「百曲……口?」聽到這個名字,木下秀吉明顯嚇了一跳。
搶在人質到來之前進攻,暫時隱瞞三人眾降服的事情,事後織田家向淺井家交代起來也更加方便吧——你看,我們並沒打算破壞盟約,是齋藤龍興首先失蹤,才讓轉讓盟約失去意義;而西美濃三人眾,也是事後才聞訊降服的哦……
「好像不是……」報告人的語氣十分遲疑,「因為只有兩間很小的屋子啊!」
八月底,織田信長向三重城派來信使,命令我和竹中重治率領親衛隊前往小牧山城,跟隨大軍進攻稻葉山城。這個時候,其實美濃三人眾還沒有正式向本家降服,只是口頭上答應隨後送出人質,但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只要西美濃人心倒向織田家,攻下稻葉山城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稻葉山城所在的稻葉山,在同時代的史料中又被稱為井之口山或金華山。井之口是形象的形容稻葉山的地勢,山下的城下町就叫做井之口町。正如井口一樣,山上的平坦面積很小,本來不方便建城。從十三世紀直到十五世紀中期的兩百多年間,山上只有一座城呰,建造城呰的是鎌倉幕府與北條時政、大江廣元同格的合議制十三人之一,幕府政所令、政所別當二階堂行政。其子伊賀光宗、其弟稻葉光資曾先後擔任呰主,而伊賀光宗、稻葉光資就分別是安藤家、稻葉家的直系祖先。安藤家至今仍然可以被稱為伊賀家,安藤守就在歷史上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叫做伊賀守。其後在其五世孫二階堂行藤死後,稻葉山呰被廢棄,直到十五世紀中期,才由美濃守護代齋藤利永作為居城而重建,遂成為京都以東扼守東山道的天下名城。
「你也放輕鬆點吧!」我轉向他,「雖然不知道確切地方,但是秘密小道的入口我們已經打探了出來,就在此山西側的百曲口。」
「但是也可能是守衛吧。」秀吉說道。
一直到圍城的第十三天傍晚,信長才把我和木下秀吉召到主帳,傳達了偷襲稻葉山城的命令。
「我卻還沒活夠呢!你這隻山猴子,也不至於會摔下山道吧!」我笑著開了個玩笑,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來就好。放心,我和你一起的。」
「不管怎麼樣,咱們的行蹤絕對不能泄露!」秀吉咬了咬牙,「管他是不是守衛,都給我進屋把人殺了!」
「而且還是在夜晚……」木下秀吉應了一句,臉色發苦。然而緊接著,他卻咬了咬牙,苦著的臉一下子扭曲了起來,「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退縮的!大不了摔死在山道上!」
「藤吉郎,小聲點!現在是傍晚了啊,這麼大驚小怪,驚動休整的大軍就不好了!」我連忙提醒他。
「請主公放心。臣下保證能夠找到!」我表現得信心十足。
「但是,既然大殿點了你的名字,就只好讓你一起去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這樣走走停停,時而還要退回去重新尋找道路,真是很費時間。據後世的資料,這條山道長約一千一百米,我估計怎麼也該走了八九百米了,努力探著身子上下一看,卻還是在半山腰。
「怎麼樣,還行吧?」沿著山道向上爬了兩百多米,我低聲問竹中重治。對於他的體力狀況,我有些不放心,雖然在伊勢時,我經常讓他和家中諸人一起鍛煉,比起從近江過來時壯實了不少。
「哦,那就在這裏喝點水,稍稍休息一會如何?」我順勢坐了下來。
也正是在土岐賴芸和土岐賴遠的拉鋸戰中,時名長井正利的齋藤道三開始抬頭,並且主導了與淺井家的同盟,而牧田合戰後,自幼出家的稻葉良通還俗繼承了稻葉家,娶三條西實枝(教授細川藤孝和歌的那位)之女為正室。
「宣景,關於道路,竹中那邊沒問題吧?」臨走時,信長又問了句。
「恐怕這就是道三殿下的本意,一條只能上不能下的秘道……」我抬頭望了望前面,「藤吉郎倒是幹勁十足啊,又在仔細找路了吧?」
這裏的山勢的確險峻,前幾天我和竹中重治來此勘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條稍稍像樣的通道,雖然簡陋,卻與附近有明顯的區別,顯然是經過了人手。木下秀吉藉著月光觀察了一番,立刻二話不說的率先往上爬去。
「稟報兩位大人,屬下在上游發現了兩間屋子,而且有住人的跡象!」
「秘密小路?」竹中重治驚訝的望著我,「臣下不知道什麼秘密小路啊!」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找到通道了。」我輕鬆的回答。
另外,由於山上的瑞龍寺,此山又被稱為瑞龍山。但事實上瑞龍寺所在的南嶽麓,正式名字應該是金寶山,正好與稻葉山城所在的金華山名字相應。
「可是……剛才怎麼向主公作那樣的保證呢?那不是欺瞞主公么!」木下秀吉嘆道。
從出陣到現在,我都沒有參戰,只是帶著親衛隊在信長的本陣扈從。而木下秀吉也是一樣,他在墨俁城的三百常駐職業守兵,本來就全部來自信長的本陣。
雖然諸臣的心情都十分急切,進攻稻葉山城的行動還是拖到了秋收之後。
「但是你擔憂也沒有用啊……」我安慰道。
「等等!」我止住了木下秀吉的動作,「先去看看如何?萬一是山裡的農戶或樵夫呢?」
「是……」秀吉的聲音放低了聲音,但是其中的焦慮仍然透音而出,「宣景殿下!這實在是……唉!現在該怎麼辦哪?」
「木下殿下,這是在責怪我家主公嗎?還是推卸責任?」竹中重治忍不住發話了。
「是守衛的住處嗎?」木下秀吉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個……當初你佔領稻葉山城,搜尋龍興下落之時,沒有在山上搜尋一番嗎?」
「什麼!」秀吉的大嗓門全功率爆發,幾乎讓我嚇了一跳。
在一條小溪邊上,前面的木下秀吉一夥停下了步子。
「就算是守衛,幾個睡下的人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怕時間不夠嗎?如果是住在這裏的人,肯定早就會發現秘道的,現在正好為我們帶路啊!」
「重治,別這樣和秀吉殿下說話。」我輕輕斥責了竹中重治一句。看著這對歷史上的黃金搭檔互相不對付,我覺得十分有意思。
美濃三人眾之中,安藤家領地橫跨本巢、大野兩郡,與稻葉山城所在的厚見郡接壤,在三人眾中對稻葉山城具有最大的影響力,因而擔任著齋藤龍興的輔佐役筆頭;氏家直元領地在安八郡與石津郡,直接與本家佔據的羽島郡接壤,一直戰鬥在與織田家的最前沿戰線;稻葉良通領地佔據大野郡大部,並伸入池田郡,所領全部在協議中劃出的三郡之中,另外,淺井亮政曾於1525年,趁土岐賴芸舉兵與朝倉家支持的土岐賴遠爭奪守護職時,出兵進攻美濃國,在牧田合戰中將良通的伯父、父親、堂兄、長兄五人全部殺死,因此稻葉家是美濃國中最堅定的反淺井派。
選擇安藤守就為突破口,丹羽長秀顯然是作過一番思量。安藤家在盟約涉及三郡中的領地不多,即使盟約被嚴格遵守,他劃出去的也不過近萬石而已。眼看著織田家連克東部、中部美濃、控制伊勢一國,正是飛速上升之時,而西美濃則面對織田、淺井兩家的壓力,他心中向兩家降伏的想法,恐怕早已醞釀多時,只是礙著與稻葉家世代交好的關係,所以無法公然倡議而已。但是,一旦他首先降伏,與稻葉家的關係就會成為有力的紐帶,讓稻葉家倒向織田家,那麼剩下的氏家直元自然無法獨立支撐,只能同樣向織田家降伏。而且,作為三人眾之首,他的態度對西美濃其餘中小豪族影響極大。可以這麼說,只要他表示降服,即使其他兩人仍然負隅頑抗,攻下稻葉山城、進而平定西美濃,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過,帶著信長的三百人和我的百名親衛出發后,我就把木下秀吉拉到一邊,向他說明了實情。
因為臨近七曲口的大手道,瑞龍寺附近很早就建立了一座瑞龍寺呰,用來遮護稻葉山城的大手道入口。但是,面對著洶湧而來的一萬五千人織田家軍勢,這座城呰不可能堅持多長時間。在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的攻擊下,瑞龍寺呰很快陷落。然後,織田家的前陣以此呰為依託,前進至鷲林山常在寺,與守備稻葉山城大手道的齋藤家軍勢對峙。
這時候,往溪流上游探路的人回來了,躬身來到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