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之章
第九十三章 關於本心（上）
我又嘆了口氣，繼續思考已經不可能了。
「不敢當主公的讚譽。」我低頭致謝。
但是井伊直虎卻沒有動。
「主公還記得，臣下前天所穿的和服上，繪著的是什麼花紋嗎？」
而之所以說「幾乎」，就是因為這個小夏。她可不管這樣的規矩。
我掰著指頭，一一的數落著小夏的缺點。她起初聽的雙眼冒火，繼而垂頭喪氣，後來簡直就要哭出來似的。
「這……」我一下子愣了。這個問題，我還真是回答不出來。我只記得，當天她穿的是一件素色和服，至於花紋，因為顏色很淡，所以就沒有仔細觀察。
「哦，你認為是讚譽么？那麼就由你負責和他的接洽吧！」信長說著，同時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回答信長道：「是精於文武兩道、矢志恢復家業的優秀武將，既願意秉持義理，也不乏壯士斷腕的決心。另外，明智殿下非常認同傳統，尤其注重小節。」
說完，她面帶笑容，腳步輕快的離開了靜室。
我笑了笑，這可真是難得。可見，井伊直虎對我也並非是完全沒有感覺的。
「主公和朝倉家結盟，共同擁立義秋殿下，的確是很英明的決定。但是，盟約並不一定能夠達成吧，所以義周大人那裡，也不能太怠慢了……」
「如何？能告訴我你的決定嗎？」我含笑問道。
「你不用多事。即使盟約不成，義秋也會轉而依靠本家的。先前明智前來求助時，就保證了這件事情，還答應作為兼代出仕本家！」信長揮了揮手，「所以根本不用擔心這件事情！」
「刷」的一聲，房門被拉開了。我嘆了口氣，不用看，肯定是小夏。
仔細想想，確實就是這樣。第一句話的評價，同樣也可以用在我的身上……至少在他人看來，我似乎就是這樣的人。
到了四月下旬，信長派來信使，讓我立刻前往岐阜。於是我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要以義
「那倒不盡然，」我忽然想逗逗她，「有時候不優秀的也會娶的……例如你吧，除了射箭，什麼都不會，而且還非常執拗，喜歡發脾氣，不時鬧小性子……」
沒想到井伊直虎卻搖了搖頭：「那倒不是……主公前日的話，臣下也認為很有道理。而且如果是主公的話，臣下願意考慮……畢竟，即使除開那份理解的情意，那也是對主家和井伊家都非常有利的事情啊。」
這個房間是我的靜室，處於天守閣的最高層，當我希望專心思考什麼大事時，就會把自己關在這裏。房間裏面，本來是空無一物的，然後菜菜建議我放上一尊佛像，好幫助我靜下心來。我考慮了她的建議，但是放上的卻是我自己的一套盔甲。
「那麼，你是同意了嗎？」我欣慰的笑了，起身前蹲著向她伸出手去。按照習慣，她如果同意，就要把手放在我的手心。
見到這種情形，足利義秋選擇了轉而向朝倉家求助，得到了姨夫朝倉義景的首肯。於是，明智光秀被派往越前，作為「兼帶」（聯繫兩家的家臣）出仕朝倉家，領四千五百貫年俸，並且為奉迎義秋作準備工作。
「說吧，有什麼事情？」沒等她說話，我就主動問道。
當然了，關於這一點，自然這還要看義周的意思，看他自己有什麼想法。
井伊直虎的事情，對我很有一些觸動。沒過多久，關於足利義周的事情，我就作出了最後的決定。
「是嗎……哼，看來你對她還很欣賞嘛！」小夏顯然很介意我的這個態度，連稱呼都變了，「所以就決定娶她了？我聽說，於加都開始準備了呢……她倒是夠賢惠！」
「是……臣下另有下情稟告。」
於是，信長就想到了我和明智光秀之前的那段交往，把
這就是明智光秀這三年的經歷。很顯然，他已經是足利義秋不可或缺的重要家臣，如果織田家要奉迎義秋，肯定少不了和他打交道。
「……其實還沒有想好。」直虎的神情稍稍顯出一絲落寞，「臣下的幼名主公是知道的，名叫次郎法師，之後也是作為武士在父親的教導下成長……所以臣下並不願陷入內室之中，後來本該作為家督之女嫁與堂兄，以保證其下任家督更具名份時，也因此而退縮了。」
家裡的所有人，都知道這間靜室的作用。所以，當我待在裏面時，除了早晚送餐的侍女之外，幾乎不會有人來打擾。
「那請問吧。」我客氣的說。
我認為，找回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唔……這麼說也有道理，」可能是發現義周還有一些價值，信長終於同意了我的要求，「那你就去吧！但是，不允許作出任何承諾！」
岐阜的消息，已經傳來了整整一天，我還是為了如何抉擇而反覆權衡著。
「那當然，直虎的確很優秀啊。」我點了點頭。
……，……
我搖了搖頭，有時候女人還真是好哄，這樣一句敷衍的話就能打發她——以我現在吉良家家主、織田家宿老的身份，真要只娶一個，那也應該是識大體、具有正室風範的石谷菜菜，更何況，她還是信長親自為我指定的。
「是這樣啊……」我應和道，然後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甚至可以說，我之所以產生這個想法，完全是因為秀景和她誤會了我的意思，所以總得給一個交代。不過，這樣說實在太傷人了，她怎麼也是個女人啊。而且，還是個具有武士氣概的女人，說不定會因此而感到恥辱。
「但是，臣下還是覺得，不應該完全拋開義周大人……即使是為了日後制衡義秋大人吧！」我堅持道。
不過，在後一句話上，差不多就是相反了
「臣下知道這種想法很不合時宜。之後家中動亂、堂兄過世時，臣下也想過，如果當日嫁了，是不是就能以家督正室的名份來穩定井伊家呢？為此曾經十分矛盾。然後，就在鳳來寺遇見了主公，看到了主公寫下的和歌。當時臣下極為感動，因為終於有人能夠理解臣下的行為。」
「除了射箭，你有教育過他什麼嗎？一般的時候，都是菜菜在管孩子吧？」我反問道。
「那就是說，和你倒有些相似啰……在第一句話上。」
「……看來，主公現在想娶的，主要還是臣下的家族，而不是臣下本人呢。」井伊直虎有些失落的笑了笑。
「臣下還有一個問題，」她認真的躬身施禮，「如果主公能回答的話，就即刻舉行婚禮，如果主公回答不出，就請延遲一年如何？……也許對主公有些無禮，但正因為是對主公，臣下才能這樣決定。」
永祿十年（1567年）四月八日，若狹守護武田義統去世，五歲的嫡子、義秋的外甥武田元明繼承家督，重臣逸見氏、粟屋氏再次反叛。足利義秋連忙離開若狹，前往越前依附朝倉義景，然後一直逗留到現在。
「明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會見室里，信長這樣問道。
但這個時候的武田義統，卻根本就沒有幫助義秋的能力。他的家督之位，乃是先後追放了弟弟武田信方、父親武田信豐而得，然後又經歷了家中重臣國吉城主粟屋勝久、砕導山城主逸見昌経的叛亂，已經失去了對家臣的統制力。特別是永祿四年（1561年）叛亂的逸見昌経，乃是
「臣下希望前去拜會義周大人……」我抬頭看了看信長。
當然，我對小夏還是非常喜愛的。那句話雖說是敷衍，卻不是謊言。如果我還是在土佐，還是那個初到戰國的學院學生，明白了她的情意之後，的確很樂意就娶她一個。但是現在，菜菜和於加我都不可能放棄了，除了這麼長時間的感情之外，她倆還一個是賢內助，一個是大管家，都是我不可或缺的人。
「那可不行！」小夏斷然回答，「至於景太郎，讓菜菜繼續管著不就好了嗎？」
是啊，如果我娶她的想法，是出於對她本人的中意，那麼她難得穿上和服，我怎麼也該仔細看看的，怎麼也該記得是什麼花紋。
雙手撐著地板轉過身去，就看見小夏雙手籠著罩衣，因為生氣，胸脯劇烈的起伏著，滿臉都是嬌嗔，看上去很是別有一番風致。
「聽說殿下要把景太郎交給井伊家的女人去教導，是嗎？」小夏的聲音聽上去氣呼呼的，「難道是妾身教育得不好嗎！」
「哦，優秀的就要娶么？」小夏的語氣變得酸酸的，「那殿下恐怕要拆掉三重城，建座千重城才行吧？」
「但是，他已經滿了五歲，除了教養之外，也要多學點東西。武藝啊，兵法啊，謀略啊……恩，還有茶道之類。這些菜菜都不擅長，她畢竟不是武士。所以，就只好委託給直虎殿下了。」
「說吧！」信長的態度很隨意。
信長的意志不容更改，這一點我幾乎不可能影響到他。但是，既然義周是我迎來的，無論是從道義還是本心，我都有必要替他爭取一下。
當初大和一戰，我和作為副將的明智光秀相處的還算融洽，之所以
「我明白了。」我點了點頭，「我尊重你的選擇，就請繼續作為武士幫助我吧！」
和井伊直虎約定的第三天，正好是四月上旬進行例行評定的日子。結束之後，我把井伊直虎留了下來。
「主公！」井伊直虎的臉蛋又紅了。
而且，要說我對她沒有一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既然發展到這一步，還是不要說破得好……這也算是一種因緣吧！
說起來，於加的動作還真是快啊。昨天我回本丸，順便和她提了一句，她居然就那麼體貼的開始準備和直虎的親事……
「實在是抱歉！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確是如此……是你讓我明白了自己的本心啊！」我稍稍欠了欠身，「那麼就依你的意思，延遲一年吧！恩，下次如果再看到你穿和服的風姿，我一定會非常認真的欣賞。」
「……可是如果只能娶一個的話，很可能就是選擇你哦！」幾乎把十個指頭全部掰完，我才最後說了這句話。
「這……」小夏語塞了。
「以前就讓你安心做個母親，可你偏要進常備做我的親衛大將……當然，你現在改變主意的話，我還是很期待哦。」
信長的臉上果然浮現出了不悅之色：「你要見他做什麼！」
小夏聽得一愣，有點不敢相信的樣子。她認真的看著我，終於撲哧一笑：「我只聽最後一句就夠了！……有這句話，其他就隨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