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夢》曜之章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回合(上)

曜之章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回合(上)

暫時平定的紀伊國中,日高郡交給畠山義周,擔任分郡守護;雜賀眾大本營所在的有田郡,果然是交給了我。雖然這一郡石高達到八萬,我實際上能拿到的卻只有沿海的三萬石左右,分別奪自彌勒寺和雜賀眾手中,另外的五萬石,有四萬石屬於郡東粉河寺的寺領,另外鈴木家及其配下也保留了一萬石。土橋家由於一門絕嗣,不得不廢除家名,族中遠支的土橋平丞不敢繼續留在雜賀眾,前往根來寺投奔泉識坊土橋家。
「這是釜底抽薪啊!殺掉土橋家的家主和宗家一門,就沒人能夠有資格統轄雜賀眾了……鈴木家打的好主意。」竹中重治有些無奈。
山田郡的石高,大約在兩萬石左右,其中有一萬石屬於十河家。如果依然是在我手上,自然是沒關係的,但是由生駒家長領有,就實在是太強大了些。為了方便管轄,生駒家長接受了我的意見,以十河存之身為庶子、無法統轄宗家為由,提高了植松、三谷兩分家的地位,和作為宗家的十河家共同擔任自己的家老。於是十河家一分為三,再無法達到和生駒家分庭抗禮的程度。
這也提醒了我,一定要牢牢維持住嗣子的地位,否則的話,免不了會有一些隱憂。為此我將朝名備派回三重城,作為信景的直屬力量,以此在家中宣示信景的權威。其餘的蟹江備依然由蜂須賀正勝掌握,淡路備是在秀景的手中,我直接控制的有津島備和三重備,不過三重備一般是交給作為與力的前田利家、佐脅良之、生駒家長三人。
這個時刻,他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山陰和山陽的毛利家(不習慣說中國)身上。他命令尾張、美濃、伊勢和南北近江加強軍備,由他親自掌握,準備隨時迎擊毛利家;命令攝津的荒木村重加強戒備,留意山陽方面的動靜;命令武田信孝、丹羽長秀準備攻擊山陰的丹后國,以報復一色家之前收留比叡山逃僧、支持足利義昭的過錯,同時打通山陰方向;命令明智光秀、細川藤孝管理丹波國的幕府預料地,讓波多野秀治及其在播磨的女婿別所長治宣誓效忠;另外,由塙直政兼任大和守護,率山城、大和、河內三國防禦石山本願寺,以保證畿內形勢的穩定。
「啊?」景政稍稍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連忙大聲領命。
但我並沒有立刻發動攻勢,而是派去了勸降的使者。我告訴他們,這次征伐,主要原因是鈴木家在石山和長島數次與本家作對,而且拒絕了我前番給予的將功補過要求,所以鈴木家必須交出一半領地,退出雜賀眾的中樞,由土橋家單獨主導,鈴木家的家主、雜賀黨的大頭領鈴木重意也必須負起責任來。至於其他人,念在曾經並肩作戰的份上,只要早早降服,都可以既往不咎。
擊潰雜賀眾的增援后,我加緊了對彌勒寺的攻擊。大半天下來,雖然信眾們仍在苦苦抵抗,寺中的僧眾卻堅持不下去了。彌勒寺建立至今,何曾受到過什麼成規模的攻勢?特別是偶爾從河上飛來的炮彈,已經砸毀了十幾間房屋,將十七八個人磕得斷手摺骨,皮開肉綻。很顯然,如今即使躲在寺中也不安全,而傷者的痛苦呻吟和哀嚎,幾乎成為一堆血泥的屍首,無不讓他們膽戰心驚,這般的遭遇,誰能保證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父親大人,還是由我和正信大人繼續修建吧!」周景主動請命道。
「景三郎,」我和藹的喊了他的幼名,「你和宗隆殿下的伊賀眾無事,就負責和歌山城的修建如何?建成之後,由你擔任城代。」
西阿波三人眾作為先陣,也受到了信長的嘉獎。其中生駒家長收穫最豐,作為信忠的親舅父,他被轉封到了與舊領美馬郡相鄰、原先由我領有的讃岐國山田郡,並且擔任東讃岐守護代之職。而由於生駒家轉封,前田利家和佐脅良之也增加了領地,分別領有了美馬郡和阿波郡全域。
「兄長,這是不是太縱容鈴木家了?土橋家一直在和我方聯繫,現在一門被謀害,難道就這麼算了嗎?」秀景質疑道。他負責和土橋家的聯絡,而且和土橋守重有並肩作戰之誼,對於我的這個決斷有些意見。
我繼續打量著眾人,眼光落在了景政的身上。這次征伐,無論是信景還是周景都不乏表現,只有他擔著一個守護的虛名,在軍中毫無存在感。看見父親、叔父、兩位兄長都是那樣耀眼,甚至自己的代官也威風凜凜,他肯定很有點失落吧!
「……是。」秀景想了想,只好嘆息了一聲。
這樣一來,三村元親感到吃不消了,數倍的軍勢,兩方的夾擊,豈是那麼好應付的?他一面竭力在領內組織防禦,一面再次向信長派來信使,請求織田家給予支援。
五月初的時候,戰事終於爆發了。不過,引起戰事的,卻不是織田和毛利兩家的任何一方,而是備中國的三村元親。
「秀景,大殿的命令很急,只能先這樣了,」我解釋道,「畢竟,我們的目的是平定雜賀眾,不是來主持公道的。」
當晚,城中發生了一起變故,由於意見嚴重不合,鈴木重意、重秀父子當場動武,殺死了土橋家家主土橋重隆、嫡子土橋守重和幼子土橋重治三人,留在居館的土橋家庶支土橋平丞得到消息,逃到我的使者藤堂高虎居處,隨即和藤堂高虎一起被鈴木家的人團團包圍。但是,鈴木家並沒有失去理智,他們讓藤堂高虎派出隨員,向我通報土橋家謀反伏誅之事,要求重新修訂降服條件。
「是!父親大人!」景政恭敬的應道。
我倒沒有太多的感慨。這次按照與根來寺的協議抬舉土橋家,我就隱隱明白會有這個結果。鈴木重意、重秀父子都不是省油的燈,絕不會甘心就此失去地位。不過,這沒什麼不好,他們願意幫我削弱和分裂雜賀眾,我自然沒有什麼意見。以現在的情勢,即使保留鈴木家的大頭領位置,南三鄉也不會跟隨他們了,而根來眾和鈴木家之間也會產生裂縫。
「臣下遵命。」本多正信答道。看他的神情,似乎早預料會是這樣的結果。
雖然不是非常理想,但畢竟雜賀眾已經被嚴重削弱,畠山高政也失去了力量,大致算是初步平定了紀伊,信長也就接受了這個結果,並且賞賜了有功之人。
經過這一戰,三村元親和宇喜多直家已成不共戴天之仇,而毛利家也藉此看到了宇喜多直家的實力。去年的時候,為了防備我的水軍,小早川隆景和宇喜多家達成協議,共同防禦宇喜多家的兒島;到了今年,為了對付織田家,小早川隆景更是提議和宇喜多家結成同盟。儘管負責山陰方面的吉川元春考慮到三村家的立場,堅決反對這一提議,但是因為家督毛利輝元的贊同,這樁提案還是在評議上獲得通過,然後很快變成了現實。
「這是你第一次擔任這樣的職務,我會派藤堂高虎協助你。他曾經主持過洲本城的修建,是家中的築城高手,所以你要多多借重才是。」我繼續囑咐他說。
天正二年的紀伊征伐,就這樣落下了帷幕,最終的結果,很有些虎頭蛇尾的意思。日高郡、牟婁郡西部的國人眾雖然驅逐了畠山高政,在名義上成為畠山義周的部屬,實際上卻保持著半獨立的立場,畠山義周也無法隔著東部大片紀伊山地控制他們;而對於我的降服條件,鈴木家也打了個折扣,重兼、重秀和重朝三兄弟聯名通報藤堂高虎,聲稱已經推翻了自己的父親鈴木重意,但是卻不知他去了何處,所以無法向我方交人。看在他們同意獻出一半領地的份上,我接受了這個解釋,並且答應在信長那裡替他們轉圜。
得到三村家不穩的消息,毛利輝元搶先下手,將原本準備攻擊織田家的八萬軍勢全部派往備中國,對三村家發動了極為強大的攻勢。宇喜多直家素來精明,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很快就召集軍勢,會同毛利家一起攻擊三村元親。
我爽快的答應了他們的要求,用船把他們全部送往石山本願寺,隨後把淡路備、淡路眾和川手留下,負責守備和改造工作。其餘的近兩萬軍勢,我全部帶往雜賀城,將不大的城池圍得水泄不通。
事情要從三村元親已故的父親三村家親說起。當初三村家親在世的時候,依靠著毛利家的支持,逐步統一整個備中國,然後向備前國和美作國發動了進攻。然而,正當他雄心勃勃之時,卻在永祿九年二月五日,與重臣在美作國興善寺舉行評定的期間,被備前的宇喜多直家派人以鐵炮暗殺。這一卑劣的行徑,讓三村家怒不可遏,家親之子三村元親繼位后,立刻出動兩萬軍勢進攻宇喜多家,為自己的父親報仇,結果被宇喜多直家寢返家中重臣,不得不無功而返。
「你們不合適,」我搖了搖頭,「如今織田家和毛利家交惡,接下來很可能會在伊予打起來,他們的土佐眾必須返回領內。」
……,……
織田家這麼大的動作,自然瞞不過毛利家。作為對應,他們也加快了戰備進度,於是兩方之間的形勢變得越來越緊張。
聽說毛利家和宇喜多家結盟,三村家家督三村元親憤怒了。在他看來,三村家和毛利家已經有了好幾十年的盟約,如今毛利家卻和三村家的死敵結盟,這是對兩家盟約徹徹底底的背叛。怒極攻心之下,他立刻做出了背離毛利家的決定,並且派人前往京都聯繫信長,準備投靠織田家。三村元親的叔父三村親成竭力勸說家督,卻無法挽回他的心意,於是和兒子三村親宣離開了領內。
「接下來是和歌山城的事——」我的目光在帳中掃視了一遍,「大殿應該會把這裏交給本家駐守,為了控制住局勢,這座城一定要修建得堅固些才行。」
這個條件,已經是非常寬厚了。如果不是信長讓我儘快結束戰事,我根本不會開出這樣的條件,因為回去后很可能會受到信長的訓斥。而雜賀眾才經過一場大潰敗,如今又被十倍的重兵圍困,想必會很滿意這個條件。當然,其中不包括被勒令切腹的鈴木重意,也不包括即將失去一半領地和雜賀眾頭領位置的鈴木家。
他們派來使者,表示願意遣散信眾,交出此山,條件是保留寺中所有人的性命。
這一招式,是我從德川家身上學來的。歷史上,他們建立幕府之後,就曾經以種種介於有理和無理之間的理由,將不少勢力過大的外樣大名拆分甚至改易。對比起來,我這已經算是非常理直氣壯了。
這個沒問題,對於他們的性命,我根本沒有任何興趣,需要的不過是拔掉這個一向宗信仰策源地,將之改造成我方的據點而已。
四支直屬備隊,如今全部被我聚集在淡路國。這同樣是信長的要求,是我在京都敘職時,他特地吩咐的,讓我準備應付毛利家。根據他的情報,毛利家正在領內作總動員,很可能會有什麼大動作。
「既然這樣,那麼就修訂降服條件吧!」我吩咐了下去,「鈴木家可以保留大頭領的位置,但是領地必須要削減,家主也必須謝罪。至於土橋家謀反之事,其中頗有可疑之處,鈴木家必須給我方和根來眾一個說法……對了,派人去平井居館,將此事通報給鈴木重兼。」
或許,應該讓他擔負一些責任,逐步建立一點威望才行。雖然不期望他在伊賀國內壓過福地宗隆,但總不能就這樣荒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