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屍衣2·鬼壺》第一卷 風鈴偈語

第六章 石鐘山

第一卷 風鈴偈語

第六章 石鐘山

賈道長聞言不語,又斟滿了兩杯酒,然後才開口說道:「彭長老既然一生青燈古佛,與世無爭,又為何執意要得到這楓柳二鬼的靈胎呢?」
沈才華與嘟嘟一鼓作氣攀上了山頂,來到了昭忠祠前。
「那靈哥在哪兒呢?」沈才華仍舊是不甘心。
「是,是鑽進樹林了,可,可是繞了一圈又轉……轉回來啦。」嘟嘟解釋說道。
賈道長心下更是驚詫不已,他知道自公元五世紀始,印度佛教傳入藏區以後,本土原始苯教,也就是黑教,便日漸式微,逐漸為格魯派的黃教、寧瑪派的紅教、噶瑪噶舉派的白教和薩迦派的花教所取代,那曾經在雪域高原風雲一時的苯教則銷聲匿跡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靈姐才靦腆的小聲回答道:「我感受不到……」
「為什麼說話不算數?為什麼要抓『靈哥』?」村民們情緒激動,在那戶人家的場院前一同鼓噪了起來。
「說來慚愧,貧道竟然不知彭長老原來是苯教之人,一直還以為是位禪宗高僧呢。」賈道長面無表情的說道。
「靈姐姐,我是……朱小小。」
「她在哪兒?」沈才華緊張的問道。
「鄉親們,稍安勿躁,且聽我說。」此刻,縣長一面系著褲帶,同時精神抖擻的邁步出了房門。
「嗯,靈胎降出,無所不知,若是有緣,定能找到你的那位小朋友。」彭長老安慰沈才華道。
「不好啦,那些人已經偷偷在解剖孩子啦!大家快點起來啦……」嘟嘟掠過一戶戶村民家的屋子,聲嘶力竭的喊叫起來。
「才華,才……華,」嘟嘟悄無聲息的滑翔而下,落在了才華的肩上,「我,我們趕緊走。」
「好好,別哭了,老衲就依你,」彭長老目光望向賈道長,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這孩子身世可憐,就帶他一同去鞋山吧。」
賈道長嘿嘿一笑,道:「貧道正準備將它吞下去呢。」
彭長老默默無語,許久,嘆了口氣,幽幽說道:「魔苯早已遺忘于江湖,老衲自是無顏提及。」
「啊,原來是個孤兒。」彭長老心存慈悲之念,怪不得這孩子執意要找失蹤的小朋友呢,可能那個墨墨已經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彭長老脖子上掛著一支不起眼的黃褐色骨質小瓶,從來沒有人知道其來歷,今天竟然被這藍羽毛的大鳥一語道破,焉能不吃驚?
彭長老面色微紅,頗為不悅的說道:「貧僧的確不知。」
「當然,不吞到肚子里,怎麼能讓它和靈姐見面呢?」賈道長詭異的笑道。
嘟嘟側臉看了看這個老和尚,驚奇的說道:「原,原來是個苯……苯教的長老。」
賈道長未可置否,抬頭望了望夜空,遂彎腰至桌下拾起那個小草籃子,扣在了石桌上,說道:「此刻子時將過,事不宜遲,貧道要施法了。」
「賈道長取笑了,『自從一別衡陽后,無限相思寄雪香,羌笛年年吹塞上,滯人歸不到瀟湘』,當年先祖雪岑乃是漢人,俠骨柔腸,一生狂寫梅花十萬枝,六次辭官,清廉一世。貧僧蝸居石鐘山,還不是為重修『報慈禪林』,長伴青燈古佛,徒然緬懷惆悵一番罷了。」彭長老回答道。
夜空中,月色清亮,一個黑點盤旋而下,這是嘟嘟回來了。
「那邊牆……牆頭有缺口。」嘟嘟領著才華繞到古祠東牆,爬過坍塌的一處缺口,來到了昭忠祠的前廡,古木幽深,夜空中飄來淡淡的花香。
警察們攔在外面,東推西攘的不準老百姓近前。
清涼的月光灑在庭院里,一張石桌,桌上擺著一瓶酒,旁邊撂著兩隻小杯,石凳上則坐著兩個人。身著黑褂的老者便是搶走靈哥的那個瞎眼算命先生,身旁之人乃是一個光頭僧人,穿著一襲灰色長袍,年紀約有五十多歲。
貼著白色的牆根繞過大殿,穿過了一座小月亮門,便來到了后廡。
村民們驚醒了,紛紛披衣跑出房門,手持著扁擔鋤頭等朝著江邊飛奔而來。
「嘿嘿,滿清已亡七十余年,彭長老莫不是還惦記著想要復辟吧?」賈道長微微一笑道。
※※※
藍紫金剛大鸚鵡嘟嘟曾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浸淫二十多年,見過館中收藏的一支奇特的人骨瓶,瓶子上刻著一個「卍」符號,旋轉方向與釋迦摩尼創建的佛教符號「卐」相反,館內的專家曾告訴它那是西藏古老的原始宗教——苯教的祭祀器皿,因此一眼便認出來了。
「我要找靈哥、靈姐姐問話。」沈才華重複道。
「貧道只聞黑教中分篤苯、洽苯、覺苯三種,卻從未聽說過『魔苯』。」賈道長疑惑的說道。
沈才華嗚咽著不肯說話,在老和尚的再三詢問下,才抽泣著說道:「我爹和娘都已經死了……」原本不經意的一句搪塞話,卻驀地勾起了埋藏在他心底里的苦楚,自己的生父母其實是朱彪和蔭屍沈菜花,他們死的時候儘管自己還小,但朦朧中還是記得他倆的模糊影像,只是在寒生和蘭兒的體貼養育下,早已被壓抑在了潛意識深處。
嘟嘟指揮著沈才華沿著江邊攀上嶙峋的石壁,穿過樹叢和岩洞來到了石鐘山下,然後繞到臨江的一側,繼續向山頂攀爬。
場院的喧嘩聲傳到了屋后江邊上,費道長惡狠狠地對嗚咽抽泣著的沈才華說道:「你等在這裏,好好的想想,貧道回來以後若還是不說,有你好瞧的。」說罷,費道長放開了手,穿過灶間去到了前院。
賈道長端起石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轉身朝著牆角的灌木花叢說道:「喂,小孩子和那隻大鳥,你們可以出來了。」
縣長清了清喉嚨,但嗓子眼兒還是火燙般的難受,講出話來也是嘶啞的:「鄉親們,我是縣長。不錯,公安局的法醫是對孩子進行了醫學病理解剖,但這也是在徵得了死者父母的同意下才做的……」
彭長老看到嘟嘟如此般漂亮的大鳥,口中禁不住的嘖嘖稱讚道:「好鳥。」
「文正公的題湖口石鐘山楹聯經賈道長口中誦出,真的是令人觸景生情,淡月思幽古,多愁嘆晚清啊……」那僧人幽幽說道。
「墨墨在哪兒?」沈才華回答。
彭長老點點頭,伸手攬過沈才華到懷裡。
「我要問靈哥和靈姐姐話。」沈才華來到石桌前,坦然的面對賈道長說道。
「嘟嘟,那個瞎眼算命老頭把靈哥帶到哪兒去啦?」沈才華氣喘吁吁的問道。
「那我先問靈姐姐。」沈才華趕緊說道。
沈才華聞言納悶道:「瞎眼老頭不是向南鑽進樹林里了么?」
彭長老摸摸孩子的腦袋,愛憐的說道:「小小,靈哥與靈姐都是鬼仙,楓柳一旦見面便會結合,閉口不再回答任何問題了,非要等到靈姐分娩,生出靈胎,那還需要數日呢,所以你們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彭長老沉思半晌,然後默默說道:「此乃師父要貧僧為之的。」
該祠建於清咸豐八年,湘軍水師統帥彭玉麟奉上諭督造,祠分前廡后廡,面對長江與鄱陽湖,祠兩側的古樟是彭玉麟當年親手所植。凡月色之夜,立於祠堂之前,遙望江湖,可見「湖光影玉壁,長天一月空」的景色。
「那我就等著,等到它能說話了,還要問靈哥。」小才華的倔強勁兒上來了。
彭長老聞言驚愕不已,這隻大鳥不但識得人語,而且一眼洞穿自己的真實身份,令他大惑不解。
江水拍岸,發出「嘭嘭」的巨響,掩蓋了沈才華攀爬時發出的聲音。
「那我們去找他。」沈才華徑扭頭直奔昭宗祠門口而去。
「靈哥呢,不能帶走我們的吉神。」村民七嘴八舌的說道。
「墨墨是什麼?」彭長老不解道。
「那好,你問吧?」賈道長掀開黑褂,露出黑黲黲的肚皮,輕輕拍了拍。
彭長老微微一笑,抬頭對賈道長說道:「道長可否幫幫這孩子?」
壞了,這瞎老頭真奸,還是被他給發現了……沈才華和嘟嘟無奈只得從隱身的樹叢後面轉了出來。
未近那兩扇斑駁陸離的大門便已感覺到了陰冷之氣,沈才華不禁打了個寒戰,說道:「這祠好像有點古怪。」
「好啦,小孩子,你都聽到了,靈姐找不到你的小朋友,你們走吧。」賈道長撂下黑褂子,板著臉下了逐客令。
石鐘山伸入在了江水之中,山石多隙,水石相搏,發聲如鐘鳴,故稱石鐘山。此山雖然高度只有四十余米,面積0.2平方公里,但山上茂林修竹,還有不少歷朝歷代的建築與碑刻。古來,文人雅士便絡繹不絕,如唐代李勃,宋代蘇拭、陸遊,元代文天祥,明代朱元璋,清代曾國藩等。
彭長老見之一驚,忙道:「孩子,你怎麼啦?」
「你,你要把靈哥吃下去?」沈才華驚訝的問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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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古柏,江風習習,月色撲簌迷離。
沈才華聞言沉默不語,心道:自己和嘟嘟是私下裡逃出來的,若是回到南山村,蘭兒媽媽必定是嚴加看管,難以再次出逃,還不如索性留在此地,等到靈胎出世后,問明墨墨的所在後直接去尋找?但必須找個恰當的理由才行。想到此,主意已定,眼睛一眨,竟然憑空落下幾滴淚來。
村民們漸漸安靜了下來,他們認得,這是湖口縣長,老百姓的父母官。
「巨石咽江聲,長鳴今古英雄恨。崇祠彰戰績,永奠湖湘子弟魂。」風中隱約傳來吟詩聲。
「它們真的會生出小孩子?」沈才華好奇的問道。
沈才華的哭聲引起了金剛鸚鵡的警覺,它很快便發現了小主人已處於了危險之中,那個童顏鶴髮的妖道正在折磨著他。想了想,嘟嘟有了主意,轉身朝著近在咫尺的村莊里飛去。
「是我朋友,她是個女的。」沈才華告訴他說。
彭長老並未答話,而是轉過頭來和藹的對沈才華說道:「孩子,今夜你與這隻神鳥來到石鐘山上,所為何事?」
賈道長面露為難之色:「靈哥現在還未入腹,無法回答。」
「原來如此,彭長老可否告知,令師要此二鬼的靈胎有何用?莫不是要學貧道,替人卜卦算命、預測吉凶么?」賈道長語氣冷淡。
報慈禪林就在昭忠祠的西面,內有僧房、大雄寶殿和前後院子,該寺始建於清咸豐八年,是湘軍水師都督彭玉麟為報答慈母請僧侶誦經敬佛之所。光緒二十九年重修,后毀於文革,在鄱陽湖鞋山彭長老的主持下,去年才剛剛修復完畢。
嘟嘟看見老和尚窘迫的表情,兀自「咯咯」的樂了,說道:「你……你脖子上的小瓶子。」
「缺德呀,傷風敗俗,太不要臉啦。」有兩個中年婦女羞憤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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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數百里,都沒有叫墨墨的小孩子,看來已超出了我的能力所及。」靈姐不好意思的說道。
「快來看啊,屋子裡面的人都光著屁股呢!」有眼尖的村民驚訝的叫了起來。
「就,就在這……這祠堂里。」嘟嘟回答道。
「問什麼話?」彭長老微笑著說道。
沈才華眨了眨眼睛,問道:「靈姐姐,你說感受不到?」
「在後……後面。」嘟嘟悄悄說道。
「嘻嘻,朱小小,你是要問那個失蹤的墨墨么?」賈道長的肚皮內傳出了那個像極小姑娘的說話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