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河東夜探

「不是賈道長，是費道長，好像是什麼山西大羅宮……」有良回憶道，這還是在佛崖寺時，妮子對未渡師叔提起過的。

「哦，你知道這個費子云道長為什麼要槍殺一渡老和尚么？」虛風追問道。

有良捧著嶄新的西裝，鼻子使勁的在上面嗅了嗅。

大凡學武痴迷之人，若是遇到難以解釋的困惑，必會千方百計的搞明白才得安心，虛風道長就是這種人，因而其武學造詣也就遠在其師兄虛無之上。

「一渡和尚是怎麼死的？誰殺了他？」虛風不耐煩的打斷了有良啰啰嗦嗦的話，直截了當的厲聲問道。

「有良，你聞什麼？」虛風不解的問道。

虛風點點頭，默然道：「看來這事兒大有來頭呢。」

「算啦，都是上頭的事兒，既然說了是國家機密，咱們小白丁就不管那麼多了，組織原則和保密規定可別忘了，『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還是喝酒吧。」張隊長臉都喝紅了，醉醺醺的說道。

「山西河東么？」年輕人說道。

鰲老接過帶有淡淡香味兒的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寫著香港某某商人徐風，於是點了點頭，領著黃建國徑直奔東風商場旁邊的東來順涮羊肉老店而去。

「唉，其實這事兒與咱們行動小組無關，都是那個賈屍冥道長在暗中搞的鬼，可是納悶的是，上頭至今也沒有給個明確的指示。」其中那個胖胖的中年人兀自嘆息不已。

「你忘啦，他第一次下達指示給我們，不就是將河東風陵寺的那個老和尚屍體送到潼關佛崖寺的么？這老道在那邊肯定是有事兒。」張隊長端起了酒杯說道，口齒已經有些含糊不清了。

「嗯，八成是又回山西去了。」年輕人與張隊長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在哪兒？」有良驚訝不已。

「看見人了么？」有良小聲問道。

「風陵寺，俺只是個小和尚，服侍一渡師父，每天打水和掃地、擦桌子……」有良吞吞吐吐的說道，他留了個心眼兒，凡有關『風后冢』的事，統統一概不能說。

屋內中央擺著一張飯桌，兩個男人正在飲酒，說話的聲音比較低，但虛風聽力極佳，隔著玻璃也仍然聽得很真切。

「是個老道士開槍打的一渡師父，師父臨終前讓俺趕緊逃回家裡的。」有良心有餘悸的回答說道。

「老道士……難道是賈屍冥？」虛風吃了一驚，心想賈道長身懷絕世『先天氣功』，通常來說，是不可能使用火器來傷人的。

夜幕降臨了，虛風道長與有良走出了渭南賓館，依據有良零星破碎的記憶，兩人沿著南同蒲鐵路線一路尋找過去。

「原來有一隻大黑貓，被妮子抱走了。」有良悄聲告訴他。

※※※

「是啊，俺們拿工資干工作，管好自己就行了，」年輕人點頭稱是，一杯酒落肚，忍不住竟又問起來了，「哎，你說這老道還在不在這潼關城裡了？」

「古往今來，一個活人能夠以中陰之身現世，聞所未聞啊……」虛風試探著說道。

「是獨眼龍，最近才瞎的。」有良解釋說道。

鰲老正沉吟著如何回答這個西裝怪人的話時，黃建國在一旁拽著他的袖子，嘴裏嘟囔道：「爸爸，我要吃飯。」這下子解了圍。

「對，是叫費子云，是個獨眼龍。」有良附和道。

虛風道長身子一團一伸，飄然落下。

對面的年輕人一仰脖兒，喝乾了一杯酒，然後忿忿不平的說道：「是啊，張隊長，這老道還點了你的穴道，擄走了小女孩，他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真他媽的陰損。」

有良帶著虛風繞到了這戶人家的後院，隔著高高的樹枝圍成的柵欄，看到了那間曾經關押著他和妮子的柴房。

夜色深沉，月色迷離，天空中有一隊北歸的鴻雁飛過，留下幾聲唳鳴。

一直找到深夜，才終於在一片黝黑的雜樹林後面，找到了那三間紅磚房。

「沒有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兒。」有良回答道。

「是，就是這裏。」有良肯定的說道。

「我們走……」虛風道長說著搭住有良的腰，一躍翻過了後院柵欄，直奔渭南賓館而去，路上一言未發。

至於幫助有良找回被擄走的妹妹，自己順手做件好事也未嘗不可，但若是冒著與賈屍冥衝突的風險，那則大可不必了。

虛風心裏則盤算著，方才在農舍家偷聽到的談話，可以斷定那兩個喝酒者絕不是江湖黑道中人，而是秘密的國家公職人員，至於從屬於哪一部門就不得而知了。虛風自從幾年前替公安部刑偵局工作以來，聽到和見到的東西太多了，知道有些事兒水太深，是不好隨意插上一腳的，否則隨時都可能惹禍上身。自己此番奉住持師兄之命，只要能找到賈道長，拿回屬於全真教的《先天氣功要略》秘笈就算完事，有關一渡老和尚之死以及與費子云道長之間的糾葛，自己並不想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秘密太多了，人太好奇是會短命的，尤其是涉及到政治等敏感的東西。

「道長，俺們啥時候去找那戶人家呀？」有良心中惦記著妮子，心急如焚的催促說道。

中午時分，虛風與有良登上了一列京城前往西安的火車，然後在西安中轉至潼關。次日的黃昏，他倆終於來到了陝西省潼關縣，住進了涉外的渭南賓館。

虛風道長示意有良呆在原地不要動，自己則輕輕一縱上了房頂，然後倒掛金鉤，從那道縫隙中朝屋內望去。

「這戶人家沒有護院狗。」虛風道長么目光掃視了一下，輕聲說道。

虛風望著他倆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嘆道，世間上未知的東西太多了，武學之道乃是永無止境啊。

賓館大玻璃窗的外面便是南同蒲鐵路，不時的有南來北往的列車行駛經過。

「河東風陵寺。」虛風答道。

「不對吧，大羅宮的費子云不是個一隻眼啊，貧道曾與其有過數面之緣。」虛風詫異道。

「肯定不會留在潼關城啦，估計是去了河東。」張隊長顫抖著手又斟滿了酒杯。

「噓……」虛風道長輕輕的做了個閉嘴的手勢，然後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窗戶下，屋裡亮著電燈，一條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子，唯有窗帘上面的縫隙中透出了一絲光線。

「在。」虛風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王府井百貨商店開門了，虛風領有良上了三樓服裝櫃檯，為其挑選了兩套深色的小尺碼西裝，既然他以香港商人的「兒子」出面，裝束也要符合身份才是。

虛風無奈，只得從衣袋裡掏出了一張名片來，遞過去說道：「這是我的名片，若是有緣，希望能夠在一起聊聊天。」

有良聞言一愣，心中尋思道，虛風道長為什麼如此急切的問風陵寺呢？一渡師父遇害的那個晚上，曾經告誡過自己，永遠也不要對別人說曾經在風陵寺出過家，可是自己卻沒能瞞得過虛風道長……

「山西介休大羅宮住持費子云……」虛風道長心中暗暗吃驚，原來此事牽涉如此之廣，連在學術界赫赫有名的學者，大羅宮的費子云道長都卷進來了。

虛風笑了，拍拍有良的腦袋，說道：「好，既然你這麼喜歡古龍水，回到賓館后，就送你一瓶好了。」

「因為貧道已經知道了賈道長在哪兒？」虛風冷笑道。

「先生，您說的話，我不明白。」鰲老淡淡的回答道，心裏面尋思著，中原果真地大物博，尤其是京城，更是藏龍卧虎之地。

進了房間，有良忍不住的問道：「道長，你看見張隊長人了么？」

「為什麼不抓他呢？」有良疑惑不解的說道。

古潼關居中國十大名關第二位，地處陝西關中平原東端，東接河南靈寶縣，西鄰華陰市，南依秦嶺，北面與山西河東芮城隔黃河相望。

鰲老於是衝著虛風歉意的一笑道：「對不起，我要領兒子吃飯去了。」說罷牽著黃建國轉身便走。

虛風道長目光直視著有良，面色嚴肅的說道：「告訴貧道，風陵寺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好，我們進去。」虛風一手搭在有良的腰間，縱身躍過了柵欄，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後院里。

有良感覺到這個瞎眼睛的年輕人很是可憐，不但看不見花花綠綠的世界，甚至永遠不知道自己腳下的路通往何方，儘管如此，竟然還遭到京城裡的人辱罵，而這在黃河邊上的家鄉是不會發生的，村民們會憐憫，會施捨，儘管他們自己也很窮。

「俺不知道。」有良搖搖頭，師父叮囑的事兒不可對別人說，尤其自己是僧，而虛風是道，不是一路的。

※※※

「道長，你還沒告訴俺，張隊長在那屋子裡么？」有良固執的問道。

「等天黑下來，夜裡做事方便些。」虛風道長平靜的回答道。

「你肯定就是這裏么？」虛風道長謹慎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