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地玄黃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恩梅開江
是夜，月色迷離，兩岸一簇簇高大的鳳尾竹，江面上飄浮著淡淡的霧靄，耳邊傳來汨汨的流水聲，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空靈與靜謐。
河童老爹潸然淚下的呆立在那兒，已經愕然的說不出話來了。
「你說，墨墨媽媽死了。」客家嬤嬤告訴他道。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賈屍冥聞言總算放下心來，心下尋思著，當年自己一掌擊中老祖膻中穴，她應該即時斷氣才是呀，難道其臨死之際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不成？賈屍冥啊，枉你還是個老江湖，竟然如此的疏忽大意……如此看來，沈才華這小子說不準什麼時候便會回憶起來，「三十六計走為上」，還是找個機會帶著妮子溜開為上策。
緊接著，一個女聲和起來，音質極為柔婉：
「什麼字？」客家嬤嬤立時警覺起來。
沈才華心中驀地一動，那歌聲傳入耳中竟然是那麼的熟悉，自己究竟在哪兒聽到過的呢……他眉頭緊蹙著，努力的在腦海中搜尋著逝去的記憶，同時目光朝江心望去，薄霧之中隱約的出現了一艘木船。
最後，還是沈才華勸慰道：「河童老爹，還是跟我們去恩梅開江吧，那兒有原始森林，還有好多的水，沒有壞人會加害你們的。」
「終於到達恩梅開江了。」客家嬤嬤悵然道。
賈屍冥淡淡說道：「日月如梭，滄海桑田，畢竟已經一千六七百年過去了，變化自
沈才華依舊在努力的回憶著，腦海中的影象時斷時續……那女人的雙乳無生氣的下垂著，黑胖的皮肉上歪歪扭扭的用鮮血塗寫了一個什麼字……是個什麼字呢？他的腦袋如針扎一般的疼痛起來，那影像也隨即消失了。
「嬤嬤師父，我們一起去幫著墨墨找娘吧。」沈才華央求道。
「去吧，吸子，這才是你應該生活的地方。」沈才華柔聲說道。
賈屍冥嘿嘿一笑，道：「那麼就隨貧道前往曼德勒，天亮后首先要設法渡過恩梅開江。」
打只山歌過橫排，
客家嬤嬤伸手摸了摸沈才華的額頭，關切的問道：「才華，你怎麼了？」
「墨墨媽媽死了……」沈才華嘴裏痴痴的囁嚅著，他的腦海里時隱時現了一幅奇怪的場景：雨林深處，一株枯死的老樹，光禿禿的樹榦上生滿了一簇簇橙紅色的火燒花，艷麗無比，樹底下坐著一個袒胸露乳的女人，兩隻獃滯的眼睛茫然的盯著蒼穹，嘴角一縷乾涸的血跡……
「毒品，」賈屍冥支支吾吾的搪塞說道，「老祖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哪兒，六年前，墨墨還是嬰兒的時候，便被蒙拉差翁·炳擄走了。」
「主人，我們就在這條江里生活下去了，請放心，吸子筒就由我們來照顧吧。」河童老爹發出意念恭敬地說道。
「墨墨媽媽
數日前，他們從雲南偷越邊境，鑽進了緬甸北部連綿不絕的原始密林里。在雨林里穿行了數日後，終於來到了浩瀚神秘的恩梅開江邊。
「這就是我們的老家？」河童兄弟們望著縱橫交錯的堤壩以及星羅棋布的村莊，冒著黑煙的拖拉機和呼嘯著的汽車，失望的疑問道，這與河童老爹多年來描述的那個浩瀚無邊的水鄉澤國大相徑庭。
橫排路上等妹來，
打只山歌過橫排，
客家嬤嬤詢問的目光望著沈才華。
熊大海過來安慰才華，開釋他道：「小主人，你不是希望吸子筒回到恩梅開江，所以我們才千里迢迢趕來的么？等它的身體複原了，你們還是可以再見面的。」
妮子默默地走到沈才華的面前，茫然的凝視著他的面孔，那哭聲似乎曾經在哪兒聽見過，很久遠，很久遠……
大家填飽了肚子之後，熄滅了篝火，此刻天色已近黎明。
「她娘究竟在哪兒？」客家嬤嬤犀利的目光直視著賈屍冥。
※※※
「哪個女人？」客家嬤嬤疑惑的問道。
客家嬤嬤微微點點頭，隨後目光望向了賈屍冥冷冷的說道：「賈道長，你帶路吧。」
「信不信由你們，貧道現在要帶著妮子找娘去了。」賈屍冥手一攤，表現出無所謂的神態說道。
客家嬤嬤懷疑的說道：「
妹想對歌又無才，
賈屍冥嘿嘿笑道：「妮子是不會跟你們走的，她要去找娘。」
木船慢慢的靠近了。
河童們歡呼起來，儘管它們的聲帶發不出聲音，但那種喜悅的心情，眾人都感覺得到。
「也許在密支那，有時還在曼德勒，總之她在金三角一帶做生意，需要慢慢的找。」賈屍冥淡淡的回答道。
沈才華慢慢的停止了抽泣，只是默默地盯著江水。
賈屍冥聞言大吃一驚，急忙厲聲呵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在一株開滿了火紅色花的樹底下，坐著一個死去的女人，很黑很胖，兩隻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嘴角邊的血已經幹了，胸前用鮮血寫了一個紅顏色的字……」
「才華，你說什麼？」客家嬤嬤驚訝道。
客家嬤嬤一行為了防止有人發現相貌奇特的河童，一路上晝伏夜行，半個多月後的一個晴朗的夜晚，他們終於來到了緬北恩梅開江邊。
「哎呀來……
沈才華緩過神兒來，怔怔的問道：「嬤嬤師父，我說什麼了么？」
「實在是……是太……感人了。」嘟嘟傷感的說道。
這一刻，賈屍冥心中已然繃緊了，暗地裡運足了真氣，若是萬不得已之際，他已準備拼個魚死網破。
※※※
在途徑洞庭湖畔時，老河童夫婦早已經認不出記憶中的家鄉了，當年八
「哇……」的一下，沈才華終於忍不住的放聲慟哭了起來。
「主人，你以後還會來看我們嗎？」河童老爹戀戀不捨道。
想不出好詞好句來……」
「你胡說！我娘才不會死！」妮子氣勢洶洶的走到沈才華面前大聲叫道，她的眼神兒里充滿了怨毒。
賈屍冥極嫻熟的將小魚蝦串在樹棍上燒烤，隨著嗞嗞啦啦的聲響，焦香氣逐漸的飄散開來。
就在這時，下江處隱隱約約的飄來了歌聲……
「是，主人。」河童老爹答應了，遂帶著全家一起跟著又繼續南下了。
看著傷心欲絕的河童們，客家嬤嬤也不知如何才好。
沈才華默默地將吸子筒浸入岸邊的江水中，嘴裏喃喃的說道：「吸子，我終於帶你回家了……」
「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沈才華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客家嬤嬤轉過身來，面對著賈屍冥冷冷的說道：「賈道長，吸子筒的事兒已了，現在我們該談談墨墨了。」
「會的……」沈才華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回答說道。
要啟程了，沈才華戀戀不捨的凝望著霧氣藹藹的江水，含著熱淚喃喃道：「吸子筒，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沈才華抬起憂傷的眼睛
吸子筒無力的展開了腹面，圓圓的眼睛里湧出了淚水，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小主人。
妮子聞言趕緊跑過來，拽著賈屍冥的衣襟，急切的連連問道：「師父，密支那在哪兒？曼德勒在哪兒？金三角又在哪兒？」
卻不見妹子好風采……」
許久，吸子對沈才華眨了眨眼睛，然後緩緩的遊動了起來，它戀戀不捨的最後回望了小主人一眼，慢慢的沉入水中不見了，須臾，江面上的那一絲漣漪也漸漸的消散了……
「主人，那我們走了。」河童老爹說罷，帶著河童們「噗通，噗通」接二連三的跳進了恩梅開江中。
最後一個是河童老六，它僵直著脖頸，目光獃獃的凝望了妮子兩眼，然後慢慢的沉入了水中，須臾，水面恢復了平靜。
賈屍冥見狀大喜，忙扯開嗓子喊道：「船家……可否載我們渡江？」
走過了幾多冤枉路，
熊大海攏起了一堆篝火，然後獨自一人扒在江邊浸入水中的一塊青石上，一晃腦袋「喀喀喀」的一陣脆響，抻長了脖頸將頭伸進了江水裡。隨即在他的嘴裏不時的向岸上甩出一些小魚小蝦來，過了一會兒，已經積攢了一大堆。
「哎呀來……
沈才華伸出手指在泥地上畫了個「人」字，可是下面的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沈才華恍若未聞般，神情痴痴獃呆，默默的自語道：「那個女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