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地玄黃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收魂
「嗚嗚嗚……」如風聲漸起，如泣如訴，篝火火苗搖曳不定，樹葉也沙沙作響……密林中五萬遠征軍人的孤魂野魄，受到沈才華腦袋裡面的祝由舍利吸引，慢慢的凝聚過來，形成了一種強大的磁場。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客家嬤嬤鼻子哼道：「賈道長，還不給它解穴？」
於是由阿明帶隊，賈屍冥領著妮子，客家嬤嬤、沈才華和嘟嘟以及熊大海緊隨其後，一行人毅然的走進了雨林中。
「太……太壯觀啦。」嘟嘟驚奇的說道。
黑暗的雨林中，仍源源不斷的飄來綠瑩瑩的鬼火，相繼進入才華的腦顱，一直持續了整個夜晚……直到黎明時分，野人山五萬客死異鄉的中國遠征軍將士的亡靈，最終才全部被沈才華腦中的祝由舍利吸收殆盡，而此刻，他已是筋疲力盡，一頭栽倒在篝火旁，昏厥了過去。
阿明衝上前來，卡賓槍口抵在了「野人」的胸口上，一把扯下它臉上的口罩，厲聲喝問道：「你是不是『野人山老妖』？你把我的女兒弄哪兒去了！」
此刻，一縷月光正透過望天樹茂密的枝葉空隙，斜斜的照射在了沈才華的身上，但見他的頭髮驀地乍起，根根直立，百會穴內產生出一股強大的吸力，那些綠芒鬼火化為一道綠光，井然有序的鑽進了他頭頂上的百會穴……
那野人活動了下身子，發現四肢能動了，頓時驚奇的望著大家，這時，它的目光落在了妮子懷中的大黑貓「小翠兒」的身上，眼睛一亮，饑渴的舔了舔厚厚的嘴唇。
此刻，圍在篝火旁的眾人腦中隱約的接收到了某種磁場，彷彿天籟之音一般，儘管時斷時續，但最後他們還是聽清楚了，那是一首悲壯蒼涼的軍歌：
沈才華一面繼續誦念著巫咒，
野人山荒無人煙，植物異常茂密，終年雲封霧鎖，不見天日，毒蟲滋生，毒蚊以及螞蟥水蛭數量眾多，瘴癘肆虐，毒蛇猛獸橫行，素有「深山地獄」之稱。
「才華，你腦中的祝由舍利吸收了五萬遠征軍士兵的魂魄磁場，自然會感覺很辛苦，等我們回到中原，將他們釋放出去就好了。現在，賈道長捉住了一個長毛野人，你能試著與它進行溝通么？」客家嬤嬤柔聲問道。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咩……吔……」野人仍舊是發出一兩個單調的音階。
阿明是本地人，對雨林十分熟悉，帶領著眾人從恩梅開江邊的甘拜迪一路向北直插雨林深處，黃昏時分，他們終於接近了野人山谷。這裡是密支那以北一片極原始的熱帶雨林，歷史上一直為中國領土，隸屬於雲南省管轄，五十年代初期劃界時，歸為緬甸國土。此地山深林密，瘴癘橫行，傳說中曾有野人出沒，因此這片方圓數百里的無人區統稱為「野人山」。
「我們都去。」客家嬤嬤微笑著說道。
一九四二年雨季，杜聿明率領中國遠征軍穿越野人山，歷時兩個多月，吞噬了五萬余名遠征軍將士，其悲壯、凄慘和殘酷，為世界軍事史中所僅見。
「它是『野人山老妖』的婢女，發現了雨林中的火光，才跑過來看的。」沈才華對阿明解釋說道。
沈才華又和野人嘰里咕嚕溝通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回過頭來說道：「所有擄來的小孩兒都養在『野人宮』之中。」
昂然含笑赴沙場……〗
賈屍冥尷尬的笑了笑，真氣蓄臂上前拍開了野人封閉的巨骨穴。
「啊……啊……」
「鬼火，人死以後，屍體骨骼分解出來的磷光。」客家嬤嬤解釋說道。
「喂，你會說話么？」賈屍冥問道，並隨手封住了它肩骨與上臂骨啣接骨縫中的巨骨穴，此為人體大麻之穴，看來對其也管用，然後將它擲于篝火之旁。
「他怎麼了？」妮子關切的問道。
熱帶雨林內潮濕悶熱，光線幽暗，各種喬灌木、藤蔓和附生植物自然組合成多層次的天然植物群落，千姿百態。望天樹直刺藍天，在五、六十米的高空中撐開綠色巨傘，雄踞于雨林的最高層，下面是番龍眼、桫欏和青梅樹，古藤怪蔓如巨蟒般纏著古樹，弓腰駝背，把數不清的枝蔓伸向四周，在林間織成一張張倒掛著的藤網。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才華，你是想帶走五萬遠征軍人的魂魄么？」客家嬤嬤走到沈才華的身邊，嚴肅的問道。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什麼人！」賈屍冥突然間大喝一聲，伸手抓起一根燃燒著的木頭棒子，激射擲入雨林之中……
不多時，沈才華幽幽醒轉，但仍覺得四肢無力，疲憊不堪，他呆望著客家嬤嬤，口中囁嚅說道：「嬤嬤師父，我好累……」
野人的鼻子嗅嗅，伸手抓起了火堆上香噴噴的臘肉塞進了嘴裏，嘖嘖有聲，吃得滿嘴流油。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喵嗚……」大黑貓向其發出了恐嚇的叫聲。
沈才華不經意間朝著黑暗處瞧去，發現了星星點點的綠芒在林間緩緩的飄浮著，接著越聚越多，並漸漸的圍攏了過來，「那是什麼？」他驚詫的問道。
客家嬤嬤悵然嘆道：
「是啊，小主人有這能力的。」熊大海在一旁附和說道。
「才華，他會醒過來的。」客家嬤嬤輕輕的撫摸著沈才華的頭髮，憐惜的說道。
客家嬤嬤笑了，說道：「嘟嘟可以另當別論。」
那些碩大的毒蚊為熱力所逼不敢近前，只是圍繞著在篝火外圍繞圈子。阿明從背囊中取出帶來的臘肉放在火上烘烤著，散發出陣陣撲鼻的香氣。
這時，客家嬤嬤心中已完全明白了，沈才華這孩子的腦顱內一定有著與她同樣的祝由舍利，只不過更大，功力更強，遠遠超過她和兩位師姐。祝由舍利是「祝由神功」的載體，可以凝聚死者的魂魄，野人山五萬中國遠征軍將士的孤魂，受到他腦中祝由舍利的吸引，正在向其聚攏而來，而自己腦袋裡的祝由舍利功力則相差太遠，吸引不了那些綠芒鬼火。
※※※
「嬤嬤，才華能與動……動物溝通，弄，弄醒他問問吧。」聰明的嘟嘟建議道。
此刻，篝火旁的眾人全部都驚呆了，默默地聆聽著那已久遠的悲壯與蒼涼之聲……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賈屍冥縱身躍起，快如閃電，幾個起落便追上了，于黑暗裡劈手一把將其揪住，拖回到了篝火旁，接著火光定睛細瞧，卻不由得大吃一驚……
阿明熄滅了篝火，此時天已大亮，林中升騰起白色的霧氣，眾人跟隨在了腿不打彎，直挺挺行走的野人身後，一路向著雨林深處而去。
「嬤嬤……嘟嘟的腦……腦容量更小，可是我什麼都……都懂呀。」嘟嘟站在沈才華的身邊不滿意的反駁道。
沈才華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很久
妮子好奇的走上前來，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野人」看了半天，然後開口問賈屍冥道：「師父，它會說人話么？」
「才華，快快問它，我的女兒小美呢？」阿明急切的追問著。
「它是不是擄走小美的『野人山老妖』？」阿明迫不及待的問道。
「這就是『野人山老妖』么？」熊大海愕然不已道。
客家嬤嬤、賈屍冥等人見此情景也俱自愕然不已。
沈才華扭過臉去，看清了坐在篝火旁邊的那個褐色毛髮的野人，於是伸出兩根小手指頭塞入自己的鼻孔內，目光望著它，嘴裏嘰里咕嚕的誦起了祝由神功的第十六式「人面獸心」來：「獸獹獺獻獼獽獾獿玀玁玂玃……」
「怛伽阿闍嗔醯咄叱訶闥孕……」沈才華聞言口中遂念動巫咒，雙手交叉于胸前，然後展開雙臂，作擁抱狀的指著那些綠色的鬼火。
「『野人宮』在哪兒？我要去救小美！」阿明騰地站起身來，抄起了卡賓槍。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這是一個類似於大猩猩般的生物，身高逾兩米，披頭散髮人面，嘴巴上戴著一副白色的大口罩，袒胸露乳如婦人，赤足而沒有膝蓋，見到篝火旁的人們，急忙用手掩住其多毛的陰部，似乎懂得害羞。
「它能聽懂我。」沈才華點頭說道。
「不會吧，那老妖不是輕功很好的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束手就擒？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野人山『野人』，但它為什麼也帶著副口罩呢？」客家嬤嬤仔細打量著那生物，迷惑不解的說道。
一株青梅樹的
「它剛才在窺視我們……」賈屍冥向客家嬤嬤解釋說道。
客家嬤嬤點點頭，扶沈才華坐起身來，然後伸手按在他的后心處，緩緩輸入一股祝由真氣。
客家嬤嬤蹲下身子摸了摸『野人』的后顱骨，然後又撥開它陰部的長毛瞥了一眼，站起身來說道：「這是一隻雌性野人，它的腦容量只有人類的一般不到，因此語言以及思維的功能很差，充其量也就是一隻類人猿而已。」
沈才華說道：「它願意帶我們去，但不知為什麼卻站不起來。」
這些綠色的鬼火就是他們么……沈才華心中遐想著，口裡喃喃自語道：「寒生爸爸，你在哪兒……」
「真好看……」妮子憧憬的望著綠芒環繞下的沈才華說道。
當年寒生手裡的那枚祝由舍利是王婆婆的，根本無法與此刻沈才華腦中的舍利相比，因為它由完整的「祝由十八式」所生成，如同郭璞在世一般。
綠色光暈下的沈才華小臉脹得通紅，額頭上滲出汗珠，手足無措的說道：「嬤嬤師父，我不知道要怎樣辦……寒生爸爸說過，一定要帶他們回家鄉的。」
密林中的那些鬼火慢慢的向沈才華的身邊聚攏，一團團的，密密麻麻，此刻，他彷彿身處在一個巨大的綠色光暈中……
夜幕降臨，雨林中幽暗漆黑，由遠而近的傳來了陣陣「嗡嗡」聲，「是毒蚊！」阿明警告道，隨即手持砍刀斬下些樹枝，趕緊燃起一堆篝火來。
那野人聞言驀地一愣，隨即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口中：「啊……吔……」的叫個不停。
「唉……」阿明嘆息著道，「野人山的鬼火都是中國遠征軍人的魂魄啊，爹爹當年也是差一點死在了這裏，據說總共有五萬多名將士亡命野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