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一百零二章 殺之何惜！
他若不愛他的妻子，何必囚禁九十年？一刀殺了，豈不幹凈利落？他不殺，乃是因為愛。他若不恨他的妻子，何必囚禁九十年？囚禁，也是因為恨。
寒瀟然沉默了一會，道：「其實每個人都是草菅人命，淡漠無情的。每個人都是視眾生為無物，絕對的無情自私！」
這個人囚禁了妻子九十年，可說狠毒。但他的一生也因為此事而毀掉，可說可憐。臨死居然請求那個曾經變節的女人原諒，簡直有些屈辱……
「親情？」楚陽想要冷笑一聲，但卻笑不出來，道：「我與楚飛龍，能有什麼親情？」
楚陽問道：「什麼？」
「這是親情。」寒瀟然道。
楚陽的眼中發出冷點一般銳利的光芒！
楚陽渾身一震，頓時感覺自己如同被醍醐灌頂一般，一股清涼從頭上灌頂而下，道：「不錯！關鍵在放開！看得開！」
此刻見他居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一腔怒火，再也不可遏制。
寒瀟然也笑的快活起來，看到楚陽解開心結，終於如釋重負，哈哈笑道：「不錯，就為了這一句放手，果然是好。你既然不是蠢人，那便走，我陪你去喝酒。」
「你現在不宜回家。」寒瀟然道：「此事，你現在若是帶著屍體回家，那麼，無論你如何無辜，對你的家人都是巨大的打擊！」
……
「不必！」楚陽眉毛一揚，咬牙道：「對人，我或者還會有些輕微觸動，縱然殺了，也會有些悵然失落，但對於這一種豬狗不如喪盡天良的畜生，若是下不去
楚陽深有同感，道：「不錯。善良的人心中有愛，邪惡的人心中也不是就只是一片荒漠！」
寒瀟然輕輕嘆息：「覺得心裏有些難受是么？」
楚陽甚至沒有讓他叫完『大哥』這兩個字，因為他覺得，若是被這畜生再叫自己一聲『大哥』，恐怕自己就會當場噁心的吐出來！
「這與仇恨無關。」
「這份親情來自於血緣！你認為沒有，並非就真的沒有。」寒瀟然呵呵一笑：「血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因為你姓楚。」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寒瀟然笑了笑，說道。
寒瀟然理解的笑了笑，道：「這種滋味，我懂。你之所以覺得難受，乃是因為，你……還是一個人，並非是剛剛出去的楚騰虎那般無情無義的畜生！」
「帶進來！」寒瀟然一回頭，輕喝一聲。
但這樣的男人，這一生的痛苦誰知曉？
寒瀟然笑了：「非但如此，我還助紂為虐了！」
「該放開時且放開！」寒瀟然帶著欣然的微笑：「放不開，就是痛苦，放開了，就是雲淡風輕。其實放開與放不開，就在於一個人是不是願意自己折磨自己。你想要折磨自己么？」
「不錯！此言甚是有理。所以，我在殺死他們之後，他們的財產，我一般都只會罰沒八成。剩餘兩成，不管多少，都給他們的家人留下。」寒瀟然喟嘆一聲：「執法，若是沒有些憐憫敬畏，執法就只是特權而已。」
楚陽緩緩抬起頭來
「九十年之中，他甚至不讓他的妻子死，正常病死也不成，就這麼一直囚禁著。最後，他落到我的手裡，你知道他臨死的時候最後一件事是要求我什麼么？」
楚陽苦澀的笑一笑，道：「我以為，我本是殺戮無情，視敵人如豬狗，草菅人命的人，沒想到，真的不是。」
一直沒有出現的秦寶善大踏步走了進來，在他手中，拎著一個死狗一般的人物。秦寶善手一轉，手上那人轉過臉來，雙眼緊閉，顯然已經暈眩過去。
噗地一聲，楚騰虎落在地上，但同時也恢復了清醒，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楚陽，忍不住渾身顫抖：「楚陽？」
血光閃爍。
楚陽的臉色有些慘白，整個人，似乎是剛剛從夢魘之中醒來，臉色難看的嚇人，強笑一聲，道：「老哥哥果然來得及時。」
這個問題，真的不好回答。
寒瀟然道：「我執法多年，手下殺死的每一個窮凶極惡之徒，哪一個都該死十次！但……你知道么，只要這其中有家人的，每一個人對自己的家人，都是極盡眷戀的。臨死之前，知道自己求生無望之後，都會哀求我，安排他們的家人。親情，又豈能因為善惡而改變？」
「放開？！放不開？！」寒瀟然一聲沉喝，聲音在這狹小的、充滿了血腥氣的空間里，竟然如同驚雷震動。
騰騰的殺機，從心中湧起。
「曾經有一次，一位三品君級高手，在這裏，我就不說
「這人放不開啊。」楚陽嘆了口氣。
「楚飛龍這麼多年不擇手段的對付你們父子，可說是罪大惡極。但……你只要姓楚，不管你回不回到你的家族，你在面對他的時候，心裏就會很微妙，很奇怪。」
「嗯。」楚陽知道，像這種高手口中講出來的什麼，無不充滿了別的韻味或者心境意念，往往都有高深涵義。
楚陽笑了。
寒瀟然長嘆：「他臨死之時，請求我，將他的妻子放掉，然後將他的這麼多年的財富酌情給他妻子，然後更托我向他的妻子請求原諒。說，這一生對不起她。」
寒瀟然微笑中充滿了心安理得：「這正是我覺得自己問心無愧的最大倚仗啊。」
愛與恨，誰能分得清楚？
楚陽發自內心地道：「老哥哥的執法，當真是處處充滿了憐憫與仁慈。」
「小兄弟若是不忍心下手，我可以代勞。」寒瀟然呵呵一笑：「當然，若是小兄弟想要留著他，也可。」
「被夜家夜無波所殺！」寒瀟然道：「此事，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楚陽深深嘆息。
寒瀟然有些苦苦的笑：「你說，這個男人究竟是太沒有骨氣，太可惡太可憐還是太屈辱太狠毒太無情呢？」
楚陽沉思起來，道：「難道說…
楚陽苦澀的笑了：「老哥哥這一次可是為了我枉法一次了，而且，還做了偽證。」
楚陽冷冷看著他，腳尖一挑，那柄沾滿了鮮血的長劍就到了手裡，寒光凜然。
「不錯，該放手時且放手！」楚陽哈哈大笑，只感覺心情一片通暢，欣悅無比：「我楚陽豈是自己折磨自己那種蠢人？！」
原來秦寶善一直沒有出現，卻是去追捕楚騰虎去了。
楚騰虎！
楚陽咀嚼著這個故事，這個平凡的，甚至有些悲涼的故事，越來越是感覺到其中充滿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其中的愛恨牽絆，委實是令人心情低迷卻又為之黯然一嘆。
「我會幫你處理好這件事。」寒瀟然道：「有沙心亮處理，送屍體回去。無論你今夜如何不甘，如何的難受，你都不能回去。」
楚騰虎驚駭之極：「大……」
但他還沒有說完，楚陽手中劍已經決然的刺入了他的咽喉，沒有絲毫猶豫。
楚陽苦笑點頭：「不錯。這父子三人，都有取死之道；小弟之前，也並非沒有殺過人，而且這一次，又是報仇……但，看到他們就這麼死在自己面前，依然是心裏不是滋味。」
對於這個弒父殺弟殘忍狠毒卑鄙無恥的楚騰虎，楚陽早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會容他活下去！
「嗯？」楚陽疑問。
寒瀟然深深道：「親情這東西，呵呵，縱然是楚飛龍，親情也並不比任何人差多少。他臨死之時，想的，便是他的兒子的安危。這難道不是親情？」
楚陽呵呵一笑，道：「
上面沾著的，是楚飛龍的鮮血，楚騰蛟的鮮血！
「那麼此事如何對家族定論？」楚陽問道。
秦寶善喝道：「小兄弟說得好！接住！」一抖手，將楚騰虎扔了過來。
「正如我們身處在這世界里，每一天，都要死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人！而那些人的死，在我們的眼中，在所有人眼中，都只是一個數字，又能有什麼觸動？」
寒瀟然含笑地看著他：「哦？」
寒瀟然既然在這個時刻給自己講出來，那就定然有他的用意。
「但，自己身邊的人一旦發生意外，或者被人殺死，或者病死，卻會往往數年都會在心裏覺得難受。」
他笑：「有我在這裏，你也回不去。」
寒瀟然手掌溫暖的撫在他的肩頭，道：「不錯，雖然拐了彎，卻實實在在的是親情。你之所以難受，並非是因為楚飛龍。而是因為他是你的叔叔！這一點，生死也罷，為仇也罷，都不會改變。親情這東西，只要存在過，那麼，無論他如何的背叛傷害你，這份親情都不會泯滅，只會從溫暖轉變成痛苦，就如你現在的痛苦。」
楚陽點點頭，有一種豁然洞開的感覺。
楚陽苦笑。
「這根本就是人性！」
「那……屍體？」楚陽有些猶豫，他在考慮，若是自己將屍體送回去，家族的反應究竟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