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空城
第二十三章 斬首（下）
……
倏忽間，退了一千公里。
這隻是一個開頭。
然後毫無煙火氣地一指，就這樣穿過了由棍頭至易天行額頭間的數米距離。
……
眉心與指尖一離，易天行頓時擺脫了那種恐怖可怕的六動感覺，身體軀幹中的麻癢痛怖驚諸般感覺一掃而空，他根本不及想，尖嘯一聲，體內火元極速逼出，沿著金棍向前遁去。
（終於將這大柿子留在這兒了，葉相，你快逃命可好？）
他腦中一動念，右手便自然而動，無風無勢地在空中畫了幾下。
此時的易天行，便感覺到體內隨著那股力量洪流的侵襲，感覺到無比麻癢。以他如今的境界，本來早已擺脫這種外感之惑，無奈何大勢至菩薩境界太高，這六動之威又著實厲害，竟這般漫漫侵入了他的心神，令他無比難受。
只需要千分之一秒。
真是極險。
……
嗤的無數細微聲音同時響起，就像是有誰往火堆里扔了無數把頭髮。
轟的一聲巨響，易天行倒退著，被大勢至菩薩手上的青蓮逼的疾速退後，橫亘數十萬公里，終於遇到了阻礙，狠狠地扎了進去。
先前滿天神佛在旁，氣息夾雜互擾，易天行就很擔心看不住那瓶兒菩薩的去向，所以一直死死盯著瓶子，不料大勢至潛入幽暗之中，再出來時，已到了自己的身前！
隔了約摸幾秒鐘的時間，棍影才顯現了出來，緊接著，棍風才響了起來。
……
在金棍停止的那一剎那，大勢至菩薩的指尖也停止在了他的眉心處。
緊接著是劇烈的疼痛，然後眼前出現了幻視，無數光線曲折，彈射，彎轉，化成無數天魔形狀。耳中也現出幻聽，如九天雷電般一道一道地劈著，聲若洪雷，震著他的識海。
雷電劈下，一陣劇痛之後，終於將他從勢至菩
……
啪啪數聲巨響，易天行被雷電劈了個正著，強烈的高溫瞬息間蒸發掉他身上的衣裳，露出內里蘊含著無窮力量的身軀來。只是新長出來的頭髮被電力一擾，頓時直直衝了出去，看上去像極了一個被打的無比狼狽的塞亞人。
大勢至菩薩的青蓮點在他的眉頭。
無數道啪啪的聲音似乎同時響起。
……
在天火之中，大勢至菩薩寶像清光未減，與高溫的火焰抵抗著，保護著自己的法身，而依然堅定地將那根手指伸了過來，這次的手指卻多了一根青蓮。
最可怕的是，大勢至菩薩不知是如何做到，竟然在這樣強烈的衝撞下，依然保持著手上的那枝青蓮柔弱而穩定地頂在他的眉心。
……
雖是平實道訣，卻是易天行施出，這等聲勢，只怕連初創此訣的仙人也難及其萬一。如兒臂般粗細的雷電，劃破了幽暗的空間，像無數道尖銳的利劍，猛地劈了下來！
得虧強烈撞擊之助，易天行眉心一痛，卻是一直僵著的雙手，被震的活絡了起來。他唇中吼出一聲暴喝，腦海里無數棍影橫打而出——這些畫面全是當年在後園裡，老猴灌入他腦中的戰鬥經驗。
看來大菩薩境界，就算暗殺，也須當面來，化作明殺。
果不其然，清光之中的菩薩寶像驟然一亮，數十聲火灼之聲響起，勢至菩薩身上那件流彩溢光的佛衣頓時燃了起來，從袖口到領子，數十朵柔美的火苗開始蔓延。
……
菩薩打架，其實和潑婦吵架沒啥區別，就看誰的臉皮厚些，殺傷力強些，得力的幫手誰多些，帶的夜壺，誰裏面的黃白之物臭些，誰便能驕驕然得勝返家，便是如此…
——不是身後。
便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易天行朝菩薩的寶像之上，生生砸下了一萬多棍！
大勢至菩薩身上的寶光一陣黯淡，緊接著卻又是一陣明亮，如是者在極短的時間里閃爍著，就像是隔著大氣層看見的明亮星星。
此時菩薩寶像的清光之上，顯現出無數道細微的裂痕，很明顯是易天行砸出來的。而清光之中，大勢至菩薩的面色無比煞白，幽藍的雙眸中隱隱可見血色，唇角滲出一道鮮血。
所以當自己的眉心著了那輕輕的一指后，他的內心深處一聲嘆息，無比安樂。
只是那驚恐里似乎還潛伏著一些別的情緒。
易天行悶哼一聲，體內菩提心青色純純，用行者法門護住自己心神，左手數指一彈，在自己身上加了幾個道訣，口中默念景霄大雷琅書！
好在易天行這次有了準備，早有行者法門加上一應亂七八糟的道訣、佛法加在了自己的神識上，哇哇一聲亂叫，腳底雲絲狂動，天火疾噴，往後退去。
不知為何，小易朱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父親，很隨手的一劍劈出，砍下一個羅漢的腦袋，然後雙翅一揮，將這頭顱燒成灰燼，嘟著嘴唇，似乎覺得這種工作很無趣。
隨著火元的傳遞，整根金棍頓時變得高溫無比，發出白色的夾著金色的光芒。
那青蓮上蓓蕾未放，稚嫩青弱。
二人便是這樣狠狠地扎進了行星的星體之中，落地之處，是荒漠的正中央，恰好是一大片最為堅硬的花崗岩。
易天行自然不會準頭差成這樣，他是刻意用雷電劈的自己——雖然景霄雷琅書乃是正宗道訣，但他畢竟不敢信任這種人間可以學到的東西，能夠傷害到一位恐怖的大菩薩。
大勢至受傷了。易天行自然不會放過
不知道菩薩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
……
易天行繼續狂退，根本來不及轉身，眼睜睜地看著眉心間的青蓮離自己越來越近。
原來這一陣橫棍疾打，竟似比光影更快，更是遠遠地將聲音甩在了後面。
雷聲不停。兩道鮮血，從易天行的耳中緩緩流了下來，與外界隱有暗物質的空間一接觸，嗤的一聲燃了起來。
……
易天行眼中卻來不及現出喜色，黑黑的眼眸里突現驚恐。
火元被壓縮到了極處，終於在棍尖處爆炸開來，七道朱紅的火苗以棍尖為口，噴了出去，燎然如鳳，凄厲如爪，猛地向大勢至菩薩的寶像上抓去。
這是一顆行星，上面儘是荒漠石礫。
但畢竟是老猴之後，三界最結實，臉皮最厚之人，所以暫時沒有散體之虞。又多虧喝了觀音菩薩存了幾百年的所有甘露，所以易天行此時非人的複原能力全數展現了出來，不論何處傷口，只要血花一濺，迅疾複原，甚至比肉眼能看見的速度更加快捷，只留下道道灰色的痕迹。
……
小傢伙的神識盯著父親那邊，低聲咕噥道：「真是狼狽啊，大柿子用青蓮了，易天行你不要老盯著看，盯著眉心，很像鬥雞眼的。」
追擊與後退，轉眼前繼續了數萬公里，而在這道亡命的軌跡上，留下易天行火血畫出的一道火線，看著十分猙獰。
一股強悍的，無可抵禦的力量，從眉心處往易天行的體內灌注了進去！
※※※
但大勢至菩薩沒有躲避，居然靠著自己的寶像法身清光，生生捱了這一萬多棍！
無需出手
正被三千三百三十三名本命羅漢用佛息構成的大陣困在正中的易朱，此時正好不耐煩地在進行燒雞的工作，忽然瞧見下方的異動，不由嘴巴大張，好生驚嘆——父親大人用雷電劈人，居然劈到自己身上，這準頭著實有些差勁。
而大勢至菩薩那根手指，那朵青蓮，也倏忽間，前進一千公里。
輕鬆？易天行自己肯定不會這樣認為，背後一陣劇痛，緊接著眼前一片黑暗，知道自己已經被砸入了石頭裡面不知幾公里深的地方。
看來這爺倆對於大勢至這樣恐怖的對手，早已有所安排，所以在這時，還能如此輕鬆。
只是火線頂端，隨著大勢至菩薩的威能相加，易天行不停抖動著，像是在跳一種很噁心的舞蹈。
一股強悍的威勢從青蓮枝頭傳到他的身上，由不得一陣狂抖，咯吱咯吱的聲音從他的身體上響了起來。強悍的金剛之軀也有些承受不住這種天地六動加諸的威能，身體的各個關節都在不停地扭曲著，折斷著，露出血痕來，破損、骨頭、鮮血努力地往他身體外面涌著。
就算大勢至菩薩再厲害，但易天行也有信心將他砸暈，所以他斷定大勢至一定會暫避。
※※※
這光芒極其刺眼，瞬息間將整片幽暗的空間，照的清清楚楚，就連遠處的那些行星都照耀的清清楚楚。金箍棒，便在今日，變成了宇宙間最亮的那根日光燈管——可惜不怎麼節能。
大勢至菩薩一腳踩在易天行的棍尖，用自己一隻腳的代價，將那似乎可以橫掃宇內一切的金棍止住。
力量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裏面夾雜著的氣息，大勢至菩薩一動，天地六動。六種震動不僅僅是物理上的變形，所謂動踴起震吼覺……聲光形相加，更有諸般可怖感覺。
空間里無由一陣風雷起
他的雙眼緊緊閉著，卻也止不住那些恐怖的畫面在眼前出現，心神激蕩，加上法威之下身體的劇烈抖動，看上去就像個重病的柔弱書生，在三九的寒冬里，赤足踩雪，不停哀顫。
幸虧雙耳被震出火血來，劫前精純之火，乃是一應心魔最懼之物，這才讓易天行的雙眼回復一片通紅，在不足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里清醒。
但他依然算錯了一件事情，他似乎還是低估了大勢至的能量與境界，雖然隨時準備這位佛土的恐怖殺手菩薩隨時從空間里閃出來，從背後狙殺自己，但依然沒有想到，大勢至菩薩竟然宛似與空間合成了一體，毫無任何徵兆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即便是明殺，依然顯得那樣的無法阻擋。
……
遠處。
便是這一著算錯，大勢至菩薩的手指拈著那朵青蓮，又點在了他的眉心。
二人之間的姿式依然沒有變化。
悄無聲息地畫了幾下。
易天行神通境界俱足，但在佛學上的修行造詣卻有先天的缺陷，一味佻脫的童子，今世對於修心法門修練的太少，所以雖然有老猴親傳的行者法門遮蔽五識，卻依然在大勢至菩薩的六動威能下險些被天魔之像亂了心神。
易天行一直等待著大勢至的到來。
但易天行卻嚇死了——大勢至菩薩這朵青蓮與旁的大菩薩的青蓮都不一樣，別的大菩薩手中青蓮都是開放的，只有這位大菩薩手中青蓮已有千年未放——他實在是想不到，如今自己的境界已與對方相擬，這本命的天火，卻根本燒不透對方的寶像清光屏障。
天火燃燒了起來，極熾的顏色和極高的溫度在他的面上蔓延，嗤的一聲，將易天行的眼帘處燒成了一片通紅，而那些光線大動所造成的天魔之像，也是一陣極凄厲地尖嘯，化作片片白色碎亮屑，消失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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