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瓷韻流風
第二八六章 回門
只是他身邊的齊王朱榑見他臉色有些慌張和陰沉，不由奇道：「十一弟，你怎麼了？莫不是醉酒了？」
「說下去。」面紗女子冷聲道。
除了宮裡的那些歸屬於朱允炆長輩的太后太妃。大臣、皇族中人連帶眾多太監宮女一起跪倒在平台上，齊聲高呼。「皇上聖明！」
林沐風呵呵一笑。拉起朱嫣然的手，「好了，嫣然，管人家作甚？走吧，回家去。」
朱允秀緩緩起身，吐出一口氣，滿是汗珠的手在衣襟上暗暗擦拭了一把，這才拉著孫羽西的手兩人一起在一旁坐下，聽著朱榑和孫氏與林沐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家常。
一個矇著黑色面紗的女子落寞地站在燕子磯上的涼亭上，默然望著滔滔不絕的江水。半晌，才緩緩轉過身來，沉聲問道：「孟娘地情況如何？」
林沐風在一旁心裏暗暗道：「這蜀王的郡主看起來很不簡單哪，年紀雖然不大，但性子卻如此沉穩圓滑，就彷彿是在茫茫人海中經過了萬千磨礪的老油條，不簡單！」
宮裡的兩位太后早已經拜侯過了，沈若蘭家裡沒有長輩了，就去朱允炆賜給沈家的宅院里看了看玉霜和王薔母女兩個，權當回門了。接下來的，該陪著孫羽西和朱允秀回齊王府了。
秀娘心裏一顫，趕緊垂下了頭去，再也不敢說一句。
就在這個時候，朱元璋的小女兒寶成公主回頭一把拉緊張美人的衣襟，稚嫩地呼喊道：「娘親，快來看，那是什麼字？」
……
……
但林沐風這般，朱榑卻不樂意了。不論如何，朱允秀都奉旨嫁進了林家，他就是林沐風的岳父，孫氏就是他的岳母，怎麼能叫姑母，簡直是豈有此理。
朱榑神色和緩下來。笑著接過茶沒有急著喝，看著林沐風三人又給孫氏敬茶。
氣勢恢弘，形態萬千。
林沐風呵呵一笑。不過，這笑容中微帶一絲不屑之色，就算是孫氏也看出來了。林沐風對孫氏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甚至在她扶正的過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要不是林沐風讓朱嫣然在宮裡兩位皇太後面前連連誇讚孫氏賢德淑良，孫氏要扶正怕也不會這麼快。
「多米諾瓷
林沐風掃了一眼朱允秀。驀然發現她那張盈盈的笑容遮掩不住的深深酸楚，不由心裏一軟，緩緩躬身下去，呼道：「岳母大人請用茶！」
「王妃雖然是羽西的姑母，但如今也是你的岳母，連聲岳母也不叫，莫非是看不起我們齊王府不成？」朱榑慢慢站了起來，冷聲道。
面紗女子的身子微微一顫，但馬上便平靜如常，「依你看，孟娘有沒有出賣我們？」
從宮裡為朱允炆慶婚之後地第二天上午，不管林沐風情願不情願，他還是帶著兩女去了齊王府，帶著豐厚的禮物拜訪老丈人。
面紗女子猛然回頭來冷冷地盯著秀娘。
「誠靖王爺，前些日子在先生府外偶遇，默研不知王爺駕臨，有失禮之處還請王爺見諒。」朱默研站在那裡跟林沐風兩人寒暄著，前面地朱椿似有所覺，身子略微一停頓，還是沒有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
「皇上本是仁厚之人，可惜身邊有了這等心狠手辣的權臣……可惜。他攛掇皇上奪了父王的權，我與他是不干休。」朱默研臉色陰沉下來，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沉氣息越來越不像一個女子。
朱允炆興奮地站起身來，朗聲吟道：「江山永固，受命永昌。誠靖王，朕收下你這份厚禮，朕一定不會讓大明子民失望！」
因為，林沐風從朱允秀的房裡出來后，一頭扎到柳若梅的房裡呼呼大睡了大半天。還因為，朱允秀交給宮裡的「染血白綾」是朱嫣然想辦法幫忙偽造過關的。
「小姐，根據屬下打探的結果，孟娘落在了林沐風手裡，目前關在錦衣衛衙門的大獄中……據說……」一個黑衣勁裝婦人躬身恭謹地答道。
……
赤色的是一個「江」字，橙色的是一個「山」字，黃色的是一個「永」字，綠色的是一個「固」字，青色的是一個「受」字，藍色的是一個
「小姐，據說錦衣衛那些狗日的東西給……給孟娘用了木驢酷刑。」婦人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
林沐風的弦外之音很明顯：當年要不是有老子在，齊王府還有今天地風光嗎？即便朱元璋要留下他的性命。但齊王府能完完整整保全到今天，的確是林沐風看在孫羽西和孫氏地面上。暗中周旋所致。
一陣呼呼的秋風漫卷著，面紗女子地面紗被吹拂而起，露出那張平常到庸俗的臉龐。
這些日子朱允秀很平靜，平日里與柳若梅幾女也相處頗好，就是對林沐風依舊是不陰不陽、不咸不淡地。雖然林沐風在她房裡呆了一個晚上，但兩人什麼都沒有做。這一點，除了下人之外，林家的人幾乎都知道。
猶豫了一下。突聽朱允秀又道：「夫君，隨妾身和姐姐一起為父王和母妃敬杯茶吧。」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出口？朱椿嚇了一跳，左右四顧。見眾人還沉浸在林沐風搞出來的陣仗中不能自拔。這才鬆了一口氣，狠狠瞪了她一眼。斥道：「放肆，宮中禁地，出言要謹慎。你不服又能如何？」
赤橙黃綠青藍紫黑！
6666塊8種顏色的多米諾瓷牌終於在咚咚的一聲鼓聲中，撞倒了最後一塊，清脆的猶如金屬和鳴的樂聲戛然而止，餘音繞梁地縈繞在眾人耳際。
朱嫣然愕然，馬上笑道：「原來是默研姐姐，你什麼時候進京了？」
孫羽西見林沐風似是跟齊王有些不愉快，不由在一旁悄悄扯了扯他地衣襟，嗔道：「夫君。齊王殿下是長輩，是你的岳父大人！」
朱椿勉強笑了笑，掩飾了過去，「頭有些痛，怕是醉了，呵呵。」
「王爺這瓷牌當真是神妙。據默研看來，瓷牌上的圖案和字大概是王爺事前燒制而好，爾後又命人排列而成。只是默研不懂的是。如此數目眾多地瓷牌，王爺是怎麼做到讓之整齊劃一地傾斜而倒且不出一點差錯來——對了，不知王爺這瓷牌所為何名？」朱默研拉著朱嫣然的手，側頭問道。
「我進京來拜望
朱默研一震，喃喃道。「蝴蝶？翅膀？龍捲風？」
朱榑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如此，孫氏當然明白，林沐風這是順著孫羽西來叫自己一聲姑母，但自己的女兒呢？他應該叫我岳母大人才是啊！她有些不滿地看了林沐風一眼，心裏一陣擔憂不由抓起朱允秀的小手握了握，見女兒淡然自若，猶豫了一下，也沒再說什麼。
朱默研淡淡笑了笑，「父王，女兒知道分寸，女兒十日後便離京。這些日子，女兒還要留在先生府中，聆聽先生講書。」
角落裡。蜀王的身邊，一個雖然換了宮廷盛裝但依然難脫鄉間村姑之氣的女子，掩不住臉上的震驚之色，透過攢動的人頭望向林沐風地眼神多了幾分欣賞。
林沐風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平淡地平視著這個自己查辦過地親王，上前去低低回了一句，「岳父大人，齊王殿下，從王爺進京后地哪一天開始，沐風何嘗看輕過齊王府？」
「沒有。孟娘寧可死，也不會出賣小姐。」婦人堅定不移地回道。
其實，對於多米諾藝術來說，這是一種非常簡單的排序。不過。在這數百年前地大明，這足以讓大明貴族們震撼不已了。
只林沐風跪在一側，心裏笑罵了一聲，「聖明個屁呢。」
這一點，孫氏也明白。
朱默研低低冷笑一聲，「父王，站在皇上地角度，朝廷削藩並沒有錯。如果我是皇上，我也會斷然削藩。但是，站在藩王的立場，皇祖父歸天不久，朝廷就如此刻薄寡恩對藩王下了死手，實在是令人寒心。女兒不服！」
朱默研大步在前面走著，婀娜的身姿非常散漫，像極了一個在田間散步的老農，毫無章法。當然了，在朱嫣然看來，走路大搖大擺，毫無皇家貴族地禮儀風度。
「嗯，我也知道。孟娘是好樣的，秀娘，傳訊回去，好好照看孟娘的孩子。如果孟娘去了，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面紗女子聲音中不帶一絲感情，又扭頭看
她緩緩往嘴裏放了一瓣剝好的橘子，淡淡道。「父王，此人倒也名不虛傳。這制瓷之技，地確已經到了鬼斧神工的高度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他這是將皇宮當成推銷產品的場所了。即討了皇上和太后的歡心，又賺了大把大把的銀子，心機之巧，令我不得不佩服。」
「哦，王爺請賜教。」朱默研臉上掠過淡淡地奇色，林沐風在一旁悄然觀察著她的神色。眼神中有一絲厲芒一閃即逝。
朱嫣然皺了皺眉，「沐風。這朱默研是大明皇室中的一個甚是古怪的人。前些年她隨蜀王叔進京朝拜皇祖父，我就發現她行事乖張……」
「丟失一個釘子……亡了一個帝國？」朱默研驀然抬起頭來，尋常的容顏上一片悚然之色，陰沉的目光在林沐風身上挪開，緩緩道。「默研受教了，王爺果然胸懷大才學，大智慧。默研告辭了。」
朱允秀在一旁突然冷冷一笑。玩味道：「夫君，誠靖王殿下！」
朱椿皺了皺眉回頭瞥了朱默研一眼，在她耳邊小聲道。「默研，此人當然不簡單，否則以這般年紀就做了異性王。孩子，聽父王的話，趕緊回蜀中去，朝廷削藩已定。我們蜀王一脈只有奉旨承受才能保住子孫的世世富貴。」
這一點，朱榑心裏明鏡似的。當初，他不反對孫羽西跟林沐風，就是這個理兒。
叫秀娘的婦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顫聲道：「小姐，是不是想辦法營救一下孟娘出獄？畢竟，孟娘是小姐不可多得的手下，人才難得啊……」
「郡主，在下的家鄉有這樣一個民謠說：丟失一個釘子，壞了一隻蹄鐵；壞了一隻蹄鐵，折了一匹戰馬；折了一匹戰馬，傷了一位騎士；傷了一位騎士，輸了一場戰鬥；輸了一場戰鬥，亡了一個帝國。」林沐風嘴角一曬，「所以。我們做事需要事事謹慎考慮周全，否則會一失足而千古恨，郡主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進了齊王府，林沐風先是沖齊王妃孫氏（齊王府正妃年前病逝，孫氏扶訂躬身一禮，道了一聲「姑母大人」，這才向著朱榑低低地呼了一聲「岳父大人」。
林沐風轉首望著她，這才
林沐風哈哈一笑，知道自己無意中說了一些大明人聽不懂的「後現代理論」，不由耐著性子解釋道：「舉例來說——郡主，在下只是舉例。」
朱椿嘆息一聲，「默研，我的女兒，趕緊回蜀，離開京師這等是非之地吧。蜀王一脈有你在，有這些數不盡地產業，起碼我們還有享用不盡的銀子。如果你在京師搞出事端來，怕是父王也保不了你啊。聽父王的話，不要去招惹林沐風，他，他聖眷正隆……」
朱允秀盈盈過來，笑吟吟地看著他，「新婦回門為父母敬茶，這可不是我們齊王府的規矩，這是大明的規矩。」
時隔不久，林沐風又搞出一場讓大明朝臣驚嘆莫名的大場面來。方孝孺和徐輝祖等人望向一臉微笑的林沐風，心裏暗暗佩服，這個林沐風到底還能將這瓷玩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花樣來？
秋風蕭瑟，燕子磯下，大江滾滾東流。
朱榑和孫氏大喜，相互對視一眼，一起端起茶杯飲去。
日頭西斜，朱默研默默地隨著朱椿以及眾人大臣皇族慢慢向宮門口行去，她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來，見林沐風與朱嫣然並肩行著，也走了上來。眼神一陣閃爍，想了想便停下腳步，回過身去躬身一福，「默研見過南平公主！誠靖王爺！」
……
婚後新郎官要陪著新媳婦回門，這是大明的風俗，即便是林沐風這種王侯之家也概莫能外。
宮裡的貴人們掩嘴看著，眼神中的不可思議之色閃爍著。
場上一片寂靜，只聞那噗噗的心跳聲。
6666塊多米諾瓷牌在場上排出了8個巨大的字：江山永固，受命永昌。
良久，才聽面紗女子那淡然中微帶陰森的話語響起：「堂堂錦衣衛大獄，朝廷重地，怎麼救？孟娘是行刺林沐風的刺客，是欽犯，就怕是宮裡的那些貴人也不可能從錦衣衛提出人來。去吧，秀娘，好好善待孟娘的孩子。」
林沐風苦笑一聲，接過朱允秀遞過來地茶，與朱允秀和孫羽西並肩一起，向朱榑躬身一禮。「請岳父大人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