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塵埃之路
第157章 厭憎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如你所願……」這個學徒撇撇嘴，記錄了下來。
這個極端的國度裏面，各種遮羞布都少有不被掀開的時候，道德和感情，都是相對廉價的東西。
「這個骯髒、卑鄙、討厭的老鼠！」
「不值得認真？哦，我確定你是真的有些白痴癥狀了，西恩大人，一個陰險虛偽，狡詐狠毒紅袍法師，居然覺得權勢不值得認真對待。」蘭妮露的眉毛高高抬起，一臉傲慢的譏誚：「我是不是聽錯了。」
他原還有點忐忑，怕諾斯諾亞點破這點小算盤——能夠混到這個份上，哪有智商不足的傢伙？專註于奧術的魔法獃子在費倫其他地區或許會有，但是潘尼可以肯定地說，在塞爾那樣的法師絕對活不到這麼長。
……
他這樣想著，決定只要她開口，想要什麼樣的權力，只要自己能給的，就絕對不會吝嗇。
她沒法讓自己不憤怒。
不過一旦和這個傢伙距離過近，她就明顯地感受到了心理上的不適。
之所以擺出這樣一幅古怪的神情，是因為他忽然想起來，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所以潘尼堂而皇之地入駐其中，沒有人能夠提出異議。
這股沸騰的怒火，甚至路人們都能清晰地察覺到，紛紛避開了這個罩著斗篷不斷擦手的怪人。
「大人，這是本地今年秋收的賦稅表，你看看……」那個名叫坦加薩的黑袍學徒拿著一份財務單走到了法師身旁。
不過驚疑歸驚疑，有這樣一個人才幫他處理事情，他求之不得，也就顧不得什麼怪異。
法師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他遲疑了一陣子：「這個，費蘭德林女士，我想這並不值得認真，一個虛職而已，只要你願意……」
而且有錢也花不出去。
何況她的父親，也是大權在手的人物。
為什麼自己會變得這麼敏感？
厭憎。
從這一段時間的表現來看，只要和這個男人呆在一塊兒，情緒就會變得十分不穩定。
無論因為什麼緣故，她曾經
這也是一個不錯的解決方案。
「哦，大人，你真是慷慨。」
或許也有異類。
這是一個很值得討論的問題。
……
這也是紅袍法師會的規矩。
這樣大概彆扭的感覺就會降低許多吧。
但是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大量庶政讓潘尼焦頭爛額之餘，倒是讓他想到一個減輕負擔的法子，他向大法師諾斯諾亞請求，借幾個會管事的學徒來幫手。
一個骯髒卑鄙的男人，居然敢用那種態度對待自己？
這就讓法師重新考慮起了他導師的懷疑，感知敏銳如潘尼，從這個學徒身上感覺不到絲毫地異狀，然而這個學徒的能力卻讓他再次驚疑。
潘尼臉色一滯，暗暗無言，覺得這個女人有些不可理喻。
「……很好。」潘尼歪了歪頭，用一種神異的目光盯著這個女人：「你想擔任什麼職務？」
至少弄清楚她的意圖。
他接過坦加薩手中的稅務表，看了幾眼，搖了搖頭：「今年的稅務減半。」
「呃……」收到了這個女人對自己的評價，潘尼覺得萬分的無語，不過看到她又表露出這樣傲慢譏誚的神情，心裏倒是變得輕鬆了不少。
蘭妮吐了口氣。
這個坦加薩是其中的佼佼者，潘尼驚奇地發現這個學徒似乎什麼都懂，任何政務都處理得十分熟練，省去了潘尼大筆功夫。
法師聳了聳肩，並沒有縮回腦袋：「那麼你為什麼還不動手？你站在這麼詭異的位置，難道不是來刺殺我的？」
給她她想要的東西，緩和一下關係也好。
而看她現在的態度，與自己對著乾的可能性不大。
這似乎能夠解釋得通。
一個小城加上周邊一些村鎮，共兩萬多的人口，一千多個士兵，需要處理的事情，確實比一個小鎮多得多，初來咋到，加上大量整頓工作，讓法師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焦
這顯然是一種高難度的平衡動作，路旁的行人經過，如果不抬頭仔細看，恐怕會把她當成雕刻在窗檯邊上的宗教風格塑像。
「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總出現在那種容易產生誤會的地方為好。」他打開了窗子，看到那個穿著黑袍的女子拄著長劍，站在窗檯下不過半掌寬的房檐上。
「我只要揮一下武器，你的腦袋就會從這裏滾下去。」她瞄了一眼法師，兜帽下露出了淡漠的目光：「掉在地上摔成幾瓣，就像一個爛西瓜。」
這似乎也是必然的過程。
因為安特倫茲的後代中並沒有紅袍法師會的成員，因此自然就不可能有繼承到這些遺產的機會。
「這樣的勸諫聽起來可不是那麼令人愉快。」潘尼皺了皺眉：「不過還是這樣做吧，既然其他的大人不屑於這種做法，那麼我採用這個方式應該是有一定價值的。」
坦加薩又搖了搖頭：「不過，民眾都是些盲目短視的存在，只需要一點蠅頭小利，就能夠輕易地收買到他們，但是更大的利益，就能讓他們輕易地忘掉原來受到的恩惠……所以……各位大人很少用這種方式收買人心。」
而那道身影已經跳躍下去，離開了窗口。
這才覺得自己的語氣似乎稍稍肆無忌憚了一些。
不過當她回望那扇窗戶，心情又開始複雜起來。
「一個男人。」她反覆地念叨著，開始回憶以前對待其他男人的態度，在往日，她與其他男人相處時，並沒有清晰地感受到性別造成的心理差異。
總之，看起來很詭異。
這個橋段看起來確實相當爛俗，所以他皺起眉，看著這個女人。
「反正前任的遺產夠多。」潘尼聳了聳肩，安特倫茲的小金庫令他目瞪口呆，光是住宅之下，金幣就有六萬多枚，還不知道在法師塔內會有多少，不過既然送給了諾斯諾亞，他也不好討要。
然後法師就收到了言不由衷的讚美。
這六萬個金幣，已經足夠應付相當長的一
潘尼看著那個日記本，忽然想起來，在一段時間以前，做這個工作的人似乎是另一個人，那個高傲到近乎冷酷的女性紅袍。
想起法師說話時的神態，她就憤怒若狂，他把她當成了什麼東西？
對於這樣的評價潘尼委實無話可說，平心而論，這一段時日裏面，他的所作所為，搬弄權術，明槍暗箭，比塞爾裏面任何一個紅袍法師還要稱職。
想來想去，蘭妮露也只能認為是自己心裏面過於厭憎這個傢伙，以至於變得如此。
似乎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
她對於權勢的渴望，潘尼也是有所了解，因此他心裏覺得有一些不屑。
這個計劃中也不乏法師的猥瑣念頭：這樣就加深了諾斯諾亞與他的聯繫，如果有想搶權的來到這裏，看到諾斯諾亞大法師派遣學徒來當他的助手，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呢？
過了一陣兒，這股暴怒才稍有衰減，她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靜靜地做著深呼吸。
或許在影響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已經開始被這個世界影響。
居然把我當成了婊子，這隻骯髒可恨的老鼠！
不知為何，法師心裡頭卻對初到山區那段緊張的日子有了點懷念。
對於希倫鎮的民兵團，法師把希倫本地的民兵全部發回了本地，而留下了那些薩諾芬發來的士兵，作為軍隊骨幹。
不過這樣的態度卻讓法師覺得，對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了。
她恨恨地想道。
不過，她能夠將這種態度付諸實行么？
但只是少數。
雖然在這樣的國家，如此手段可能用處不大，不過潘尼認為做比不做好一些，反正他不缺錢。
不過話已出口，卻已經不太容易收回，想到自己與對方已經差到一定程度的關係，再聯想到最近這個女人的詭異行動，潘尼覺得有必要把話說個清楚。
諾斯諾亞的爽快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或許是拿了他的手短，或許是看潘尼還算順眼，總之，他的一批學徒進入了薩班郡的領導班子。
因此
他暗想，以這個妞兒的身份，想要個官做，還不是對繆爾斯坦圖斯說一句話的功夫？
潘尼的面頰火辣辣地一痛，臉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打歪到一邊，蒼白的膚色頓時泛起了因為急速打擊產生的緋紅。
啪！
他感受著這一擊中傳遞過來的憤怒，十分錯愕。
「如果我是那麼容易靠著血統得到權勢，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方來？」蘭妮露譏誚地冷笑著：「好吧，西恩大人，現在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你準備怎麼辦？」
而他從進入紅袍法師學院開始，或許已經註定了如此的命運，或許沒有選擇的權力，但他依然感到慶幸，至少自己沒有夭折在那片暗無天日的地獄裏面。
當然，這也是勝利者的權力。
他這句話說了一半，就感到一股憤怒的氣息從窗檯那邊射了過來，讓他一陣微微地心驚肉跳。
除卻詭異的脾氣，她也是一個優秀的戰士與軍官。
「不能這樣下去。」她閉上眼睛，說服自己：「忘了那些事情，從今天開始，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男人。」
就如她在感知到危險將近的時候，會毫不猶疑地離開。
仔細想想，或許潘尼對他說那句話時，表情並沒有十分地明顯，但是每一個細節在她眼睛里都幾百倍地放大了，因此可以清晰地察覺出其中的輕賤情緒。
事實證明金錢的力量可以讓人省卻許多功夫，當潘尼用希倫的舊人擔當軍隊的軍官之時，沒有幾個人反對。
「白痴。」這個女人動了動嘴唇，低聲說道。
在外人眼裡，這似乎十分不近人情，更不符合道德觀念，不過法師心知女紅袍的做法在塞爾是多麼的道德——在講明一切之後離開，而不是無聲無息地遠去，更壞的情況還有——比如在死生關頭背叛。
在從海盜手裡「拯救」了薩班港之後，潘尼·西恩兩日間一直處在高頻率的工作狀態之中。
她冷哼一聲，偏過了頭。
這就夠了。
他走進卧房，忽然注意到窗口有一片陰影，細
那樣的目光，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語氣……
只是一個不喜歡的上司而已。
她對他真正的態度又是什麼呢？
尤其是緊迫的時間，更讓他不敢絲毫鬆懈，處理掉前任的一些親信之後，他用從安特倫茲金庫中繳獲出的一批財物大大地犒賞了一下軍隊，藉此穩定軍心建立權威。
然而在這個國度，恐怕任何感情都不可能長久地延續下去，總有因為利益分道揚鑣的時候。
「減半？」坦加薩皺了皺眉。
「西恩代理執政官大人。」蘭妮露看了法師幾眼，秀氣的眉尖挑了挑：「如果你的白痴病沒有過分地嚴重，我率領的軍隊似乎在你的管轄之下，而我，是希倫鎮的軍官。」
潘尼搖了搖頭，決定停止這種無用的追憶，簡單地處理完了政務，回到政府的豪宅，準備休息。
「好吧，費蘭德林女士，實話說，我很困惑。」法師撓了撓頭，看來有些傻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裏，我想我們相處的並不愉快，所以我對此深懷疑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解釋，這樣我也容易確定，應該拿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你的存在，所以，你是來報仇的呢？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
「冷靜，蘭妮，一個骯髒的臭男人而已。」她這樣思考著：「既然要從他這裏獲取權勢，就應該表現得和一個普通軍官一樣……」
至於本地的糧食稅務，法師卻不太放在心上，他閱讀往年的稅務表，發現供養本地政府的軍隊，只需要全部稅務的三分之一，其餘的都被安特倫茲大人賣到海外賺了外快，他暫時卻是用不到，不如做個人情，收買一下民心。
這也是她一開始的想法。
她滿心怒火地走在薩班港的街道上，不斷地用斗篷摩挲著自己的右手，似乎覺得那隻手很臟，但是沾滿灰塵的斗篷去污能力明顯有待商榷，但是她並不介意，彷彿這種骯髒反而更為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