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二章 第一夜
隨後團長的疑惑被走過來的福蘭打亂，「你從哪裡弄了條狗？」她看著跟在男人身後，那隻吐著舌頭，眼神溫潤的大狗。
她雙手抱膝，安靜地坐在地上，茫然地抬著頭，從屋頂巨大的裂縫中，仰望著浩瀚夜空。
一瞬間，馬蒂達寒毛都立了起來，她把眼前的小貓，與方才路上，那道令人不安的目光對上了等號。
「異端，請懺悔！」馬蒂達的聲音，彷彿從天外飄過來似的。
老闆這才想起來，房裡還有人。他的臉立即白得嚇人，「里……裏面是有個女孩……」他求救地看著巡警。
「沒注意。」老闆搖頭。在他頭頂上戰鬥的聲音，都被塞西莉亞的能力屏障掩蓋了。
腹中的絞痛讓芭蕊·席拉娜白著臉，跑了幾次廁所，天知道，她怎麼能在剛吃過豐盛晚餐后，又美滋滋地朝肚子里塞了滿滿一盒子巧克力蛋糕。
在快回到飯店時，他望到一大堆圍觀的人群和哭喪著臉，在大聲喊著什麼的飯店老闆。
廢墟、少女、星光，彷彿一副精緻的畫卷。
「哦。」馬蒂達愁眉苦臉地用指頭蘸著餐盤裡的土豆泥，她剛把碗里的魚肉挑著吃光了，只剩下不少不愛吃的土豆黏糊。
她覺得一條濕漉漉，帶著毛糙鉤刺的小舌頭，在自己的臉和脖子上舔來舔去，癢得姑娘咯咯直笑，「別鬧。」她拍著對方的腦袋，而小貓沒有理會，把頭埋到了馬蒂達胸口，似乎在探索著什麼。
在她收回豬籠草，朝窗外跳出的一瞬間，失去支撐的房子，猛地倒塌了。
福蘭·弗萊爾關上燈，靠在床頭，點燃煙，輕輕地吐著繚繞煙霧，在黑
「你真香。」塞西莉亞甚至有些捨不得就這麼一口吃完，她抬起頭，朝著馬蒂達纓紅的嘴唇親了一下，眼中綠芒大盛，夾著陰森詭異的氣息。
而在皇家大教堂，代表安諾前來主持婚禮儀式的羅蘭紅衣主教，在路過陽台時，看到悲哀十字騎士團的吉祥物費怡·李莉斯穿著睡袍，遙遙望著濃濃的深謐夜幕下，坦丁全城逐漸減少的燈火。
耀眼的純白火焰重新燃起，像拍打礁岩的海潮，一滾接著一滾，衝撞著「豬籠草」布下的屏障，塞西莉亞覺得腳下搖晃不止。
「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我好像記起了一些畫面……塌陷的下水道……戰鬥……」馬蒂達把臉對著他，但卓爾法覺得，姑娘並非望向自己，而是看著冥冥中的虛空。
「等救援隊。」巡警望著說不準立即就會完全崩塌的房子，有些心虛地說。話還沒說完，卓爾法就沖了進去。繞過坍塌的矮牆，在石礫磚塊的縫隙中，他看到斷裂成幾段的橫樑、灑落滿地的磚塊，絲毫沒有接觸到姑娘的身體，反而象被只無形的手擋開，以馬蒂達為中心，形成一個近三碼的離奇空地。
「李莉斯聖騎士，您在看什麼？」他問。
「喜歡的話，下次再買一盒。」福蘭奇怪，那家普普通通的糕點屋，手藝會如此出眾？
如同被頭巨熊蹂躪過一番，巷子里的那間飯店，屋頂被掀翻，2樓的木板牆，殘破得只剩下幾塊木頭，整棟建築的根基，從土地里硬被提高了幾分，歪斜著苟延殘喘，遙遙欲倒。
滿臉的
他又仔細叮囑了姑娘幾句，戴上帽子，拿著地址朝老闆仔細詢問過路線后，推開旅館的半身木門，走了出去。
然後那隻「小貓」伸長脖子，好奇地聞了聞鹵腸，撲到了馬蒂達身上，驚呼中，馬蒂達摟著小貓，摔倒在地上。
※※※※
在火的海洋中，泛起一陣漣漪，無數火苗竄動著，在虛空間形成一把純粹由能量組成的，雙手巨劍模樣的火焰武器，凝聚劍上的火焰像光芒一樣，將低矮的小客房映照得如同神聖莊嚴的彌撒廳。她握住把柄，將巨劍舉起來。劍上纏繞的聖火所帶來的威壓，讓塞西莉亞本能地後退兩步，貼到了牆。
「那你吃么？」福蘭看著團長。
「她呢？馬蒂達呢？」卓爾法擠開人群，沖了過來，扯著老闆的衣領吼道，就算聾子也能聽出，他語調里的焦急不安。
……
「……律令：庇護。」她的腦海里閃過一段段奇妙的符號，發青的嘴唇無意識地念叨著，淡黃色的光膜從體內伸延到外面，強行將坐在她身上，正大口大口喘氣的塞西莉亞彈開。
「還不夠。」她舔著嘴唇，用手指探索著獵物的身子，每摸到一處，那白皙嫩滑的皮膚，就像枯萎的花瓣，開始焦黑凋零，劇烈的痛苦讓馬蒂達叫喊著，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每一絲力氣從肌肉血液骨髓里噴涌而出。
她驚訝地睜大眸子，在昏暗的房間中，漂浮著兩團幽綠的光點，馬蒂達奇怪地眨眨眼，努力從綠光周圍的輪廓上，看
獸人姑娘著迷地望著那把火焰之劍，又摸了摸小腹，「吃不下，肚子會脹暴的。」她吞著口水，像只明知道眼前是極端威脅的陷阱，但又捨不得陷阱里那隻雞的小狐狸。
「沒事吧。」卓爾法滿頭大汗，想把姑娘抱出危險地帶。
貴族區萊因施曼家奢華的宅院里，佩姬正朝著僕人大發雷霆，「混蛋，我幾天沒回來，就把狗給弄丟了。」
馬蒂達與卓爾法就住在這裏。前秘密警察把一隻鹵腸切成兩截，將長的那段放到姑娘的碗里，自己一口把剩下的吞下，燒得不是很爛，這讓他費了老半天才囫圇咽下。
這個夜晚，很多人睡不著。
「算了，還是先逃吧，反正已經飽了。」塞西莉亞轉著眼珠子想。
馬蒂達虛弱地用手，想把對方從身子上推開，痛楚與死的氣息讓絕望的感覺如無邊的黑暗，席捲而來。
小客店的矮廳里只點燃著兩根羊脂蠟燭，不過託福，客店的窗戶正對著街角的一桿路燈，老闆總是高興地想，「靠這路燈的餘輝，夜晚能節省不少點燈的開銷。」
「好啊。」芭蕊甜甜地笑著，接過來，拿出一塊塞到嘴巴里，「味道真不錯。」她不停讚歎，臉上燦爛的表情像朵盛開的花。
「是蒼白的正義沒錯，那龍脈與神術混雜的臭味，我一輩子都銘記於心。」李莉斯憤憤地想，「馬蒂達·赫本，你這混血的雜種，已搶走了我太多的光輝，這次，又想和我爭么？」
哪怕是當個小暗探，也比目前的窘境強上許多。
「我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老闆
「早點休息吧。」羅蘭慈祥地說，「這次教廷可是託付了你重任。」
巡警仔細看著塌屋，這間有幾十年歷史的建築，本身就沒得到過妥善維護，他在簿子上寫下處理意見，認為這是起危房倒塌事故。
「恍鐺」，像玻璃炸裂的聲音，馬蒂達覺得身體里，某種東西，破開了。
「揀的。」福蘭說，把手中的糕點盒遞給塞西莉亞，「給你買的小點心。」
塞西莉亞並不是個合格的獵人，她以往的經驗告訴自己，獵物應該驚恐地大叫，拚命掙扎、反抗，但這個獵物的友善的舉動和歡快的笑聲，讓她遲疑。不過疑慮只維持了幾秒鐘，胸腔里心臟有力的搏動，和聖力、龍脈糾纏於一體的香甜誘惑，幾乎讓餓肚子的小獸人喪失理智。
璀璨的星子，一閃一閃，在仰望者的身上，塗抹著淡淡的光。
「噢，我想吹吹風。」年輕的聖騎士回答道。
沒有蠟燭，只有憑藉著從窗戶縫隙透過的路燈亮光，來辨認床鋪、柜子、桌椅的位置。
在穀物廣場側對面的巷子深處，有一家大致象飯館那樣的小客店，名字倒也響亮，叫「哨音」，主要出售一些並不美味但廉價的熟食。老闆將閣樓改成兩間窄房，沒客人時自己睡，假如有了主顧，就讓出房間，睡到樓下廳里。
正如安·考利昂的「深紅檢控官」，塞西莉亞的龍脈「豬籠草」雖然沒強大到能讓法則混亂，但禁錮住獵物綽綽有餘。在她的龍脈範圍內，任何人體內的能源，都會被強行抽離出來，變成養料。
「
「咪咪……喵……」馬蒂達學著貓叫，探視著伸出手指，輕輕碰了對方秀氣的額頭一下，又連忙縮了回來。她把沒吃的鹵腸擰著，「要吃么，貓貓？」
「似乎有件至關重要的事，我還沒做。」馬蒂達疲憊地輕聲自語，「到底是什麼呢？讓我再想想……」
蒼白神聖的焰火在召喚下，像一條條鎖鏈，捆綁住敵人的四肢，但絲毫沒有作用，火的鎖鏈很快就崩潰、溶解，變成黯淡的光點，迅速沒入塞西莉亞的身體里。
馬蒂達見沒人注意，一隻手把裙擺拉起來，將土豆泥和嚼不動的鹵腸統統倒在上面，踩著破舊的小樓梯，爬到了閣樓上。她想從二樓窗戶扔出去。
在道過謝后，李莉斯轉過身，狀似隨意地靠在欄杆上，但手卻在微微發抖，她摸著胸口正在發燙的寶石吊墜，美麗的眼眸中孕育著一股惡毒的怨恨。
……
虛空中一陣波紋蕩漾，小小的房間似乎被無形的屏障所封閉，光與暗、溫度和聲音，彷彿都凝固了起來。
「我出去一會就回來，這腸子慢點嚼。」卓爾法說，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拜訪昔日的同僚，看能不能在皇城安全廳弄到一份差事。
「你跑到哪去呢？弄了一身灰，也不怕迷路。」芭蕊團長在走廊碰到塞西莉亞，皺著眉頭，蹲下來，拍打著裙子上的泥巴，又用手指擦著她臉上的污垢。
塞西莉亞搖著頭，「我吃不下了，好飽。」
卓爾法·隆奇步伐輕快地從街邊走過來，他那位同僚答應，會向上頭推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