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三十三章 狗男女繼續勾搭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三十三章 狗男女繼續勾搭

「殿下,有……有位名叫卡西莫多·伯騎士的先生要見您,他……他持著蓋著您圖章的信箋,現在正於城堡外等候召見,但……」僕人舉著馬燈,話語中摻雜著縷縷恐懼,很快,佩姬就清楚了這恐懼的來源。
估摸路程,他就在今明兩日抵達黑天鵝堡。
男人翻了個身,嘟囔地說了幾句夢語。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望見床鋪左邊的牆角,擺放著一個厚重的鐵殼保險箱。
酒吧的門連著一串小鈴鐺,隨時提醒有客人上門,當清脆的叮叮聲打破寂寥時,女招待還奇怪在這鐘點還會有顧客前來消費。
「可能是個無家可歸的老流浪漢。」女招待閑著無聊,猜測起對方的身份來,她在心底地琢磨,看模樣就是掏不出小費的,所以她也沒上前殷勤地招呼。
時值凌晨四時許,乳白色的灰霧瀰漫在空氣里,晨曦微微露出來的光,與依舊黯淡,混濁朦朧的雲團在蒼穹糾纏不清,處於黃金角海灣邊境的伊費茨塞鎮,還處於沉眠之中,寬闊的街道寂靜安詳,間或傳來一些早起者的腳步聲。
夜是魂靈遊盪的時間,頑皮的妖精、噬人的惡靈、優雅和血腥的吸血鬼,在許多民俗傳說中,人眼中虛無和萬籟俱寂的夜,是鬼怪們嬉鬧的遊樂場。
這讓福蘭感到不安。
她的頭隱隱作痛。
「沒關係,你現在有錢了?」
雖然很冒險,但內心的急迫,讓他無法繼續等待。
一切都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下進行。
瞬間,她責備自己未免太大意了,在刺客的世界中,大意代表著死亡。渾身的肌肉繃緊,龍脈的力量在體內嘶叫著攢動,她飛快地轉身,想逮住潛伏在她身後的敵人。
※※※※
佩姬從不畏懼黑暗,她佇立在城堡突起的哨樓上,白天時,由此處俯瞰,視野里有一片鬱鬱蔥蔥的丘陵,但在濃濃的夜的魔影下,清脆的綠葉嫣然的野花,都幻為在風中顫動的黯淡,稍遠處臨海的灘涂,被月光染得慘白,海面上有模糊的微光,那是幾海裡外燈塔的光線。巨大的落地窗扇內外,像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又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那位女僕蒼白的臉首先出現在大小姐的眼裡,她驚駭慌張,提著裙擺的手微微發抖,然後,黑暗中又出現了另一張男人的臉。
我們都清楚,卓爾法·隆奇是個彆扭的怪男人。
天都蒙蒙亮了,他依然沒離開的舉動。酒吧在六點半結束營業,看樣子他準備留到最後一刻。
卧室連著一個小房,是孩子的房間,一個三歲左右,長著漂亮睫毛,穿著藍色圓點睡裙的小姑娘,正抱著毛絨玩具在熟睡。
直到帶著盜竊而來的財寶,離開失主的宅邸,去和卓爾法會合時,安玫有些匪夷所思地想,「我怎麼呢?心腸突然變軟了?」
當然,那只是故事。
「先朝左轉到八,再轉到四,然後扳回原點,再往左轉到十。」她想。
「影王組織內部似乎發生過什麼事兒,安玫,還有應當還活著,受到庇護的卓爾法·隆奇,都沒有隨隊來到海灣。」他貌似凝神傾聽著佩姬隱瞞了許多內幕的話,在心底盤算。
……
影子步伐輕快地移動著,似乎她不是入侵者,而是受邀前來拜訪的貴客。
車廂里,他輕輕摸著那根姑娘用小匕首,隨意劃成的簡陋拐杖,凝神灌注,像是撫慰著情人,或許是亡母的手。
「當然,我沒興趣和一個國家為敵,然後下半輩子東躲西藏。」安玫回答,「喂,等到了費都,我買根雕花,包銀箔的好拐杖給你。」
福蘭很期待。
那姑娘打了個響指,對女招待喊道,「有吃的么?隨便來些。」然後朝她扔過來一枚金燦燦的凱撒,「多的算你的。」
「那麼,我需要全部授權。」福蘭彎下腰,抬著大小姐的手,微微吻了下她細膩得如綢緞的手背,「你所謀算的計劃,暗中能援手的盟友,請描敘和介紹給我。」
「坦丁司法廳的部下不能動,那樣太過明顯。」佩姬想,「我需要智囊的協助,來提示一些自個沒察覺到的細節。」
他凝視著她,「你能信任我么?」
毫無防護能力的普通人,那嬌嫩的脖子,只用兩隻指頭,就能掐斷。
「抱歉,我的殿下,因為憂心忡忡的緣故,一刻也停留不下來,所以剛抵達海灣,就直接來見您。」他為自己儀錶上的狼狽而道歉。
主廳傳來的幽幽鐘聲,提示著仍醒著的人,現在已是午夜。
她望見了一位極為美麗的姑娘,柔滑的金髮披至雙肩,綳得緊緊的褲子和黑色罩衫顯露出她那動人的苗條曲線,讓同樣身為女性的招待頗感嫉妒。那姑娘卻走到老流浪漢的桌子前,坐到他對面,露出淡淡的微笑。
「的確如此,所以我需要一個代理人,替我行事。」
「你私下與敵人會面,未免有些不理智,殿下,你的身份太敏感了,如果和那個被人稱呼為烏鴉教父的匪徒過於接觸,萬一被人,特別是被皇室特派員庫珀親王嗅到了些許風吹草動,那將惹來擺脫不清的嫌疑。」
她伸出手。
一周前,回函傳到了儲妃的手中,信中伯爵先向在費都發生的惡性事件表示不安,並說明自己已結束了于俄沙的幾筆投資,剛返回拜倫境內,承諾于第一時間趕來她身邊,進行必要的援助與慰問。
他彷彿鬼魂般從樓梯上冒出來,剛經歷過一番風塵僕僕的趕路,靴子沾滿泥土,外套和頭髮上也有著一層浮灰,在馬燈微弱的光芒下,面容更顯得丑怪陰森。
良久,福蘭回答,「聽上去單純是某個黑幫的殘餘分子,走上了復讎的道路。」
不知當一切都結束時,發覺真相的她,臉上會是怎麼樣的一副表情。
是誰呢?
……
……
「我最後的幾張票子,買了啤酒,現在餓得慌。」
福蘭還沒有收穫到自己妻子的下落。
難以想象,他就喝著那杯最廉價的啤酒,陰沉著臉,足足消耗了幾個小時。無論是熱鬧時小舞池裡,姑娘們穿著小弔帶表演的踢踏舞,還是有兩個喝醉酒的漢子,一言不合地毆打起來,都沒讓他抬頭關注。
幾縷如實質的黑氣,像頭髮般纏繞在轉輪上,阻止了開鎖時發生的「喀嗒」脆響,她滿意地看到擱板上放著一疊捆好的債券,還有些契約書和首飾。
大約在半年前,這位伯爵因為要處理在國外的產業,已經消失在上流階級中很久了,佩姬讓都城的親信,務必通過建築行聯絡到他。
不遠處傳來幾聲低沉充滿警告意味的嗥叫,那是兩隻護家的短毛獵犬,它們像見到了世間最兇猛的野獸,身軀上的絨毛豎著,但在黑影眼眸的掃視下,獵犬很快停止了吠叫,癱倒于草皮,露出肚皮,在動物中,這代表順從和告饒。
孩子以為這位陌生的姐姐想摸她的頭,笑嘻嘻地閉上眼,像只等待著愛撫的小貓仔,絲毫沒察覺到死亡的臨近。
姑娘聳聳肩,沒再理會。
她從腰側拿下一個藏紅色的小鹿皮袋,將容易變賣,又不會引起懷疑的現鈔和珠寶裝了進去。
她看見兩個熟睡的人,女人正將頭埋在男人的懷裡,都是三十多歲,從睡覺的姿勢來看,這對夫妻挺恩愛。影子靜靜地站著,她彷彿記得,自己也曾像這樣,和誰依偎在一起,互相感受著彼此的體溫,連最寒冷的冬夜,也能安然渡過。
值班的酒吧女招待剛送走一批客人,疲憊地打了個哈欠,從胸罩中摸出票子,數著今天的格外收入。
是轉動式的密碼鎖,她蹲在前面,閉下眼,緋紅檢控官的情報搜索能力,分析著鎖的齒輪間,摩擦留下的痕迹。
廚師早就下班了,酒吧廚房裡還剩一點冷掉的滷肉餡餅和果品,招待將它們全部端出去,盤算著她這下可賺大了。
一個穿黑色罩衫的影子從暗處緩緩來,那人的臉被黑暗籠罩,但身體的輪廓表明是位姑娘,她步伐飄逸,與陰影溶為一體,活像個在夜晚遊盪人間的鬼神。
低低脆脆的童音,「大姐姐,我沒見過你呀。」
她把錢小心翼翼地放到荷包里,然後沒好氣地看著靠窗坐的某個客人,姑娘發誓,這是她瞧見過的,最沒好感的顧客。
然後小姑娘感到一張柔柔的手掌,撫摸著她的臉蛋。
那是個腰彎背曲、頭髮灰白,還跛著腿的老男人,衣服陳舊,沾滿了灰塵,他在凌晨一點多鍾,拄著拐杖慢慢走進來,朝櫃檯上放了幾塊錢,點了一杯黑麥啤酒,不發一言地慢慢抿著。
所以他同時扮演著綁匪和施救者的雙重身份,來到了佩姬的身邊。
負責營救殿下的庫珀親王,暗中表達了不滿,他認為在此刻萬事應當將搜尋朱利爾斯的蹤跡為首要任務,但在名義上,將受賄的官員送進監獄,符合公義和法律,親王無法公開指責或喝令停止。
把「及時行歡」奉為信條的女招待,難以想象居然有這種孤僻,鬱鬱寡歡的人活著,
這番禮儀但冷淡的對答純粹是做給外人看的,他和她的關係實際上要更親密些,並且都不屑於虛偽的客套。
在一個路口,車子停了下來,姑娘讀著路旁標牌上的地名,朝車廂里喊到,「我們已經正式進入黃金角海灣了。」
「真無聊,我現在就像個照顧孩子的奶媽。」她搖了搖頭,散亂的金色髮絲隨著腦袋的頻率晃動,她用同樣的方法,讓卧室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
「不,我並不需要。」
一封密函早以送到了坦丁城的伯騎士建築行,大小姐信任那位救命恩人的腦子,雖然他有著行宮伯爵的頭銜,卻不是正式編製的官僚,表面上不屬於任何派系,而且在旁人眼中,更是個遊走于全國各地,行蹤不定,謀求投資或收購的富豪兼冒險家,不會引來過多的猜測和關注。
她撩開垂在臉頰上的一簇頭髮,細思著由各種隱蔽渠道傳來的情報,一個化名烏鴉的男子浮上了水面,關於他的傳聞大多荒誕無稽,將他形容得彷彿是某種超自然鬼怪般的人物,替人復讎,換取對方服從和承諾,但也有一些有案可稽的線索能證明,他和黃金角海灣的黑幫有密切的聯繫。
「歡迎你,伯爵閣下。」佩姬微笑著說,「希望您能緩解密布在眾人心頭的陰雲。」
「這是在走鋼絲,如果保持不了平衡,露出一絲馬腳,幾年來的努力就白費了。」福蘭想,「但值得一試,只要更小心翼翼些。」
她爬上樓梯,主人的寢室在過道的盡頭,一般保險柜都會放在主卧室中。
她輕輕穿過林蔭道旁的一片觀賞灌木,停在全鎮最豪華的一所住宅前,抬頭望了望,彷彿沒有重量般,躥上足足三人高的院牆,很快,她落在前庭的花園中,稍微打量了一下建築物的布局。
「居然要女人付錢,天,這老傢伙該不會是吃軟飯的吧。」她滑稽地想,不由得啼笑皆非。
就算佩姬擁有最傑出的想象力,也無法預想到,神秘卑鄙的烏鴉和忠誠可信的行宮伯爵卡西莫多,是同一個人。
獸人丫頭的隱蔽能力,讓她追蹤著影王的龍脈者,從他們私下的談話中,得到了一些語焉不詳的線索。
當然,對佩姬而言,這隻是個披著仰善懲惡外衣的幌子,她假裝著以無退路,只能選擇合作,等待著自己能找到敵人的弱點。
哨塔的樓梯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從步伐的力度能聽出來,是城堡的女傭之一。
大小姐順從了她與烏鴉的約定,將那份黑名單泄露給了司法界,在皇室的權威下,短短半月間,數量相當多的官員紛紛落馬,接受審查,海灣地區的官僚階級一時間人心惶惶,暗忖著這位太子妃真會挑刺找麻煩。
「睡吧,你只是在做夢。」姑娘彎下腰,在丫頭的額頭上,蜻蜓點水般淺淺地吻了一下。她安靜地坐在床頭,望著小丫頭睡意懵然地再度陷入香甜的夢。
「如果真這麼簡單,我倒能放下心來。」姑娘挑著眉頭,「但得預防這是個圈套。」
她用手指摸著主樓大門的把柄,很快,在神秘力量的操縱下,門鎖咔嚓地響了,她緩步走到過廳,整座房子很寬闊,裝潢豪華,牆上貼著深色木紋的橡木貼片,刻著細緻花紋的傢具上,擺放著一些鉑金的裝飾品  「七個人,四個在連著主樓的屋子中,是傭人,三個在樓上,其中有個小孩子。」她微微歪起頭,側耳細聽,在超自然的感官下,房內的環境顯露無疑。
鎮上的通宵酒吧還在營業,但客人寥寥無幾,嗜酒的客人,和來找樂子的男人,都已經逐漸離去。
但那兩人的關係讓女招待很好奇,看上去有些親密,但無論是模樣還是年齡,都極不般配。
這個身軀高大強壯的男人,在環境與黑暗的交織下,真的像個魔鬼。
她看見那個小丫頭揉著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打量著她。
「沒料錯的話,喬·考利昂是和儲妃會合,我們的舉動得格外小心,潛伏在暗處,見機行事。」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她。
女傭顯然無法想象,自己的主人,居然有如此令人害怕的友人。
她輕輕吹了聲口哨,如果按以往的習慣,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要面臨可怕的災禍,不過有個老男人告訴她,寧可麻煩點,也不要干出太聳人聽聞的事情,這樣對他倆沒有好處。
「當然。」
佩姬聳聳肩,「信任這個詞是軟弱無力的,但至少,我不會將一位有著救命之恩的朋友,當成仇敵。目前,我比任何人都更相信你的忠誠可靠。」
一輛黃車廂,用上等桃木製成的嶄新馬車在道路上賓士,拉車的兩匹馬都是矮腳短身,善於持久的克萊茲代爾馱馬,安玫懶洋洋地靠在馭座上,偶爾揚揚馬鞭。
她的動作停下了。
「讓你等久了吧,鎮上我不熟。」
她撥開窗戶的插銷,清晨略帶寒意的新鮮空氣帶走室內的暖氣,剛想飛身躍下,卻聽見有人說,「你是誰?」
在示意仍然惶恐不安的僕從退下后,佩姬的笑容更親切了些,「卡西莫多,我現在有點小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