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三十七章 命運的玩笑(二)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三十七章 命運的玩笑(二)

人的生命就這麼脆弱。
如果是法師,護盾術也許能抵抗這鋼鞭似的攻擊,可惜解謎人只是個平凡的酒吧女郎,還來不及慘叫,就軟泥似地倒在了地上,腦袋和堅硬的石板間,發出慘不忍睹地碰撞。
素未謀面?她了解我,比我了解自己還多。
安玫躺到床上,嘆了口氣,她真的沒想過在費都殺人,但她如同被血腥詛咒了般,想收手都收不了。
不過福蘭對她沒什麼好感,安玫曾接濟過她,想讓茉莉找份工作,或者擺個小攤,但她拿了錢后,很快花到了購物和賭博上。
福蘭·弗萊爾無法運用佩姬的勢力來尋找安玫,他是要保護自己的妻子而不是謀害,唯有根據推理來查探。
「……根據本報記者的了解,有一名女性死者的身份已經被確定,她名叫康拉·米里斯,是本城老城區金鵝酒館的女員工,具體死因是頭部受到重擊,目前警方沒有透露是否有目擊證人。」
等安玫把她翻過來時,那姑娘已經昏厥了過去,口鼻慢慢流淌出發烏的血,呼吸越來越微弱,離死不遠了。
他不歧視任何職業和出身,但討厭得過且過,不知上進的懶人。
傷疤?安玫的左手掌的確有一條細細的粉紅色疤痕,好幾厘米長,從掌心斜斜延伸到手腕的大動脈處,像曾經被刀弄傷過,她記不起來這是何時發生的小事故。
但解謎人已然語無倫次,連滾帶爬地朝廣場外逃去,拚命想離開幽靈的身邊。
「你的行為不符合邏輯,我覺得……」
他喝著奶油脆皮湯,尋思著這起慘劇。
「站住!我還有許多事要問你!我以前叫安玫?我真是故事里的女人?」大腦的恍惚,和找到真相的欣悅,已嚴重影響了姑娘的冷靜,她忘了對方的身份,如對付強大有力的敵人般,習慣性的施展「緋紅檢控官」的威能,在虛無中掀起黑浪,像靈巧的烏賊的觸鬚,狠狠纏繞住逃跑者纖細的腰,用力朝後一拖。
飯店的客房裡,卓爾法苦惱地摸著額頭,姑娘剛回來時,他就發覺了對方的不妥。
※※※※
「……你說什麼呢,我並不是那個被謀殺的弱女子?」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最妥善的方法,貼身女傭黛麗安推門進來時,望見福蘭坐在桌子后,煙缸中的煙頭幾乎要漫了出來。
但安玫似乎很珍惜這份友誼,他也沒再管。
「我真的什麼也沒看見。」那還是個嘴唇上剛長出毛絨絨鬍子的年輕人,拚命把女友擋在身後,高聲喊著,想辯解,又希望有路過的行人聽到,好找來巡警。
佩姬一行人仍然住在曾光臨過的那所市政府別墅,按計劃她準備逗留一周,然後返回黑天鵝堡。
「我只是覺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福蘭唯有苦笑,他不願因為這事和心愛的人拌嘴。
然後他繼續喝湯,暗中決定,要去金鵝酒館查查。
「你……你真的是安玫!鬼……從地獄回來……別……別來找我……」她嚇得直揮手,想瘋狂地大聲呼喊,但喉嚨彷彿被恐懼噎住了,只發出幾聲沙啞地低叫。
「都說了,是意外,我沒想殺人,而且我能保證,絕沒有活人發覺是我乾的。」
安玫不願意做這種無謂的殺戮,但對一個黑暗中行走的刺客而言,發善心寬恕目擊者,是最大的忌諱。
「你幫了她,但她卻不重視離開那行當的機會。」
《費都角報》在第二版首頁報道了昨夜發生在鵜鶘廣場的凶殺案,受害者一共三人,目前警方正封鎖現場,採證調查。
「就算立即停止吃藥,克服住癮頭,也得有一段時間調理,才能完全恢復,我不能在無法保持冷靜的情況下,又丟掉賴以生存的武力。」她想,然後換掉濕透了的內衣,熄燈就寢。
「這世上沒有意外,只有巧合下的必然,我倒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死一個和你素未謀面的女人,以至於又被迫除掉了兩個更加無辜的目擊者。」
「等回到黑天鵝堡,估計綁匪會再次和我接觸,我不能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得儘快找出對方的弱點。」
金鵝酒館……茉莉……
「不關你的事,我還沒愚蠢到,被一個得接受我保護的男人責怪。」安玫不想在這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她朝卧室走去。
「天,好姑娘,我說過,別干出聳人聽聞的案子,我們最大的保護就是身處暗中,否則被人嗅到任何蛛絲馬跡,只會帶來災難。」他氣憤地走來走去,責備著,為這種不在掌控中的事情感到焦急。
「你別生氣,她是我的好姐妹,能幫就幫點。」
……
「我在房裡吃就行了。」
似乎過了十秒鐘,姑娘沒感覺到對方接過了錢,疑惑地抬起頭。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慌亂到極點的臉,茉莉死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掌,然後一屁股癱倒在鋪滿碎石子的地面上。
答案即將浮出水面,那層霧般的薄紗就要被捅破。
「你想什麼呢?」
「喂,好小姐,天都黑了,如果你覺得滿意,我該趕回去了,晚上可是業務最繁忙的時候。」茉莉把剛抽完的廉價煙扔到地上,用鞋底踩熄。
「金鵝酒館,吧女,奶奶,還有個姓弗萊爾的丈夫,該死,我就是想不起來!如果真如那人所說,全家遇到滅門,那我為什麼還活著,到底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福蘭抬起頭,望見佩姬正打量著他,大小姐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
在追問下,安玫勉強講述了自己的罪行。
頭疼得像要炸開一般,姑娘遲疑了半晌,還是扭開了瓶子,吞下藥。
「是人就會有弱點。」福蘭回答。
福蘭隱約記得這姑娘,是妻子在當吧女期間,還算談得來的一個朋友。
安玫稍微回過點神,動作遲緩地摸著口袋,隨便掏出兩張大面額的票子,遞了過去。
連綿不斷的灰黑開始佔據天穹,街頭巷尾的路燈明亮了起來,正是吃晚餐的鐘點,小小的廣場一時間安靜極了。
安玫出現在費都,茉莉被殺害,邏輯上這兩件事並沒有牽連,但未免湊巧了些。
「閣下,需要用餐么?」美麗的間諜恭敬地詢問,同時暗忖著,她的監視對象今天精神略有些恍惚。
他設想了好幾種尋人的法子,但都需要大量能保守秘密的人手,頭腦謀划是一回事,真正行動起來,單憑自己無法做到。
茉莉幾乎要哭了,她只是想額外賺點票子,沒和鬼魂打交道的心理準備,「她……她掌心也有一模一樣的傷疤,我還記得,是那天被破盤子划的,還流了好多血……」
費都的居民們,無人注意到在城市的一角,剛連續發生了三起謀殺案。
那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大概是天剛黑時,溜到這幽靜處親密一番,可能是方才茉莉恐懼的聲音,引起了他們的好奇,於是探出頭來察看,不幸地目睹了發生的一切。
那個叫茉莉的吧女提供了不少追查過去的線索,也許她能順藤摸瓜地查下去。從金鵝酒館開始,看我能不能認出誰來。入睡前,殺人兇手決定。
報道下面還附錄了一則採訪,是死者的同事,「我們都喊她叫茉莉,這真令人傷心……」
這推斷是正確的,但費都不是小鄉鎮,符合要求的飯店至少也有幾十家,一間間滿城市去打聽顯然草率而緩慢。
菜肴一如既往的豐盛,福蘭稍微和大小姐交談了幾句后,切著盤子里的烤小禽肉,瞟了眼今天的報紙。
吧女突然有些害怕,她的臨時僱主看上去不妥極了,面容慘淡得像漂白的紙,嘴唇顫抖,手緊緊環抱著頭,在結合那張臉蛋,黑暗中,真的活像個不瞑目的鬼魂。
三十米外,長滿半人高灌木的廣場花圃里,傳出窸窣地響動,緋紅檢控官的探測能力隨即捕捉到兩個人型的生物。
福蘭只希望,事情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可悲可嘆。
「該死!我怎麼急躁成這樣?」安玫狠狠捶了下地面,刺客的天性和昔日在黑暗世界中的見聞,早讓她對謀殺麻木了,無意殺害了一個無辜的人,並沒有讓姑娘內心產生負罪的漣漪,她只懊悔自己沒能夠鎮定地誘導對方講得更詳細些。
「那行當?你嘴裏不說,其實嫌棄我當過吧女?哼哼,不是法庭里有個千金大小姐挺看重你么?那你去找她呀,人家清清白白的。」
「說……說好的,一百塊。」她結結巴巴地提醒道,發誓一拿到錢就馬上離開。
門狠狠被關上,打斷了卓爾法的話。
「邏輯,在罪犯的組合中,佔領導地位的通常是謀略最出眾的那個人,所以在那兩人中,卓爾法應當是所有行動的主導者。」他推敲著,「如果我是卓爾法,初來費都,第一步是先找到安全穩妥的落腳地點,在大街上遊盪是暴露自己的蠢主意。不會是便宜的小旅館,那些水手和外地苦漢子關顧的地方,通常是巡警重點關注的對象。他倆應該是尋找了一家租金昂貴,口袋有鈔票的中產階級才會選擇的高檔飯店。」
「女主人吩咐了,讓您必須下樓,共進午餐。」
「傷……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