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涅槃卷
第九十五章 龍殺
老了……老了……看不得了……
三年之後，深夜，他自當年秦長歌教給他的密道出宮，孤身一人，抱著對已逝之人的懷念，一步步將故地再次履足。
石塊唿嘯如奔雷，挾著無可發泄積鬱在心的悲憤和殺氣，以雷霆萬鈞的力量，啪的砸上了一個伸長如龜的頭顱！
他拚命思索著，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這麼多年來，他沒有見過陛下這樣。
…………
那個明明擁有一切，卻孤寂得彷彿被一切拋棄的人。
……是要死了么？也好……
這一刻的安靜很好，適於將逝去的人憑弔。
只一踢，一顆大好頭顱徹底碎裂。
開在一堆人驚恐愕然無限放大的瞳孔中，開在紙醉金迷富貴榮華的風流背景里。
那火球一起一落跳躍著遠去。
看著那個寂寥的背影，他突然明白了那種奇怪的神情的含義。
「你想害別人死嗎？」
聲音暗啞的道：「夜了……走吧。」
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被那雙比平日幽深無數倍的黑瞳望過來，他自己也彷如被澆了一盆冷水，有什麼在飛快下墜，沉入深海。
如同血畫的寫意一副，只是筆筆凌亂，筆意傷慟。
…………
剛才他就站在窗前，這個惡人一腳飛石踢死的是他平日最為倚重的清客萬聲暮，那平日里最善言辭靈活無比的大好頭顱就那麼血淋淋硬生生在自己面前炸開，血液和腦漿濺了他一臉，他驚恐的看見那張會唱曲會吟詞會口技會編淫曲常常逗得他興奮不已的嘴突然就不見了，雪白的牙齒飛了一天，石子般梆梆打在他額頭上，打得他額頭立即起了一個包。
「痴兒……」同樣的一句話，釋一這次說來，也帶了幾分悲慟，他仔細打量著蕭玦——這孩子一著迷思，牽扯不去，真真是無辜……
蕭琛則跨進趙王府的紫呢大轎，一聲叫起。
他在想起誰，懷念誰？
轟隆！
可惜……
于海在地下軟癱了好久，直到被殿門撞擊的聲響驚醒，他連滾帶爬的爬起，跌跌撞撞的奔到偏殿小佛堂，抖抖索索的取了香，在佛像前燃起。
那麼又是誰輕輕拋擲，將所有記載著扶助與愛的歷程，都化作飄飛的帶血的絲絹，遺落在當年長樂宮不滅的妖火里？
晴空萬里，突起悶雷之聲。
出了什麼事？陛下今日出宮時，雖說不上多麼愉快，但是神色間閃動著隱隱的期盼和緊張，並無不豫之色，然而只是過了幾個時辰，什麼都變了。
一陣鬨笑，有人怪聲怪氣吟：「昨日柴門錐刺股，今朝天衢唾捧人，窮酸，姜尚書門下，你今日算是好運氣攀附上了，雖說說起來不雅些，但多少也算你的福分呀！」
按例外臣入夜是不可以進入宮城的，玉自熙在寂靜的宮門前下馬，他的赤甲衛隊早已釘子般立得筆直等候著他，玉自熙看著蕭玦的背影進了宮門，偏頭對蕭琛笑道：「你是領侍衛內大臣，你可以住在宮中……」
一株歷冬的，蕭瑟的樹
……誰掙扎得出？長街之上，憤然回首，纖秀女子微笑前來……
那手指挪動，緩慢，而沉重。
他的靈敏感覺，救了自己一命。
劇痛翻江倒海，卻不知道是哪裡在疼痛，心？不……不在了……
仰起頭，蕭玦不知道自己看的是那一線日光，還是某個遙遠的不可觸摸的記憶。
如那些欲訴不能訴，欲留不能留，欲待蒙昧自我卻被生生殘忍捅破，不可追及不可挽回的往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人精神大振，齊喝：
濺開在光潔的青磚地上。
且為你批破迷障，還你明月如洗吧……
……他大喜的去攜她的手……長歌……我就知道老和尚胡說……你沒死……你不會死……
誰架了油鍋？誰執了刀斧？誰獰笑上前來，倒背長刃，行動間凜凜寒光。
「啪！」
原來那些不願面對，不願承認的事實，都是冰冷的現實么？
挑了挑眉，玉自熙搖搖頭，蕭琛卻立在宮門前，對前來迎接的龍章宮大太監于海做了個手勢，于海微微傾身表示會意，蕭琛又看了看蕭玦身影，微微閉目，隨即轉身。
香煙中佛像微笑慈憫，永恆的平靜雍容，于海淚流滿面，將香柱高舉過頭，虔誠的磕下頭去。
蕭琛皺眉，正要說什麼，蕭玦低沉聲音斬釘截鐵，「這是旨意。」
那個殺神，居然上樓來了！
嘴角一扯，玉自熙也不打招唿，徑自走到自己的衛隊之前，在齊刷刷的請安聲中，他踩著小廝的背上馬，頭也不回揚塵而去。
老和尚的眉梢極其細微的抖了抖，轉首對正茫然看著地面，全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的蕭玦合十一禮。
「兒郎們，你們誰能把那面旗，今日晚間拿來送給元帥擦靴子？」
有什麼在碎裂，有什麼在消逝，有什麼在掙扎，有什麼在唿嘯。
鮮紅的血和潔白的腦漿噴泉般激射出來，在空中交融成粉色的血雨，再唰啦啦的墜落。
一線電光，如驚天之刃噼下，黝黯的大殿里剎那亮了一亮，映得負手淡然立於殿角的清雅男子俊雅容顏，籠罩在一片迷魅的明暗之中。
又是一陣放浪的大笑，夾雜著調戲優娼的浮聲浪語，女子的嬌笑，孌童的嗲聲，「小乖乖心肝寶貝」……一陣聲吵個不住，好幾個人東倒西歪醉醺醺的撲到窗前，伸頭張腦朝著要看「受唾門下」。
蕭玦茫然站起，行屍走肉般的晃了出去。
！！！
「呃……」
蕭玦刷的一掀袍角，一腳將路邊一塊腦袋大的石塊飛踢上了二樓！
日影傾斜著轉移，風漸漸的亮了，天邊起了絢麗的霞光再漸漸消逝，一輪明月淡淡照過來，勾勒出三個同樣頎長的影子。
曾經碧紗窗下相約共飲的誓言，都換做了風刀霜劍后森涼的讖言，那些思念帶著那年皎潔的梅花香氣，跨越三秋直抵內心，凝成霜雪，然而直到今日方知，破冰之日，永遠無期。
他的身影剛從禪
原來那朵傾國名花，並未開在他國海外的白玉階，紫金闋，而是早已化灰而去，只留他蹉跎歲月，空自等待一場永無回歸的回歸。
他出現在樓梯口的那一霎，戲子婊子孌童紛紛尖聲驚叫，沒頭腦一窩蜂的亂成一團，尖叫著「殺人啦！」四處亂竄奪路而逃。
「殺了他！！！」
半響，老和尚突然現出了一抹苦笑的神色，極慢極慢的仰首，望了望天際。
…………
「不必了！」話音未落，前方蕭玦聲音遙遙傳來，「阿琛，你回府。」
那是絕望。
「咄！醒來！！！」
蕭琛和玉自熙互望一眼，兩人都是水晶心肝，如何看不出蕭玦的異常，蕭琛目光定定的看著蕭玦，眼神複雜難言，玉自熙此時也沉默下來，遙遙望著北方，一線冰涼的月光照上他的臉，他的神情並非悲涼，卻生出一種沉默的憤懣。
可是他已經忘記疼痛了。
「施主請回吧。」他深深注目蕭玦，「深水淹石，濃雲遮月，夜行衚衕混沌不知，其實都無須煩亂，只需靜待時機，自有撥雲見月之時，身在居中不得其出，是昧；身在局外無意闖入，是孽，施主好自為之。」
宮門前偌大廣場上只剩下相對的兩人。
長歌，何止是元王朝的黃龍旗，這江山，最終都拿來擦了我的靴子，你的襟口。
鬨笑聲還在繼續，蕭玦抬頭，目光如驚電。
這老天……怎麼這麼殘忍呢？陛下這麼重情的人……
一左一右，分道揚鑣。
正要上前請陛下休息，上心太過損傷龍體啊。
一聲脆響，毀滅了一個王朝。
吏部尚書姜華的兒子，京中著名的惡人姜川允臉色慘白的盯著殺氣凜然黑衣飄拂宛如死神降世的蕭玦，兩腿戰戰，褲襠微濕。
……靈魂一定是散碎了，碎成萬千碎屑，化為那年雲洲梅林上的積雪。
立於城牆下，翹首聽著自青瑪神山山腳賓士而來的風聲，那風聲隱隱似可以聽見女子微笑言語。
還是彷彿看不見他一般，蕭玦自己換了衣服，黑衣沉肅，面色微微蒼白，唇線緊抿，又自博古架上選了一柄腰刀，再次旁若無人的向外走。
可是其餘人也一團慌亂，拚命掙扎著不要做他的擋箭牌，哪裡管他還在說什麼？
蕭玦獨行黑暗，沉默如樹。
這一聲提醒了眾家紈絝，連忙大聲唿喚，各家護衛本來被他們嫌不方便趕到一邊，此時也成了救命稻草，那些在樓外不遠處車馬里等候的護衛也已聽見了動靜，都快步沖了上來。
于海什麼話也說不出了，只知道在地下砰砰磕頭，額頭和快就青腫一片，他涕淚交流仰起老臉，「老奴……老奴……老奴不敢……老奴只求陛下……珍重自己……」
欲待開口，身子一搖，一口鮮血櫻雨般噴落。
長立禪院院門之外，不知時光幾何。
好半天，蕭玦才取了一套純黑的便衣，于海這才發現
「呃…………」
長歌……是你在懲罰我嗎？懲罰我的負心忘情嗎？我居然在自己的國家，自己的腳下，被宵小所辱。
伸手，指尖欲待點向蕭玦眉心。
宮門、天地祭壇、司農台、弘文館、玉宇台、棧渡橋、嘉福門、東安大街，西府大街、正儀大街，天衢大街……
……那雪如此森冷，觸在指尖，砰的一聲，炸開烈焰。
他先是不解，隨即恍然，那好像是當年陛下開拓疆土，一路攻城略地的前進路線！
西梁帝王的步伐從未如此刻沉重緩滯，踩在碎裂的日影上，聽得那聲響沙沙，砂紙般磨著傷痕淋漓的心。
觸手灼熱，他低頭一看，驚嚇撒手……
那巍巍高城，獵獵旌旗，兵鋒如林，萬軍待發。
「今晚，你，或者你安排的任何一個人跟著我，那麼就是一個字，死。」蕭玦並無殺氣，然而這漠然更令于海知道他說的絕對是真話，「不僅你，還有你的家人，你在宮中找的那個對食，以及跟著我的任何一個人的家人……都得死。」
于海小心的湊了上去，蕭玦卻看也不看他，直進了內殿。
原來那些含冤含恨的懷念，都是一廂情願的自欺欺人么？
風聲將打開的殿門，砰的一聲關上，冷寂的腳步聲，一聲聲遠去。
雪花燦爛的開在夜空中！
……長歌呢？我呢？我在哪裡？她在哪裡？……
如此不明不白，背負恥辱的死去？
兩人忽視一眼，又不約而同轉開頭，剛才的言談自然彷彿已經不見了，玉自熙笑嘻嘻看著他的彪悍的赤甲衛隊，蕭琛面無表情的仰首望月。
看起來，陛下還算平靜，只是話少些，然而作為伺候陛下多年的大太監，他對陛下的心情細微變化所造成的種種反應早已熟悉之極，這些年，陛下並不開心，他鬱鬱寡歡，時時暴怒，但從未如今日這般，古怪難言的神情。
蒼穹忽生驚雷，而烈電穿雲而來，妖蛇狂舞，黑影幢幢里萬物化為齏粉。
天邊沉雲如許，隱隱翻卷，而一線初虹，現於遙遠西南。
蕭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禪房，走出後院的。
長歌，我寧願你拋棄我。
目光冷冷下移，蕭玦這回連眼睛里也沒有表情了，這種全然的漠然令于海的冷汗瀑布般冒出來，聽到蕭玦只用鼻音「嗯？」了一聲，立即砰砰砰磕頭，「陛下，請留步請留步……您萬金之體，千萬不可……」
前行，前行。
倒是有個師爺還算冷靜，看蕭玦就一個人，自己人倒亂成一團，覺得完全不必這樣，大聲道：「諸位！莫驚！且喚上各位的護衛來，他就一個人！」
當年的「不動之城」，號稱天塹難渡，無軍可毀的三重城廓的內川大陸第一名城。
老於海突覺鼻頭一酸。
卻見蕭玦突然收回手，怔立半響，緩緩轉身。
臉上出奇的泛起一線潮紅，
那紅馬如火，白衣似雪，立於馬背上的女子，唇邊一抹微笑神秘，縴手一挽，朱紅長弓流弦聲響。
蕭玦只是冷笑著立於樓梯口，看著這群剛才還無比囂張的人沒頭蒼蠅般四處亂轉，乾脆一掀衣袂，大搖大擺坐到了樓梯扶手上。
「當然！」那人語氣輕挑，「窮酸！你姜公子賜的黃金液，你好生接著了，保不准你以後風水大轉，還得謝謝公子爺我！」
于海今夜很緊張。
如今，他怎能允許，長歌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對對！」姜公子大喜，連聲唿喝，「殺了他！誰殺了他，我賞他黃金百兩，再給一個官做！」
從此締就新的傳奇。
深沉的，永遠難以解脫的絕望。
「于海，」蕭玦定定看著他，在於海以為自己要被他一腳踢飛那一刻開了口，「你想死嗎？」
濃痰墜落，濕答答粘膩膩的正落在站在樓下的蕭玦面上。
長眉一挑，黑暗中墨色幽光一閃，隨即沉寂，蕭玦默然半響，伸袖緩緩拭了，仰首看著二樓背光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冷冷道：「好準頭。」
釋一的手指定在了蕭玦眉心之前。
悶雷震得禪房木窗一陣亂晃，啪一聲那盆素蘭莫名其妙栽落案幾，在地上跌了個粉碎。
仰首，一聲長嘯，嘯盡悲歡穿透黑暗，遠遠激射上雲霄！
原來那些往事，早已被無聲遺落，而立於一隅等候的，永遠只會是一場錯過。我愛的人，我等待的人，原來你早已不在。
……一抔焦骨，散落於烏黑的廢墟……
而江海浩淼，遼闊無極，比彼岸更遠的彼岸，他要如何泅渡？
……好大的火……噼噼啪啪的聲響里宮殿傾頹……是長樂宮……他和她相攜漫步過那裡每一寸土地……熊熊烈焰，有人黑髮蹈舞，有人漠然而觀，有人冷笑潛進，有人懵然回首……眾生相，眾生相，眾生皆入殻中……
過了今日，過了今日……那些憑弔的時間，他要拿來複仇。
驚雷過後，依舊一片晴朗的天空，日影漫漫，牛乳般的瀉下來，蕭玦突然覺得那麼明亮的日光有些刺眼，他緩緩抬手，遮住了眼。
陛下回宮時神情不對，他一眼就看出來了，趙王殿下在宮門前那個暗示，立時令他將心拎起老高。
漠然繞過他，蕭玦看也不看的，轉身離開。
天地驚震，凜然不敢言語，卻有不知死活的懵然之人，貿然挑釁。
這些年，沉睡於火焚后的廢墟的自己，不願睜開眼正視事實，由著一己私心與執念，固執的任流言湮沒她也湮沒自己，白白蹉跎了三年的歲月，錯過了找出真兇的最佳時機。
疾電般翻轉凌亂的魔障，重重壓上思緒的黑暗彤雲，被醇厚純正的佛門獅子吼喝裂！
他身後燈光明亮人影幢幢，隱約聽見有人大笑著道：「那是，小子，你以後行走京城，也不用再去投誰的門子，只需說一句『尚書門下受唾人』，保你受用無窮！」
盯著冷汗滾滾的于海
他癟癟嘴，舉起袖子抹去了一點淚花。
郢都，當年和她一起打下的京城。
這些記載過他們足跡的土地。
「×你娘的！威脅老衲！」
蕭玦緩緩轉頭，自以為很平靜，其實好慘淡的一笑。
直到他端著金盆，去伺候陛下盥洗，看見陛下長立天下輿圖之前，修長的手指緩緩在輿圖之上一路摸索……蘄州、幽州、平州、德州、赤何、雲州、漢州……郢都。
他眯著眼看著天際——烏雲乍起，層層疊疊厚如黑色幕布，一團閃著金光的火球在雲層中穿沒。
猶疑半響，于海也跟了進去，蕭玦正旁若無人的自己進了專設的衣間，將各式衣服翻得遍地都是，于海看了看，發現都是出外的便服，于海腦子一炸，冷汗已經冒了出來。
毀於風雨神弩的流星長矢之下。
帝王之悲，草木低伏，帝王之怒，風雷驚動。
月色孤清，將影子拉得細長，長如永恆的疼痛與思念。
如果辱一辱，便能換得你回來，倒也罷了。
那些，兩情相悅，攜手蹈步，以江山為藍圖，共同面對腥風血雨，一笑間翻覆紅塵的，日子。
「啪！」街道旁一處酒樓二樓的窗被人大力推開，有人呸的啐了一口濃痰，大聲喝罵：
從此後，餘生都是一杯難咽的苦酒了么？舉杯向月，無人對飲。
「娘的！哪裡來的瘋子！大半夜的嚎什麼喪！」
大雄寶殿內，四處亂轉的玉自熙愕然仰頭，「青天白日，又是冬天，打雷？」
蕭玦早已閃身離開原地，一掀袍袂，飛身上了二樓。
胡亂扯著人往自己身前擋，姜川允慌亂得語不成聲，亂七八糟發布著命令：「來人，來人，救命！救命！……殺了他……殺了他！」
蕭玦渾身一震，從接近迷亂的夢魘中醒來。
……四顧茫茫……有甜腥的氣味，洶洶的湧上來……
長夜凄凄，冷風嘶嘶，錯金長窗被不請自來的風敲擊得砰砰作響，空曠的大殿內帳幔飄飛燭火飄搖，映著孤獨的帝王的背影，他正在沉默的抬手，以指觸摸當年一一行走過的痕迹。
轟隆！
我寧願，背負被拋棄的恥辱，去換取那個流言的真實。
老於海再不敢發獃了，雙手一張，不顧一切的撲跪到蕭玦腳下，「陛下……陛下……」
「佛祖，請佑我主平安……」
蕭玦卻不管他們，只顧自己快步前行，那兩人緊緊跟著，本來怕他心緒不穩之下會失控，正在暗自籌謀對策，不想他毫不猶豫的上馬，直向宮城去了，兩人再次對望一眼，一言不發拍馬跟上。
緩緩收回手指。
那些浴血奮戰，艱苦卻痛快的日子，那些披風帶雨，枕戈待旦，那些縱橫天下，殺場殺伐，那些志向高遠，叱吒風雲。
蕭玦極冷極冷的，笑了一下。
一人對上他目光，突地打了個寒戰，臉色一白，噤聲不語，想了想，將頭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