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涅槃卷
第九十六章 走光
蕭玦卻並不看，只目注窗外，冷冷道：「不夠黃金！繼續！使出吃奶的厲氣！」
心一狠，猛一咬牙，楚非歡橫身一側，硬生生從輪椅上滾了下去，離開了那個秦長歌親自為他改裝過，設置了很多機關足可防身的輪椅。
那紈絝無奈，伸脖子拍胸口的吭吭了半天，「呸！」又是一口！
頭髮散亂衣衫狼狽的楚非歡在滾出一截后霍然抬首，咬緊下唇手指一勾，彈丸飛射，半空中劃出暗色流光，輕微的啪一聲，準確的粘在車后廂上。
「嘎？」
「對了，」唱得正起勁的姜川允突然回身，漫不經心的問，"你怎麼有那個迷倒人的玩意？還挺厲害的。
低低的罵了一聲，楚非歡以肘抵胸，拚命抵擋難以忍受的巨大痛苦，滿額冷汗的抬頭，模煳的視線里，看見馬車越離越遠，而彈弓，在不遠處的地下幽幽閃光。
蕭玦晃了晃沉重如鐵的頭，只覺得渾身骨節酸痛宛如被人狠揍過，他突然覺得有點燥熱，微微疑惑的想，按照那批惡少的行事風格，自己現在應該在郢都府大牢里，怎會有如此優越待遇？
彷彿灼熱的乾柴上突然扔進了熊熊燃燒的火把，燃著了蕭玦的全部精神和理智，下腹突然緊繃而灼熱，體內似是爬進了許多小蟲，細細碎碎的在全身血脈中爬動，每徑行一處，便是一場難耐的煎熬，巨大的乾渴感生起，烈火焚身，令蕭玦直想撲向那一片雪色的清涼。
今夜月光尚可，星子稀疏。
一個漂亮的翻身，蕭玦直接把自己翻入人堆，刷的拔出腰刀，也不出鞘，只橫執在手，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出手快捷狠厲，連綿的黑影因為移動速度太快，遠遠看起來就像一股黑色的旋風，只看見他人影穿梭如翻花，只聽見啪啪啪啪連響，那些平日欺負人慣了的護衛打手，俱都被打飛牙齒面如豬頭的倒栽了出去，遍地雪白微黃髮黑，各色牙齒滴溜溜滾了一地。
緩緩轉首，惱怒的盯了包子一樣，楚非歡低低道：「那又如何？」
「嗯？」姜川允斜斜的瞟過去，「你以為救了本公子，就可以對我發號施令？」
「只是便宜了這小子……」笑聲一收，姜川允餟著牙花子打量蕭玦，「還得給他享受一回那美人兒……」
卻是一閃即逝。
漠然看了他半響，蕭玦冷笑，轉身便走：「天作孽猶可逭，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為之。」
……
「我娘掉浴桶里去了……」包子無辜的眨眼，「可是為什麼你們一個都不肯去救？」
愕然瞪大雙眼，那個一看也知道是京中闊少的男子獃獃的看著蕭玦的臉，姜川允看著蕭玦神情，畏懼的咽了口唾沫，再次向後縮，卻發現身後就是樓板，已經退無可退了。
「我娘在洗澡哦……」一顆大頭突然冒出來，非常不合時宜卻又非常及時的打斷了他的傷春悲秋。
微微隆起的小而可愛的胸……
……堅持吧……等到……
眼前景物浮蕩，幻影重疊，飛檐倒掛，星河本來，全身的厲氣恍如被突然抽空，連手指都軟如飴糖，觸著什麼都是軟的……飄的……灼熱的……
「說什麼呢，胡師爺，」姜川允抹一把虛汗，恨恨道：「是你救了本公子——這小子，夠狠！娘的，逼我吃痰！我今日不整死他，我不姓姜！」
長歌……
「不知道，」包子聳肩，「也不知道是不是掉浴桶，我猜的，因為我聽見她尖叫來著。」
剛才楚非歡一掌拍開門，她大驚之下立即擊拍水面，濺起的水花澆滅了燭火也模煳了對方視線，免得自己走光，水波降下時她已掩身水中，看清時非歡，再看見後面鬼頭鬼腦的包子，立即知道非歡一定無辜的被這小子騙了，趕緊開玩笑輕鬆氣氛，免得臉皮薄的非歡羞憤之下傷了身體。
他得意洋洋的招唿四周，「來！一起來！先把這傢伙搬到下面車上去，然後我叫咱家輕功最好的護衛頭子送
「我娘在洗澡哦……」看起來白白嫩嫩實際上那小心肝絕不是那麼回事的蕭包子以手撫心，再次哀怨的重複。
水波濺起，燭火立熄，而黑暗之中，水晶牆后，雪光一閃，一道優美動人的弧線隱約閃現，帶著潤澤光潔的亮度，宛如明月初升。
說到最後一句，他突然一怔，想起那日禪房裡，聖僧最後那一句話，當時他心魂俱碎，昏眩迷茫，雖然字字都聽見了，但是連在一起，居然一點也沒在意那是什麼意思，如今被這惡少一番攪擾，傷痛迷亂的思緒略略沉澱了些，隨之想起聖僧最後那句「身在局中不得其出，是昧；身在局外無意闖入，是孽，施主好自為之。」不由失神。
前輩子看穿越小說，主角穿過去超級萬能，上到原子彈下到人造蛋，彈彈手指都搞定，秦長歌嗤之以鼻，真是人力勝於生產力的文革論調，再說，那還是人嗎？正常人能會那許多東西？那人的大腦開發到了何等水準？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百零一？超支？
她身邊，一個小小的影子，擺著一模一樣的姿勢和一模一樣的表情，仰頭望天，眯著眼，嘆息，「多麼懷念前幾天的蜜炙雲腿啊……」
不多時，樓梯上下，一直到店門口，橫七豎八躺滿一地捂臉抱腿呻吟的人。
啥米啥米？乾爹被我氣昏了？氣什麼？吃虧的不是他啊？我娘得擔心被看，我得擔心我明天的屁股和零食，算來算去，還就你賺了啊。
…………！！！
「多麼懷念上輩子的浴霸啊……」秦長歌立於院中，悲憤的仰頭望天，眯著眼，懷念前世的熱水器空調彩電筆記本洗衣機……
「你不想活了！你敢！……」姜川允猶自跳腳，蕭玦閃電般手一伸，啪的卸了他下巴。
因為分心，因為牢騷太多，因為沒有預估到棺材店不怕浪費木料將浴桶造得又大又深……英明神武的皇后一腳踏空，栽到了浴桶里！
而蕭玦冷笑抱刀立於死狗群中，一臉嫌惡的看著地下的人。
卻已遲了。
現世報啊……摸著腦袋上的包，包子欲哭無淚。
只那麼一剎那的工夫，他已撲至暗襲之人面前，手指刷的扣住他咽喉！
蕭玦沉思中頭也不回橫臂一揮，木板被碰的砸開，練武之人反應敏捷，不需注意也會有應急的自動反擊，區區暗襲，何嘗在他眼下？
「唉……」包子玩著手指，無奈的往回走，「娘啊娘……你人緣真不好……都沒人想要救你，我可都問過了哦，你出事怪不到我了哦……」
……
姜川允面如死灰，這個殺神，夠狠夠絕！
姜川允瞪大眼睛張大嘴，呆立當地，蕭玦皺眉避開他口中的酒肉濁氣，大喝：「你，給我吐！」
蕭玦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身處軟玉溫香之中。
「無妨，」姜公子大力的拍胡師爺肩膀，「你今日立了功，又出得好計策，公子爺我高看你一眼，平日里你不顯山不露水，如今看來倒是個好苗子！放心，我爹管著吏部，趕明兒叫他想個辦法，安排個缺給你做！」
「砰！」楚非歡一把推開浴間的門。
強力迷幻春藥在體內猛力作祟，看出去的視野一片旖旎的粉紅，雪色清光在眼前搖曳，那些秀髮玉臂紅唇香肩都流蕩如水波，幻出層層疊影，再依著內心的強烈意願重新排列組合……依稀是那年龍章宮帝后大婚，洞房之夜，金簪鳳冠碧玉璫，明珠垂簾被他欣喜的以金稱挑開，那女子緩緩仰首，唇如嬌花目似明月，現出傾國傾城的高貴容顏……
這人正是先前冷靜指揮大家唿喚護衛的師爺，剛才他趁蕭玦出神，以木板暗襲，此人奸狡，知道木板不可能襲擊到蕭玦，便在木板鋒間夾了迷香的袋子，蕭玦擊碎木板，迷香被擊開
胸口突然一痛。
……
是不是長歌身份暴露引人追殺了？是不是她失足跌傷了？是不是……
轉瞬便到了附近，身形極快，宛如飛電，一看便知道是輕功好手，便是內家功夫，也絕對不弱。
「說得是，你這是一箭雙鵰，既報了咱們的仇，又幫我爹治了政敵，我爹一定會大大誇我來著，」姜川允越想越滿意，眉飛色舞的道：「那傢伙仗著新朝新貴，瞧不起咱們前元重臣出身的家族，在朝堂上總和我爹作對，現在正好藉機給他個教訓，你不是寶貝你家女兒么？現在我叫她及笄之年便破瓜，終身難嫁，正好，你就一輩子留女兒在家裡，寶貝著吧！哈哈！」
他賊兮兮的湊到姜川允身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耳語了一通。
半響。
突然僵住。
他兩人今日災星照命，哪裡知道眼前面對的是何人，當年蕭玦縱橫沙場，正是以勇悍無畏精通兵法著稱，戰神之名驚動天下，敵軍聞風辟易，若非今日情形異常，他心神崩摧易為人所趁，否則就算不論身份，也那輪得到這兩個噁心東西來欺負？
緩緩轉首，楚非歡目光複雜，「別人你可以不理會，這個人你一定要救。」
鼻端觸到的是柔滑爽涼的絲綢，被褥和暖，隱隱有處子香，精綉牡丹的玫瑰紫軟枕上垂著同色的流蘇，軟軟細細的拂到臉上，宛如女子溫柔的眼波。
……
「救人？」包子瞪大眼，看看那個黑衣人，「他是誰？我們認識？為什麼要救他？」
「妙！」驀地爆發出一陣狂笑，姜川允連連拍胡師爺肩膀，「好！咱郢都誰不知道杜府尹愛女如命，那是他的眼珠子心肝尖寶貝疙瘩兒，別說碰一碰，誰觸著一根髮絲也恨不得拚命……好！夠陰，夠毒！」
噗通！
他咬牙一路前滾，傷痛發作之下的肌膚極其敏感，平日里便是碰著平滑的東西也覺難忍，何況此刻在沙石地面上滾過？彷如滾釘板的酷刑重現，每前進一寸都是莫大傷害，下唇咬出了血，血珠滴落地面牽連出一道隱約的暗紅長線……楚非歡卻以絕大的耐心堅持一聲不吭，直到滾到彈弓旁。
冬夜花木凋零，落葉飄搖，冷風吹得檐下銅鈴丁玲作響，卻並未為這蕭瑟之夜添上幾分活氣，反增了幾分寂靜蒼涼。
霍然鬆一口氣，楚非歡幾乎軟癱在地上，寸寸骨節慾裂，血氣上涌寒火下行，他此時連抬動一根手指也困難。
「快去！」楚非歡難得對包子這般嚴厲，秀麗眉目凜凜生寒，「告訴你娘，白龍魚服，為宵小所趁，此事因她而起，不可不管。」
蕭玦心中一緊，立即閉氣。
怔了怔，姜川允一仰頭，哈哈的笑了起來，越想越開心，吃吃道：「原來是剪徑毛賊出身，居然也人模人樣做了師爺！」
怎麼會在現在發作！
他盯著蕭玦看了半響，想起剛才噁心的吞痰，惡從心底起，惡狠狠踢了蕭玦一腳，想了想，忽地拉開褲子，獰笑道：「逼我吃痰——我逼你喝尿！」
一路走著，突然發覺不對，乾爹怎麼出門了？上街了？
甜、香、帶一點淡淡的腥味，那腥味卻不難聞，反倒有種野性的旖旎的勁道，彷彿能挑起內心深處最為原始的慾望。
半響，那師爺勉強爬起來，攙起姜川允，低低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慢著，」胡師爺突然一伸手，虛虛一攔。
再往下……
秦長歌哀怨的跨進木桶……洗個澡，要燒一天的水……我怎麼沒在前世學會怎麼造熱水器？
對著老天白了一眼，秦長歌難得的憂思被無恥打斷，也不睬那個饞神轉世的兒子，踢踢踏踏的向屋子裡走，「水差不多了吧，洗澡去嘍。」
稍稍偏頭，想將四周看得更清楚些。
「唿！」重物砸下的風聲。
「我娘在洗澡哦！」包子賊兮兮一笑，「乾爹，你確定你真的一點也不想去看嗎
姜川允掙扎大叫：「管你是誰！你大不過我爹去！」
「吐痰，吐你的黃金液，」蕭玦神色譏諷，「也給這位姜公子嘗嘗，嘗嘗『受唾門下』的滋味。」
然而乾爹卻並沒有看他，只是遠遠注目黑暗中的一群人，目光里有一些奇怪的東西，包子疑惑的看過去，卻見前方一輛馬車，幾個瘸腿捂臉的人正七手八腳的將一個黑衣人拖上去，一邊拖一邊還有人重重的踢那人一腳，離得遠，包子看不清那黑衣人是誰，疑惑的道：「咦？這誰這麼倒霉？」一邊去拖楚非歡，「乾爹，回去吧，我娘也該洗過澡了，很香的哦……」
軟癱在樓板上翻江倒海的嘔吐，姜川允吐得氣息奄奄，在一地穢物中勉強抬起頭，目光怨毒的看著蕭玦，斷斷續續道：「……本公子……記……住了……」
黑髮飄散在浴桶里，水面上鬱金香的花瓣間露出美人頭，和某人一模一樣的無辜表情，和正常女人絕不一樣的彪悍反應——秦長歌笑吟吟偏著頭，問：「嫌我水用得太多，找我算賬來了？」
猶豫了一下，胡師爺小聲的道：「回公子，學生蒙公子收留就館前，曾在黑查山潑風寨干過一陣子無本生意來著……」
剛才，是算看了，還是沒看呢？包子絞盡腦汁的思索。
！！！
包子吐吐舌頭，躡手躡腳的跟著，好可惜的做了個鬼臉，剛才他聽見笨娘驚唿，立即奔了過去，半響聽見娘從桶里爬起喃喃咒罵的聲音，被臭娘欺負慣了的包子，抱著肚子十分解氣的暗笑的時候突然冒出了個鬼主意——那啥，好像祈叔叔的故事里有說女人洗澡被看了就得嫁人，臭娘那麼壞，找個人把她給嫁了吧？嫁了就沒空欺負我了，對吧？
前方卻突然出現幾條人影。
有人猛撲過來，拽著蕭玦便向後拖，蕭玦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手指扣上咽喉卻無力下按，再被這一拖，只覺腦中嗡的一聲，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然而手指猶自緊緊扣住師爺咽喉。
一人奔上馬車。
「你說得是，」姜川允想了想，系回褲子，「現在一泡尿倒是便宜他了，對，他今日殺了人，將他送官，刑部大牢里大刑伺候了，抄斬前我再去請他喝尿！」
撲過來的是姜川允，他滿面蒼白的意圖拖開殺神，不想蕭玦手指扣得死緊，師爺雙眼上插口吐白沫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他這一拽，更是殺豬般的從喉嚨里溢出嗚咽，姜川允趕緊放手，又去扳蕭玦手指，費了一番力氣才將他手指扳開，而師爺咽喉上，已經留下兩個青黑的指印！
…………！！！
木板被砸開，卻有淡淡煙霧彌散。
「學生謝公子大恩！」胡師爺驚喜得連鬍子都翹飛了，一個安重重的請下去。
低低喘息著，掙扎著摸索到了彈弓和彈丸，楚非歡吁出一口氣，汗水淋漓的抬頭看時，卻絕望的發現那車子去得更加遠了，彈弓已經夠不著了。
嘩啦！水波濺起，生成水晶牆。
「我跟著看他們去哪裡，」楚非歡冷靜的道：「只是我這輪椅有聲響，又跑不快，所以你快點。」
至於姜川允……他緩緩回身看著那惡少，那惡少被他目光一鄙視，嚇得激靈靈一個寒戰，再次尿濕了褲子。
讚賞的摸摸包子的頭，楚非歡道：「好，去吧。」
於是楚非歡很可憐的被騙，秦長歌很無辜的被害走光……
臉上掠過一抹羞紅，抬眼盯了一眼姜川允，胡師爺仍舊恭敬的低頭賠笑。
穿越就是這個不好，拋家別親，來到文明退後的朝代，雖說這裡是自己的前世，接受度高了些，可是習慣了前世高度的科技文明帶來的種種便利，對於現在的生活，還是有點哀怨的說。
「學生怎敢？」胡師爺急忙躬身，老鼠鬍子動了動，沉吟道：「學生是想著，此人此時人事不知，便是折辱他他也不知道，有何意思？這人傷我們這麼多人，又侮辱公子，區
………………
緩緩伸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那裡，微弱而頑強的跳動著，可是也許有一天……倦了……便再也跳不動了……
「氣度？」姜川允上下打量一番蕭玦，從鼻子里不情不願的哼了一聲，算是勉強默認，想了想，皺眉道：「你的意思？」
包子慌了。
「哦？」蕭玦神色訝異中帶著深深嘲諷，「區區一個吏部尚書，在這天子腳下，遍地簪纓，冠蓋滿京華之地，居然就敢稱第一？而你，區區吏部尚書的區區孽子，吐痰至人身，居然就敢驕狂放肆亂稱『賜』這個字！」
蕭玦欣喜的，伸出手去。
時機稍縱即逝，蕭玦怎會白白流血？
其實他若不是今日恍惚過甚，心神全在長歌之死之上，便是這等伎倆，也難傷他分毫。
趁著車子剛剛前行，還沒跑起來，楚非歡挽起彈弓，裝上彈丸，便待射出。
他今夜所思所想，全是長歌之死和當年舊事，本就恍惚不知所以，如今想起釋一暗示之言，立時將身周諸事忘卻，仰首向天，沉默思索，渾忘記身在何地。
「哈哈……」笑得越發得意，姜川允手一揮，「快走，趕在郢都府的衙差來之前快走！咱們去看好戲！」
所謂當局者迷關心則亂，如果此時心急如焚的楚非歡回頭，定能發現包子的貓膩，可惜他現在哪裡顧得上這個？
一個口令一個反應，那富家子早嚇得三魂七魄不全，被蕭玦這一喝更是震得耳朵嗡嗡作響頭暈目眩骨節疼痛，驚慌之下想也不想，呸的一口唾沫就吐進了姜川允大張的口中！
罪不當死，嘴卻夠臟，聚眾淫樂飽食民脂民膏，為虎作倀卑鄙下流，留著何用？打飛你們牙床，叫你們唱！叫你們吃！叫你們開心！叫你們亂吠！
蕭玦沒有表情的一笑，不急不忙踱到他面前，突然一噼手扯過樓梯后躲的一個人來，扯到姜川允面前，冷冷對那人道：「你，吐痰。」
蕭玦忽的一個轉身，哧的一聲從樓梯上滑下，雙腿連連飛踢，那些衝到樓梯上的人，頓時被他的衝力和體力接連撞飛出去。
不再猶豫，楚非歡立即驅動座下那個功能強大而良好的輪椅，以不屬於尋常人的速度直奔後院，包子滿面紅光撒腿跟著，露出一臉得逞的奸笑。
卻是有人悄悄靠近，用木板從他背後當頭砸下。
楚非歡給這無恥小子氣得紅暈上臉，月色下看來較之平日的蒼白更多了幾分驚艷的秀麗韻致，半響才收拾心神，冷冷盯了包子一眼，再次一言不發掉轉頭去。
「公子好詞！」胡師爺命人抬起蕭玦，諛笑著跟了出去。
楚非歡這回不理他，只仔細的盯著那個黑衣人，半響道：「溶兒，趕緊回去通知你娘，救人。」
一人卻突然向後方楚非歡隱身的黑暗處回首。
深唿吸，楚非歡告誡自己決不能被這無恥娃娃逼瘋，那太丟人了……「什麼叫掉浴桶里去了？」
胡師爺陰笑，「杜府尹和姜尚書向來不對，公子你首告的要犯，杜府尹未必上心，再假如這小子有點家世，咱們的仇未必能報得痛快，學生倒有個主意……」
「什麼？」楚非歡霍然回首，「什麼救？」
「一晌貪歡，滿門抄斬，」胡師爺笑得狠毒，「杜府尹雖說是清官，但是遇上女兒的事，還能再滿嘴仁義道德秉持公正？這小子完蛋了！」
玉黃承塵垂落晶瑩珠簾，直落到地下鑿花淺綠地磚上，四壁滿滿詩書，紅木案几上擺放著名琴綠綺，旁邊的京瓷美人斛里插著最新鮮最嬌嫩的花朵，粉紫嫣紅，暗香宜人。
………………
如怒濤狂嘯而來，帶著冰寒和烈焰的雙重摺磨，血肉瞬間凌遲也不抵這一刻經脈彷彿被寸寸碾碎的劇痛，楚非歡冷汗狂涌，眼前一黑，手指一軟，彈弓立時掉落，骨碌碌滾了出去。
「別跟，」包子大眼珠一轉，「你跟
「該死！」
胡師爺訕訕笑著，對著那最後兩句評語不知是該謝還是該當沒聽見好。
「我娘真的在洗澡哦！！！」包子大眼睛眨啊眨，以宛如抽筋的頻率，第三次拚命強調自己的話。
注目一片枯葉在腳下打著旋兒徘徊不去，楚非歡淡淡想，草木尚知留戀人世，只是終不能抗拒自然之命……而自己呢？自己的命還有多久？
包子撒腿就跑，而前方車子已經開始移動，楚非歡驅動輪椅，跟了上去，他估算著，這批人人數多，看起來也沒什麼武功，大約可以保證自己在一箭之地不被發現，再遠點，就不成了。
楚非歡怔在門口，腦中一片空白，只隱約有一片明月般的輝光不斷閃現，半響才紅了臉，一言不發的關門離開。
緩緩俯首看著姜川允，蕭玦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誰？」
「……我何止敢侮辱你，」蕭玦冷笑，將那兩腿戰戰的富家子頭一拍，「快吐！不然我就不是侮辱，是殺人了！」
抽空瞪了包子一眼，秦長歌唇語：「有你好看！」
又是一輪酷刑般的滾著前行……鮮血斑斑，無聲墜落。
手指緊緊扣著樓板，他色厲內荏的意圖嚇倒蕭玦：「你知道我是誰？你敢這般侮辱我？我爹是吏部尚書！」
楚非歡在院中賞月，說實在的這大冬天月亮也沒什麼好賞的，只是他入夜寒火上行，常常煩躁，出來吹吹風還覺得好些。
包子撒腿跟著，生怕跟丟了越行越快的乾爹，那樣他倒霉的就不止是屁股了，娘一定會把他大卸八塊的……他跟得太急，不防前面楚非歡突然停下輪椅，包子收勢不及，砰的一聲撞上去。
一彎玉臂，膩脂肌膚，光華如水玉，潔白如明月，在玫瑰紫的綢緞被褥上鮮明奪眼，順著手臂，一縷黑緞般的長發流水般的瀉下，帶著蓮花般的香氣，黑髮間隱隱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瘦不露骨精緻流暢如一曲好詞的香肩。
蕭玦從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怒吼，猛一轉身，一拳擊在先前打碎在地的瓷碗碎片上，鮮血噴出，疼痛之激，立時逼得昏亂的神智霍然一醒！
「哦，」包子雖然不懂，但也為楚非歡神色所驚，撒腿就跑，跑了幾下覺得不對，咬著手指怯怯轉頭，「乾爹你呢？」
這師爺見計策得逞，正自暗喜，不想對方如此神勇焊厲，中了平日里可以迷倒十個大漢的迷香，竟沒有立即倒下，反以血肉之痛激發煞性，反撲而至立時便要置他于死地，他何曾見過這般勇悍之人來著？早嚇倒在地，荷荷連聲拚命躲讓。
他手一揮，招唿那些縮在一邊的公子們，「郢都府尹也該派衙差到了吧，你們都好好作證，日後好好招待這位『英雄』！」
兩人坐倒在地面面相覷，雖說終於搞倒了這殺神，鬆了口氣，可是蕭玦的殺氣狠焊實在驚人，兩人俱都在對方目中發現驚恐震撼之色，兩股戰戰，一時竟至站立不起。
看著姜川允恨不得死了的表情，蕭玦一鬆手，扔開那富家紈絝，冷然道：「辱人者人恆辱之，你最好今日給我記住了，否則將來，你就不僅僅是吞痰的下場了！」
一向很有行動力的包子想得目光閃亮，當即板著指頭考慮偷窺人選，娘雖然不是好人，但也不能隨便給人看嘛，總得找個好的，也算做兒子的孝心……是了，乾爹嘛，乾爹配親娘，絕配！
……
咬咬牙。
「杜府尹和姜尚書交情可是很一般啊，」胡師爺陰測測打量著蕭玦，「還有，公子你不覺得。這小子雖然衣著簡單，但是氣度非凡，並不像是草莽出身嗎？」
這句話，什麼意思？
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