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69章 洪半仙
木管事的話讓林一不明所以，他抬起頭看著韓繼。
洪半仙一把搶過銀子揣在懷中，環顧四周稀落的圍觀者，他又露出很無奈的神情，裝模作樣的嘆道：「真是難為洪某人了，這些本是行腳郎中的勾當啊！」
韓繼的脾氣不錯，只是笑著點頭示意，二人便上馬往山門外走去。
好像為胖子取出喉嚨里的魚刺，是很不務正業的事情，已然違悖了洪半仙的行規操守。
恍然而悟的小鬍子，忙伸手掏出一錠銀子，恭敬送到洪半仙面前。
念罷，洪半仙的手指往胖子虛畫幾下，接著又上下左右戳戳點點。少頃，他伸手一拍胖子肩膀，陡然厲喝一聲：「去也——」
洪半仙霍然起身，興奮中不無狐疑的問道：「無論我能不能治好這位老爺，這銀子都是我的？」
林一在車上一抱拳，說道：「見過杜師兄！」後者挺了挺胸脯，強健威武的樣子，兀自查看手中的那把帶鞘長劍，對他冷哼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一路上，韓繼與杜松也不能跑快，畢竟馬車要慢許多。他二人只能放緩馬速，好使林一的馬車不至於落的太遠。
洪半仙捂了捂懷裡，沉甸甸的分量讓人心裏踏實啊！顧不上一旁寥寥幾個看客，他自顧拔了布桿，捲起卦旗，往城外走去。
林一也笑道：「聽從韓師兄吩咐就是，不知幾人同去？何時啟程？」
林一立在街口，形單影隻，不免意興闌珊。不經意的，手在腰
一個胖子，肥臉漲的通紅，乾咳不停，被兩個下人攙扶著，徑直朝洪半仙奔來。
胖子見洪半仙不疾不慢的模樣，他心中火起，卻又發不出聲響，急得直跺腳。
看前面的杜松，滿臉的不如意，想必還為不能觀看門內比武而不快呢！與其躲在車馬大院中，林一更樂於走出九龍山，離幾個太上長老遠遠的才好。
小鬍子忙道：「只要半仙出手，這銀子就是你的了！」
胖子看樣子被魚刺折騰苦了，又讓下人遞上一錠銀子。後者自然是來者不拒，胖子言稱有事便帶著下人告辭離去。
……
院門處有人看守，見林一身著灰衫，還佩帶著腰牌，十足一個天龍派外門弟子的標準打扮，自然對其不加理睬，任他施然離去。
久久之後，林一輕輕呼出一口氣。回首面對喧囂的街市，淡淡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目光清冷而幽遠。
「師弟，今晚你就住在此間屋子，明早再去碼頭。晚上無事自可去街上看看！」韓繼說完，溫和一笑。
微微嘆口氣，洪半仙揉了揉乾癟的肚子，又摸了摸懷中的錢袋。裏面十余個大子，是今兒一天的收入。這會兒街上人多，他捨不得離去，只能忍著飢腸轆轆，期待著生意上門。
入城之後，林一跟著二人直奔城西一處大院。
林一口中輕喚了一聲，馬兒抖動馬鬃，打著響鼻。
城門不遠處，依著街道邊，在一個倒下的石鼓之上，一個乾瘦的中年人佝僂著腰，沒精打采坐著。
這韓繼待人溫和，倒是好說話之人。
「我與另一師兄陪你一同前去。麻煩師弟現在就套上大車，我在山門處等你。」韓繼對林一笑笑，便自顧牽出兩匹馬，先行離去。
做個車夫也不錯。比騎馬要悠閑許多。
韓繼上前對林一道：「這位是杜松師兄！」
沿途，行人似乎不少，比林一上次來時，道上熱鬧許多。只是其中一些身攜兵器者，衣著迥異，一個個風塵僕僕中，帶著彪悍之氣。
三人轉眼到了洪半仙面前。
林一抽出長劍，見是把普通的青鋒劍。他依然露出了笑容。畢竟可以名正言順的佩帶兵器了。
韓繼送走木管事後，轉身對林一微笑道：「由林師弟套車，去秦城碼頭運趟鹽，可好？」
胖子無法出聲，急的直瞪眼睛。小鬍子下人忙乾笑兩聲，說道：「也去醫館尋了郎中，食醋的法子，還有嘔吐的藥物都試過了。可魚刺卡的太深，這些法子皆沒用啊！聽聞半仙不僅神算驚人，還有匪夷所思的過人手段，這不便奔這兒來了。還請半仙大人慈悲，救救我家老爺！」
杜松神情不耐，冷哼了一聲：「好了，還要趕路呢！」
洪半仙嘴裏嘟囔著的聲音不大，最後喊的一嗓子卻是個大嗓門，嚇得兩個下人一哆嗦，連胖子也想往後退卻。
「多謝師兄，小弟知曉了，請師兄自便！」林一連忙道謝，送走了韓繼后，進屋子看了看。屋子不大，日常擺設也齊全，他滿意的點點頭。
眼前的異常，讓韓繼與杜松也不敢鬆懈，途中稍作歇息，便馬不停蹄往前趕去，待到了晚霞西染時分，三人才到秦城。
原來如此，林一點頭稱是。好在這些活計在車馬大院中，早已熟悉。他牽出兩匹馬，套上一架單轅大車，出了院門后，便往山門處趕去。果然見韓繼與另一人在等著自己。
一旁還插著布桿，上面隱約可見「洪半仙」的字樣。
渾身有點發熱，腳下有點輕。
眼觀六路的洪半仙，早將此一切看在眼中，面露一絲喜色。他悄悄挺直了腰軀，正襟危坐的模樣，目不斜視。
東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亂的腳步聲，惹得街上行人顧首觀望。
沒有運轉一絲的靈力，任千秋馥濃烈的火熱，燒灼著喉嚨，炙熱的暖流中還帶有清涼，瞬間經胸腹散之全身。
……
林一眼皮一耷拉，不以為意。
「老爺，再忍忍啊，這就到了。」一個留著小鬍子的下人，忙不迭的連聲說道。
杜松眼角挑起，懶得看到林一得意的樣子。
洪半仙微哦了一聲，捋著小山羊鬍子
林一伸手接過長劍，有些意外的道：「如此說來，此劍以後歸我所有了？」
小鬍子頭點的跟雞仔一般，忙道：「絕無虛言，還請半仙快些出手啊——」
韓繼腰下佩劍，他手中還拿著把長劍，將其扔向林一，說道：「此劍留于師弟防身，也算是此次差事的賞賜！」
馬蹄聲響，車輪「骨碌碌」轉動，一行三人，便奔向了山外。
秦城的夜市依舊繁華、熱鬧，林一信步走在街上，漫無目的閑逛著。來到城西門處向東望去，街上燈火通明，行人往來影綽。
林一靠在車御上，盤著雙腿，一旁還放著把青鋒劍。他神情輕鬆，愜意十足。
果不其然，韓繼對林一揮手示意，三人便牽馬駕車進入了院子。林一本分的忙碌著，將馬從車衡下卸下，又將韓繼二人的馬匹一併牽入一旁的馬廄中。他忙完手頭上的事情，便跟著韓繼二人去用了晚飯，之後，被韓繼領著來到一間屋子前。
人逢喜事精神爽，洪半仙根本沒在意身後還跟著三個人。
大院門前已點亮了燈籠，燈籠上綉飾一條金龍。此處應是天龍派的地方。
韓繼與杜松騎了一天馬，想必也是勞累，早早安歇去了。可林一立在屋中，渾身精力四溢，想了想，便抬腳往外走去。
洪半仙揚起下巴，倨傲的神情中透著得意。只是他心中暗道
洪半仙神情疲憊，一雙眼睛卻睜眼老大，帶著一絲活泛與期待，隨來往行人轉動不停。
「勿急勿躁啊！待洪某來看看。」洪半仙拿了人家銀子，也不好怠慢。又是清咳一聲，他讓兩個下人扶著胖子站立不動，然後一捋袍袖，伸出右手，口中念念有詞：「東南神似海，神鬼疼義水，神水入喉嚨，萬骨化成水——」
誰知胖子轉而驚喜，砸吧砸吧嘴巴，吞咽了一下，竟出聲哈哈笑道：「哈哈，魚刺沒了，真的沒了，半仙真神了啊！」兩個下人也是驚異不已，沒想到這神神叨叨的半仙還真有兩下子。
「洪半仙是吧？我家老爺被魚刺卡住了喉嚨，還請半仙施展妙手，我家老爺自有重謝！」小鬍子下人帶著笑臉，急切的說道。
林一仰首眺望星空，夜穹高遠無際，青黑色天幕上，星星點點，神秘而深邃，讓人有種振袂而起，飛身而去的衝動……
洪半仙微閉的眼睛一亮，只覺得夜色中的銀子，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勾人心魂，這塊銀子怕不有五兩重呢！他忙清咳一聲，說道：「這是做什麼？洪某無功不受祿的！」
韓繼說道：「那是自然，外門弟子可以持有兵器的，不過門派不會無故賞賜，須得有差事外出，才會給弟子配持兵器以做防身之用。」
洪半仙依舊端坐不動，也不作聲。急的胖子伸腳狠踢小鬍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