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70章 偶然
離開仙人頂時，林一已將這些俗間用的咒語符籙，都抄錄給了吳道子。只是沒想到這個洪半仙也會這些。
一旁瘦小的漢子，兩隻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不知二人在說些什麼，卻也插話道：「這位兄台，是那條道上的，還請報上名號，日後也好相見！」
矮胖者也是呆在草墊上，心中有些納悶，這錢袋怎麼就一下子就飛起了呢？
可人命關天，人死亦不能復生。都是爹娘生養的，每個人都活之不易，加之二人不過是雞鳴狗盜之徒，他躊躇一番，還是下不了殺手。
洪半仙念念有詞，竟然不是滿口胡謅，而是林一所熟知的咒語。說起來，還是他從小就會背誦熟悉的。這段咒語名為「下海咒」，倒真是去除魚刺的小法術，在玄元祖師收錄的《玄元符籙》中便有此術。這個所謂的「下海咒」被師父青雲道長施展無數次，時靈時不靈。
裡屋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咳嗽聲，洪半仙面上露出一絲憂色，忙疾步奔了過去。
查四感覺不妙，怕惹禍上身，便跑到了秦城來。秦城畢竟是州城，比四平縣城大了許多，應有許多發財的機會。誰成想碼頭上有排幫維持，城裡更不好討生活。他遇到同樣遊手好閒的瘦小者寧二，彼此臭味相投，便干起了偷雞摸狗的勾當來。
誰料後來聽聞水賊全軍覆沒，查四便斷了財路。而袁鳳鳴與車海回去之時，林一也將鏢局周圍有人窺伺的事情告知二人。二人回去后，自然要對四平縣堂口嚴加防備。
眼前的奇變讓瘦小者還想伸手，只是手到了半空，才恍然
聽到天龍派，二人心頭一驚，面面相覷。
林一步入棚戶區的黑暗中，便掐動手訣，隱去身形。展開神識后，片刻鎖定一處方向，他騰空而起，貼著房頂，飛躍而去。
見妻子蠟黃的面頰上透著層紅潮，擁著被角拚命堵著嘴巴，洪半仙上前靠在床邊，輕輕扶其脊背，心疼的說道：「夫人想咳嗽便咳嗽，何必如此苦苦忍耐，且不讓為夫愈加的心焦！」
寧二暗呼倒霉。查四更是嚇得不輕，眼前的少年自己並不認識，卻又怎麼知曉自己的來歷呢？活命要緊，他忙將自己所知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娘親，這是爹爹買來的狗肉。娘親吃了，病會好得快些的！」女兒荃兒端著狗肉走了進來。
就在此時，草棚的柴扉「吱呀」一聲打開，二人一驚，瘦小者伸手就想掩住草墊上的東西。矮胖者抬頭正想發火，卻見一個神態自若的少年人出現在草棚中，不由得心頭一怔。
洪半仙見妻子如此，心如亂麻，卻聽屋外傳來一人的聲音。
「唉——都是為夫無用啊！」對於妻子的病症，洪半仙也是心中有數。想著今日的銀子若是還在，看病抓藥也不再是難事，想必妻子的沉痾，也是痊癒有望。
「你老實回答我的問話，或許我會饒過你。」林一將錢袋揣入懷中，語氣轉冷。
果然，剛剛走至棚戶區的陰暗處，其中一人迫不及待沖了上去，搶走洪半仙懷中的錢袋。而另一人悄悄隱到一旁，見無人理睬此事，
妻子眼神帶著疑惑盯著洪半仙，狗肉不便宜，一般人家吃不起的。
「在四平縣，你與水賊勾結，半路劫殺鏢隊。僅此一條，我便可出手斃你性命！」林一收起了笑容，冷聲說道。
……
一個身材矮胖，一個身材瘦小。倆人也是一路疾奔之後，剛剛坐下，正喘著粗氣，便迫不及待打開錢袋，查看今晚的收成。
女孩子小臉凈白，眉眼俊俏，一身布衣素裙乾淨利落。
洪半仙兀自跺著腳，正傷慟萬分之時，一個身影來到了身前。察覺到了身邊的動靜，他抬頭觀望，見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年人正沖自己微笑。
洪半仙暗自苦笑一聲，銀子沒了，這狗肉還在。
偶有過路者，見此情景，腳下更加的匆忙。
矮胖者臉色急變，失聲道：「你怎知我是四平來的……」
河堤上有許多草棚。
過了半響，婦人才止住了咳嗽，紅潮褪去，面頰滲出一層細毛汗來。她歉然說道：「讓夫君掛心了，妾身無妨的！」
城裡居住的是有錢的人家，或者是家境不錯的住戶。城外棚戶區的人家，則相對貧窮一些。
洪半仙胡亂的擦了把臉，從懷中掏出一個破損的油紙包。
只是沒等二人來得及高興，便遇到了林一這位天龍派的弟子，二人明知惹不起，誰知對方還是擺出要殺人的架勢。
「半途中跌落地上了，荃兒拿去用熱水洗洗，與你娘親吃了，也補補身子」
且說林一在街口時，
瘦小者被林一剛才的手段嚇住了，不敢吭聲，目露恐懼的望著二人。這天龍派的人怎會與自己的這位夥伴有了恩怨呢？會不會牽連到自己呢？
「今日郎中來了是如何說的？」洪半仙扶著妻子在床上坐好，關切的問道。
洪半仙躊躇了一會，這少年真能幫自己討回銀子？自己離開后，少年怎麼找到自己呢？他心中不安，卻也是無奈，只能心存僥倖的將信將疑，先回去等候了。
「今日便放過你等，好自為之吧！」林一言罷，不再理會二人，轉身離開了草棚。
二人在城門處閑逛，見洪半仙收了十兩銀子，豈能不動心，便由查四望風，身子輕巧的寧二動手，將洪半仙的銀子給搶了。
矮胖者名查四，好吃懶做慣了，他與水賊不知怎麼勾搭上了，竟做了水賊的耳目。
「洪先生在家嗎？」
這矮胖者，正是當初在四平縣時，窺探太平鏢局堂口的二人其一。另一人是水賊，已被林一在秦水上殺掉。
「二位的收穫不小呀！」林一帶著揶揄的口氣，邊說邊走了進來。
洪半仙訕然笑道：「是啊，夫人嘗嘗吧，這狗肉不錯的。」
林一的目光落在矮胖者的身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說道：「這位兄台大老遠從四平而來，便是做這等勾當？」
與城裡燈火通明相比，棚戶區漆黑一片。
轉眼的工夫，林一便穿過了棚戶區，來到河堤處。
每次水賊都會給查四不菲的報酬。查四樂得如此，反正這些賊人是殺人
荃兒端來盆水，乖巧的說道：「娘親在床上躺著呢！今日看過郎中的，爹爹勿憂！」
林一伸手一張，錢袋已經飛到手中。
林一輕輕落下身形，走至一處草棚前。
夜晚的城門處留不住人，來往者不是出城的，便是往城裡熱鬧處去的，故此圍觀者寥寥。卻見洪半仙興沖沖離去時，有兩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見之，林一心知有變，也跟著走出了城門。
心有不解，卻不好張口相問，知道丈夫每日不容易，家裡原有的積蓄，也被自己的病給耗光了。心有戚戚，她眼圈一紅。
草棚內，一盞油燈下，兩個人坐在草墊上。
「這位小兄弟……」洪半仙擦了把鼻涕，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夜色中，少年眉如雙刀，面色親和，微笑著說道：「洪先生回家等候，我去為你追回錢袋。」
瘦小漢子卻是心疼，捂著銀子不願撒手。這銀子可是自己搶來的，哪裡肯輕易與人分享。
裡屋榻上，斜依著一位婦人，正是洪半仙的妻子。
隨著驚呼聲，只見洪半仙折頭沖了回來，他空張雙手，哭喊不已。
對方是不是養馬的沒人去計較，只是天龍派名頭太響。瘦小者捂著錢袋子的雙手慢慢鬆開，只是心疼的眼角直抽抽。矮胖者苦著臉，討好的說道：「不知尊駕是天龍派的人，得罪了，這些銀子你都拿去吧！」
林一見對方連江湖上的切口都用上了，不由得咧嘴一笑，他拍拍腰間的腰牌說道：「我是天龍派養馬的，這位還未回答我的話呢？」
想起秦水之上，那些囂張水賊的兇惡來，林一真
「爹爹辛苦了！」
荃兒開心的應了聲，便接過油紙包去收拾。
洪半仙心中惱恨，早知為自己算一卦再收攤也不遲啊！誰料才發了大財，便遭橫禍。
洪半仙失魂落魄般回到家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迎上前來。
洪半仙的家就在前面的不遠處，可謂熟門熟路。誰知他身子才沒入黑暗中，驚變陡生……
「郎中說了，賤妾這病只需靜養便可。」洪半仙的妻子心中惶然，郎中是如此說的，可也說了，要用名貴大補之葯，靜養才能有效。只是，眼下家境窘迫，只能自己苦捱了。
「哎呀！該死的蟊賊！有人搶我銀子呢……」洪半仙驚恐而又憤怒的喊聲在黑暗中響起。
林一見洪半仙的咒語靈驗，還賺了十兩銀子，覺得此人也算有點本事。
方才尾隨其後的三人已沒了兩人。
「咦——好香呢！」荃兒翕動著鼻子，一雙大眼睛帶著驚喜。
見到女兒，洪半仙才回過神來。他強露笑容，帶著憐愛的口吻說道：「荃兒啊！爹爹不辛苦的，你娘還好吧？」
「這位兄弟，江湖的規矩咱懂得，見著有份，這十兩銀子有你三成。」矮胖者忙一拍胸脯，擺出見多識廣的模樣。
聞言，矮胖者心中一慌，忙爬起來跪倒在草墊上，磕頭不止，連聲求饒道：「小的查四求大爺饒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呀！小的自幼在四平長大，無意中遇到這伙賊人，被逼無奈，才為他們通風報信。我要是不幹，他們要殺人的啊！」
林一衝著洪半仙點點頭，抬腳便走。洪半仙未及明白過來，眼前的少年已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