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92章 惻隱
卞振鐸如刀刻的面頰，竟微微抽搐，看不出是喜，也看不出是憂！
文倫小眼睛也是一瞪，嘴角一撇，不屑的說道：「每天半夜都鬧那麼大動靜，你不讓人睡覺，還不讓人睜眼瞅瞅嗎？還當是夜貓子進了屋呢！怕不是有人想婆娘了吧？」
「對於你等來說，我只是一個路人，一個毫不相干的路人！」
……
惻隱之心，仁也，人皆有之！
文倫頭一縮，小眼睛一翻，白了胡萬一下說道：「我是不行了，老胳膊老腿的，也耍不起來了。唉！好在沈師弟尚青壯，以後有林師弟與沈師弟在，也用不到我老文出馬的。」
「你爪子挪開——」正自感懷的胡萬，猛地撥開文倫的手。
本欲追殺對方，卻被對方一席話惹動惻隱之心。
林兄弟潛伏在九龍山的目的，不得而知。不過，憑我多年的閱歷，還是可以猜測一二的。林兄弟既然是修仙之人，乃是超脫江湖的存在，也是超越世俗的存在，故此，林兄弟所圖，並非是天龍派。呵呵！想必林兄弟也是要搭個順風船罷了！」
「你說的不錯，我來自江湖，可我不屬於江湖！」
林一沉默不語，冷冷看著對方。
即便是一場空，親身去試了，也無憾！
將那些陷於陣法而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一一殺掉，他不屑為之！
「好！沈老弟這拳出有力，馬步磐實，拳法上長進
卞振鐸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他內傷未愈，氣息不調，微微喘了口氣，正視著林一，嘆息道：「我當著手下弟子的面，說了這麼多，只是不想死不瞑目。這些弟子也是無辜啊！可惜！可嘆！
簡單的殺戮可以解除危機，而獸性的殺伐之道，只能帶來更多的隱患，也非人道，更不合乎天道！
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呢！
……
陸樹與弟兄四人鬥了一場，便在值更的深夜裡消失了。林一是心知肚明，卻不會說出來。胡萬三人則對幾人鬥毆之事惴惴，怕門派深究，也不敢多言。
卞振鐸神情萎頓，他長嘆了口氣，無奈的點點頭，說道：「既然受制於你，還有什麼不可說的。我滄海幫位於東海之濱，常年有海船在外。多年以前，我曾隨船出海，半途遭遇風暴，偶遇一海島，才幸免於難。在那個島上，有船隻上島採買，以充倉廒。採買之時與人起了爭執，便邀來同船之人助拳。一場混戰中，那邀來的助拳之人，竟使出飛劍來，無人能敵。我等也大開了眼界，才知世上真有仙人。
這倆人鬥起嘴來便是沒完沒了。
胡萬嗯了聲，無人應聲，不無感慨道：「我胡
「我不想摻和江湖中的事情，記住！別再招惹我……」
卞振鐸怔怔站立許久！他手下弟子茫然四顧——
……
林一舉起手中的長劍，看著卞振鐸的背影，他凝眉沉思良久，又將長劍慢慢放下。
「我就是想我婆娘，想我兒子了，咋啦？省得沒人念想，有的人跟個烙餅似的，來回折騰床板。」胡萬呲牙一樂，他看著文倫發窘，得意笑道：「大冷天的，摟著婆娘，真是個暖和……」
我滄海幫的所作所為有失磊落，為世人所不齒。可天龍派若是將海路共享，我等又何苦如此呢？我滄海幫也是大派，可以容忍他天龍派一家獨尊。可是，作為江湖人，既然知曉有了另一座高峰的存在，誰有不想去親身領會另一種絕頂凌峰的境界呢？
院內空地上，拳腳聲不斷，林一與胡萬和文倫，斜靠在草垛上，看著吐氣嗨聲的沈丁練拳。
看向四周，二十余名手下困頓原地，束手無狀，令卞掌門神情一怔，他反問一句：「你這是要……」
既然殺機已無，殺心已收，不殺也罷！
文倫嘿嘿笑了一聲：「我怕你三更起夜時，受了風寒呢！」
莊園內，燈火通明依舊！
卞振鐸若是還手，或是逃離，或是言語相激，林一都會毫不遲疑的出手殺
師父說過，做人要守本心！本心即心之念！人云：相由心生，守心即守此念，是為原則；無原則之人即無心。
惹得起，我也躲得起！
卞振鐸將話說完，其神情蕭索，慢慢轉身背對林一，輕吐一句：「只求您放過我這些手下！」便黯然而立，不再言語。
而殺掉此人，林一不敢肯定，以後能不能忘卻卞振鐸那絕望的背影。
你方才的手段，我也聽說過，應是仙人的陣法。這個世道便是如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弱肉強食！如今，我等皆為魚肉，只等你刀俎加身了！」
「你才病了呢！」胡萬反譏一句，他眼珠子一瞪，起身帶著滿臉狐疑問道：「我半夜屙尿你也盯著？」
林一的拳法與門派的拳法中，大致相同。細微之處改動，胡萬與文倫看不出來，也不在意，更不願再重頭練起。這三人中，只有沈丁願學。
林一在風中疾馳，淡淡的人影，冉冉如煙，漸漸化作無形的風，漫過雪原，穿過山林……
文倫哼唧一聲，擠出一句：「你不廢話嗎！」
胡萬呲牙嗤笑：「三斤半的鴨子，你能有二斤半的嘴，除了吹牛你還會啥？」
事在人為，我等總要試試的！即便是一場空，也無憾！
一聲輕輕的嘆息！
「你與我說的這些話，旁人聽不到的—
見到內門弟子時，林一都主動避開，不想再生事端。
「哎呦！你打我作甚？」文倫捂著頭哀嚎一聲。
一陣微風吹過……
胡萬給了文倫一巴掌，罵道：「我還不到三十呢，你就敢稱老了，我不揍你，還有天理嗎？」他哼了一聲，往身後舒服的擠了擠背靠的草垛，看著正練得賣力的沈丁，接著說道：「我本身便駑鈍，對於武學，更是不堪。不如你小子腦子好使，偏生個肉懶皮滑的身子。不過這天龍拳咱也練得嫻熟，總以為，這套拳法只是強身的武學啟蒙。習武廳那幾個授功的師父也是平常，更沒工夫教我等這些人。還是林師弟高明啊，一套拳法經他使出來，看著還是那套拳，竟能輕易擊敗陸樹。這意味著啥呢？嗯？」
林一殺過不少人，卻未殺過束手待斃的人。
陸樹失蹤了。此事給外事堂的弟子們，帶來幾分驚慌與不安！而對於天龍派所言，整個九龍山，依舊顯得風平浪靜！
沈丁一門心思認為，只有林師弟的天龍拳才是最好的。他每日纏著林一練拳，勤奮不輟。
我等心中欽羡不已，便在島上探聽仙人下落。這才知曉，武道之外，還有仙道。修了仙道之人，稱之為修仙者。這些修仙者所在之地甚遠，也無人知曉究竟，只聽說遠離我們商國，不知有幾萬里之遙。
林一知道，這定是滄海幫偷偷掩埋了屍首
不殺此人，或許會為自己帶來麻煩。
陽光暖曬，晴了多日後，車馬大院中，積雪寥寥。
可卞振鐸帶著絕望、無奈、不甘，束手待斃，卻讓他下不了手。
天地大道萬法本源，修道即修心。此修的是天心，上體天心下順自然。
林一沒有再殺一人，留下幾句話和一聲嘆息，離開了！
胡萬不以為意，點點頭說道：「這拳法啊，也是練人的！」
呆在一旁的林一，臉色掛著淡淡的笑意。擊敗了陸樹后，兄弟三人對他的天龍拳甚感興趣。他也不藏私，便答應指點三人的拳法，只是拳法中的蹊蹺並不挑明。
林兄弟如此年紀，再怎麼苦練，任憑你天資過人，武功總還是要水到渠成的。方才見你凌空虛度，卞某便明白了，這絕不是世俗武功能做到的。即便有人武功化境時，或也能如此這般，可絕不會是年輕的林兄弟。
一個武人，為了追求至高的境界而不擇手段，必將遭人唾棄，可其動機有錯嗎？
相關傳聞，過去雖有道聽途說，從未有人相信過。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信啊！後來，天龍派每十年一次，派弟子出海遠遊，我便猜疑這與海外的仙界有關。誰不想長生不老？誰不想有上天入地之能？誰又不想傲笑人間呢？
「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今晚，我更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