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119章 撲火
「所有弟子聽令，速速順路往東去，快！快！快！」孟長老揮臂大吼著。真被大火圍上，任你是什麼絕頂高手，面對這赤煉火獄，也只能扼腕長嘆，死路一條。
這是遮蓋大車的雨布，被林一扯下多餘的一塊，每晚宿營之時，圍著大車攔了一圈。明著是為了擋風避雨，實則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身形。上次的夜半時分，跟隨孟山外出后，回來時便費了番周折。一個大活人躺在車下，無遮無擋，誰都可以看到。有塊雨布掩人耳目，行事也方便了許多。
林一回首，見金科圍著馬車直跺腳。馬兒受了驚嚇，他怎麼也套不上車轅，正在絕望的大喊大叫。
林一駕著馬車，隨天龍派眾人往前又走了三日。
「山林著火了——」
「完了，跑不出去了，要被燒死了——」金科絕望的哀嚎了一聲。
「那人是誰——？」孟山下令后，剛要隨真元子跳下山丘，只見一輛馬車伴著馬的嘶鳴，已向東衝去。而眾弟子還正一片忙亂，有的還沒找到自己的馬呢，林一已駕著馬車沖在了前頭。
似在睡夢中的林一，猛的睜開了眼睛，又微微蹙起眉頭。遲疑片刻，他撩起雨布向外張望。
遠處的天空亮如白晝，洶洶火勢正猛，那灼人的氣浪隨夜風襲來，令人氣息為之一窒。
林一還是鑽出了大車，走至僻靜處，向四處觀望。被驚動的守夜弟子，見是起夜的車夫，並不在意。
北疆初春的夜裡，寒氣襲
「……」
這大火燒了不是一時半刻了，只是天龍派營地所處低洼，夜深人靜的時候，守夜弟子只顧傾聽附近的動靜，卻絲毫沒有發覺幾裡外的大火。
孟山看清了方才的那人正是林一，他冷哼了一聲，接過弟子遞過來的韁繩，翻身上馬，衝著真元子說道：「道長，快走——」
兩三裡外，高大幹枯的樹林，已燃起熊熊大火，並漸漸連成一片。火借風勢，風催著火頭，正向營地蔓延而來。
林一氣得直搖頭，又跑過去套上第二匹馬。實屬不忍心眾人葬身火海，卻沒有人在意自己的示警。
拋出二人的剎那，那名驚馬的弟子已跑遠了。
山谷中，一片寂靜。
遠處隱隱几聲梟啼，引得幾個虎蛟堂的守夜弟子縮起了腦袋。
事發突然，營地眾弟子一時驚慌失措過後，卻也個個機敏異常。不時的工夫，馬蹄聲響，眾弟子騎著馬兒一個接一個飛馳而去。
天龍派弟子們大都進入了夢鄉。大車下的林一，蜷縮如弓，亦如酣睡。
營地周圍是低矮的山丘，料峭的寒風吹過林一的面頰，他猛的噏動下鼻子，風中有煙火的氣味。
來不及多想，林一跳下山丘，衝著那幾個守夜的弟子大喊了一聲：「山林著火了！快走——」他嘴裏喊著，幾步奔到停車的地方，飛快的套
「真燒起來了？這山林怎麼會著火呢？」
林一駕著馬車，順著大路東行，前面兩三裡外，大火竄起了一二十丈高，衝天的熊熊火焰已燒到了路口，左右看不到盡頭的一道巨大的火牆，正擋在前面。天龍派的人大都逃了出去，馬車前一兩里處，只有兩騎人影，被火光烤得扭曲晃動著。
真元子深瞥一眼忙碌著的林一，也不敢耽擱，他對孟長老點頭示意，便帶著倆徒弟，施展輕功而去。
迎面而來的馬兒跑得極快，轉瞬從馬車旁躥了過去。
「快看那，一圈都是大火，我等被大火圍起來了！」
大車前的空間狹窄，林一隻能將其按在膝蓋上，不讓其動彈。眼下形勢危急，顧不得這麼多了。
月上中天，一輪銀鉤下，清輝淡淡。
孟長老與真元子等人也跑到了山丘之上。
「救我——」馬上弟子的驚呼聲戛然而止，他只覺得身子騰空而起，被一隻鐵手抓著後背衣領，尚未回過神來，見自己已落在馬車前，被駕車的外門弟子死死帶入懷中，根本動彈不得。
來不及多想，靈力運轉之下，一層隱約的白色光華透體而出，護住了林一的全身。他飛快打出手訣，一股旋風裹著疾馳的馬車，呼嘯而去——
馬車已套好，林一遠眺，見東面火勢即將合攏，他一抖韁繩，低喝一聲：「駕——」
「孟長老，西北風正猛，來路已被大火切斷，去路也
不理金科感激涕零的頻頻躬身，林一手掌輕扶馬頸，躁動不安的馬兒隨即安靜下來。他輕扯著轡頭，馬兒便聽話的靠近了車轅。金科大喜，忙跟著套起大車來。
林一面無表情，手中韁繩輕輕抖動，馬車跑的飛快，直奔前去。
前面的路口轉瞬到了跟前，大火將將阻住了路口，入眼一片火海，炙人的熱浪撲面而來。
若是馬車被燒了，金科此行便要結束，沒人會帶著一個無事可做的車夫東行。
如此危急關頭，雖不知林師弟會不會幫著自己，正如同求生的本能般，此刻，林一是金科唯一的指望了。
「往上看——」林一圍著馬車飛快忙碌著，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嗓子。
拿起手中的紫金葫蘆，輕輕摩挲，林一的眸光中露出暖意。
幾個喘息過後，營地沒有動靜，林一手上不敢停頓，扭頭一看，幾個弟子滿臉茫然，還在好奇的竊竊私語。他的一嗓子，或許太突然，睡夢中的眾人也沒見反應。
轉眼間，率先離去的林一，已同金科一道，落在了最後。便是那個黃家齊，也與他人同乘一馬，跑的沒影了。
前面兩騎眼看就要衝出路口，可灼熱的氣浪，讓馬兒哀嘶不止。一匹馬兒揚起前蹄亂踢，竟又倒退了回來。馬上的弟子狠命抽打之下，馬兒長嘶一聲，掉頭跑了回來，讓馬上弟子急得大吼。另一匹
營地的帳篷內終有了動靜，見狀，林一高聲喊道；「不想死的，快起來逃命——」
「快去看看，哪裡著火了！」
馬車頃刻間被火焰圍裹，大火從上下左右肆虐而來。金科直覺得麵皮灼疼難耐，衣裳眉毛都要燒起來了，他禁不住要駭叫起來。
天色漸晚，車馬來至一處樹林密集的小山谷中停了下來。接到前面的吩咐，林一卸下馬車，打量著眼前這背風的山谷。此處，地勢低洼，位於山林簇擁之中，應是個宿營的好地方。
眼下唯一途徑，便是逃！
幸虧臨行前多買了幾壇帶著，除去送人的，乾坤袋中還有幾十斤。此去離家千里萬里的，這酒，也是喝一點少一點。
前後張望之際，金科才知自己落在了最後，他不由得心生惶然！
營地瞬時腳步聲四起，人聲噪雜。
大火已攔住了半個路口。
此人正是初離九龍山時，那個被野豬拱斷了肋骨的內門弟子，在與馬車擦肩而過的瞬間，被林一輕舒猿臂，一把將其從驚馬上拽了下來。
林一併不是嗜酒之人，只是淺淺的一口酒下去，身後那愈來愈遠的仙人頂，會一下子清晰的回到眼前，彷彿轉身之際，便能看到。
「林師弟，快來幫幫我——」金科帶著哭音喊著。
「大伙兒快起來——」
隨著明亮的篝火升起，烤肉的香味四溢，弟子們的說笑聲在夜風中傳得很遠。
林一還是離群索居，在篝火邊取了塊烤肉，
林一忙回首四顧，前後左右皆是火光，衝天大火即將合圍。
躺在大車下，林一無法打坐。氣息運轉周天，卻也能靈台清明。如此行功，實屬無奈，雖對修為裨益甚微，恢復體力還是奏效的。
林一忍不住放開神識，並抬頭向上望去。山丘遮住視線，不能及遠，而那遠處的天空竟現出一片妖異的亮紅。他不再遲疑，幾步衝上山丘，神色大變！
林一眉頭輕皺，他轉身跳下賓士中的馬車，幾步來到金科的大車前，而其所駕的馬車猶如人駛，自顧往前衝去。
馬車猛的向前竄去，扯得金科一趔趄，差點栽下車去，嚇得他一把拽住林一，才穩住身形，又恐林師弟惱怒，忙又鬆開手，想陪個笑臉。對方卻是目視前方，坐在車前穩如磐石，根本不搭理他。
「吼什麼呢？什麼著火了？」
……
幾名守夜弟子，這才發覺遠處天空的異常，呼啦跳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山丘，隨即撕心裂肺吼了起來：
林一不待金科出聲，伸手抓其衣領，雙臂用力，猛喝一聲：「去——」他左右手猛地往前一甩，金科與左手的那名弟子，已四肢騰空，高高拋起，眨眼穿過火海，飛了出去。
林一眼瞳微縮，他手臂扯動韁繩，猛的擊打在馬的身上。兩匹駕轅的馬兒同時發出一聲哀嘶，勢若瘋狂一般，拉著馬車，一頭沖入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