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仙長

小孩也嚇得愣在當場，不敢挪動腳步。他傻傻的模樣，如同中了癔症。

這場大火，一直燒到了第四天的清晨，幾十里火場才漸漸勢弱，讓一直守著不敢離去的孟山等人，心中鬆了口氣。

車馬被趕到了背風處，眾人繼續歇息，依然沒有啟程的跡象。弟子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飲水，吃些乾糧。

這三人乃是上次攔路的漏網之魚，此次縱火，乃是十惡不赦之舉。

院里的這些鄉民，心有敬畏，不敢放肆打量中年人的尊容。而這些老實巴交的面孔，卻被火把映照著，呈現的清楚。

抬頭看天，天色漸漸亮起來，大火依然在燒。只是臨近河谷時，火勢漸弱。不時有嗆人的濃煙飄過來。

「仙長說了，要心誠則靈呢！根兒一走就是幾個月，就咱娘倆在家。娘多想抱上孫子啊！兒媳啊，要聽仙長的話，說不定就能懷上呢！」

看著河谷東邊那一望無際的樹林，就令人後怕不已。這也是天龍派沒有急於前行的一個緣故。

說是大院子，只是比周圍的泥胚土牆的低矮小院略寬敞些，大車卻趕不進去。小村裡的人家，便是富裕些的，也不過是家境稍顯殷實罷了，比不得州縣中真正的大戶人家。

「過來，讓山人瞧瞧！」

蕭山、毛勝與王五三人，踐行了他們復讎的諾言，併為之付出了性命。此三人所選的縱火之地，是塊難得的獨立山林，讓這場大火有了熄滅的可能。這或許也是三人的心中不忍，若是大火真燒個赤地千里，他們在安州的家鄉父老也要遭受池魚之殃。

至於季湯是如何擒殺對方，內中詳細，並未稟明。孟長老也沒多問，這三人被殺，是理所當然之事。

院子里立刻驚呼聲、驚嘆聲，「嗡嗡」成了一片。

中年人嗓音乾澀，帶著沙啞，吐字忽高忽低，透著陰森，讓院內眾人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小子，幸虧你及時示警。不然，今晚就不是死一個人這麼簡單了！」真元子踱到林一身邊，看著正與馬兒親昵的林一，他不無慶幸的說道。

看來這畜生被嚇得不輕，林一隻能事後來安慰這不會說話的同伴。

看樣子是婆媳倆人，絮絮叨叨個不停。林一注視二人背影，暗自忖思：仙長……這小村裡有修仙之人？他搖搖頭，不敢相信，見二人走遠，自己左右無事，便慢慢跟了過去。

快到了正午的時候，外出的季湯等人回來複命。說在幾十裡外的山林中，發現三人形跡可疑，欲抓來審問，對方拒捕，一番拼殺后，三人皆授首。而這場大火便是因他們而起。

天龍派所逃離的那塊營地，被大火吞噬后，已被厚厚的一層灰燼覆蓋，狼藉不堪。尚有不斷的青煙升起，人已經可以走入。

天龍派一行，往東走了二十多里，越過一條幹涸的寬闊河谷，才遠離了火場。而身後的大火，已映紅了半邊的天空。

在這三天里，天龍派弟子不斷圍著火場遊走，生怕火勢進一步蔓延。

一場驚慌過後，大伙兒彼此觀望，才發覺各自的狼狽模樣。一個個煙熏火燎般，不堪入目。不過並無人互相取笑。昨夜的一場火劫，讓眾人心有餘悸。

「娘啊，是我不好！可大根在鎮上做活不在家呢。還有……還有我看那仙長不像好人呢！」

一縷火光被凌空彈出，變成了一團火球，在眾人頭頂「啪」的一聲爆響。

車馬前行，不停的走了半日。扯地連天的樹木，綿綿不絕，依舊看不到盡頭。只是地勢稍緩，山丘也零落稀少起來，腳下的路，好走了許多。

堂屋門口的木椅上，端坐一個留著三縷長須的中年人，一雙三角眼朝天翻著，尖嘴猴腮，神色傲然。院里的人都使勁往外擠著，不敢靠近這中年人，卻又一個個面帶殷勤，彎腰討好陪著笑臉。

「噓——別瞎說，讓仙長聽到了，要責怪的！」

林一衝其咧咧嘴，不想辯解什麼。事情是自己做的，已經過去了。

林一身著的灰袍不顯眼，卻片塵不染，無須梳洗。可眼下也沒人招呼用飯，晚間要住在何處也不知曉。他撓撓頭，打量著眼前的小村子。

中年人的手指一曲，變成五指如爪，迅疾覆在小孩的頭頂，又猛的收回，斜斜往空中屈指一彈，嘴裏低叱：「乾坤借法，五行歸一，疾——」

這場大火一時半會停不了。

小孩子被他爺爺輕推了一把，戰戰兢兢走上前去，瞪大眼睛，滿臉驚恐。

房屋院落之間，有彎曲小徑，林一信步往前走著。

眾人這才喘了口氣，紛紛下馬歇息，卻不約而同的，一個個面向遠處的火海，沉默不語。

中年人身後的牆上，插著兩支松明火把，照得小院通亮。

真要燒個千里的山林，弟子出遊這件事，便會成為走一路，禍害一方的醜聞。天龍派將名聲盡毀，被世人唾罵。

孟山等人也是怕這場大火燒個沒有窮盡。若是如此，那縱火三人已死，天龍派可是這場大火的罪人了。

真元子師徒，以及幾名門內核心弟子，都與孟山一道進了院子。

中年人伸出干枝嶙峋的兩根手指，點在小孩的印堂之上，嚇得那孩子一哆嗦，就想回頭找他爺爺。

車馬皆停在道旁的空地上。除了虎蛟堂安排了守衛的弟子以外，餘眾四下散了，各自去尋合適的人家，忙著洗漱去了。

「仙長，您老給我這孫子看看，旬半月來，他老是噩夢不斷，不願進食，這不活活的遭罪嗎！」一個老漢拉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擠到了跟前，他連連的躬身，出聲祈求。

季湯還探明了四周地勢，被燒的這片山林周圍，皆是寬闊的河道、山路、空地。倒不虞大火四處蔓延。不然，這場大火就不是肆虐幾十里這麼簡單了，或許會燒百里、千里。

被這場大火耽擱了幾天後，天龍派一行匆匆啟程。

小村的南頭，靠近樹林邊的一處小院子內，擠滿了人。

只是大火過後的幾日里，一直得不到好生洗涮，眾人渾身髒亂，如今能有熱水沖洗一下，喝些熱湯，再美美睡一覺，是出門在外，難得的快事了！

炊煙升起，樹林間，飄蕩著一層淡淡的霧靄。幾聲犬吠，傳得老遠，迎接遠道而來的眾人。

衝出火海之時，馬兒被林一的神識壓制著強行疾馳，事後，乍一見他，馬兒還是忍不住的嘶鳴。

林一拉著轡頭，輕撫馬首。

「一念之下，活人無數。小子，善莫大焉！」真元子望著遠處的火光，幽幽一嘆。

天剛擦黑，前面出現一個幾十戶人家的小村落，傍林而居。

林一立在空地上，左右看看，身邊沒了人。自己要去何處？

孟山派人進去搜尋罹難弟子的屍首。幾里方圓內，反覆搜尋幾遍，好不容易在找到的一堆馬骨附近，撿了幾根人的碎骨，算是那位可憐人的遺骸吧。將其在河谷邊入土為冢，還立了塊碑，算是給這位弟子身後的一個交代。

前面一處院門「吱呀」一聲，走出倆人，是一老嫗被一女子攙扶著，低頭往前走去。

自己只是審時度勢，應勢而為罷了。畢竟還是死了一個人。林一心中如是想著。

大路兩旁，稀疏簇圍著的，是錯落無序的百十來間草屋；還有不多的，高出一截的幾戶磚房，很是醒目。

孟山等人去村裡尋了戶富裕人家，掏出些銀子，找了個大院子，以便落腳安歇。

或者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絲絲縷縷的靈氣，滲入馬的肺腑四肢中，不一會，馬兒舒服的用腦袋偎著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