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169章 刑場
「臭小子，還是這德行！」木青兒恨恨跺了一下腳，神情焦慮。
木台上，跪著一老一少兩個人。
老的面色酡紅，神情亢奮。小的頭髮凌亂，衣衫破碎，渾身血跡斑斑，面頰上還帶著灰塵，其身帶鐵鎖，正好奇地四下張望。
老者拈鬚贊道：「平王殿下欲施恩於人，卻不知，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弘安抬首看著自己的親哥哥，滿臉哀傷，淚水緩緩流下。他哽咽著：「皇兄，臣弟即便是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也毫無怨言。而臣弟尚未出行，皇兄便將臣弟的去路斷絕。臣弟惶恐！若是皇兄要臣弟這條命，這就拿去吧，何苦生出這一遭呢！前途已去不得，亦回不來。臣弟請死！」
林一與揚大人，被拉出了囚車，推搡到了木台之上。兩個赤膊上身，面容猙獰，露著黑黑汗毛的劊子手，各自頭扎紅巾，手捧鬼頭大刀，分站兩旁。
護國真人衝著弘泰微微頷首，不無深意地呵呵一笑，說道：「此事便由貧道出面……」
這些人看自己是場熱鬧，而自己看著這些人，只是一場無聊的風景！
心頭的寒意漸漸遠去，此時的林一，心神一片空明。
弘安遲疑了
這是怎麼了？與這些百姓從未謀面，自己被殺頭，也會為他們帶來如此的愉悅嗎？
押著林一的兩個兵丁，要如法炮製。
真元子還是往日的鎮定模樣，只是神色中多了些憂慮。林一衝其點頭示意，算是打了個招呼，便不再理會這些熟人，他獨自冷冷瞧著眼前的熱鬧。
大隊的兵丁，簇擁著囚車走過長街。沿途擠滿了圍觀的百姓，一個個指指戳戳，好奇地打量著囚車上死犯。還有人呼朋喚友，興高采烈地夾道追隨。
步入塵世間，讀盡人世百態。師父不是要歸隱，而是要走出這大千紅塵。
「皇上！勿怒！」
「讓弘安進來！」弘泰帝高聲說道。
……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那個護國真人緩緩起身，走至弘泰面前。他看著伏地不起的平王，拈鬚說道：
孟山也在人群中，看著神色坦然的林一，他面色陰沉，雙眉緊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著眼前的空地，以及黑壓壓的人群，
弘泰輕撫唇上短須，目光清冷。他看著一旁跌坐的那個護國真人，皺起了眉頭。
平王弘安神情懇切，垂首肅立。
……
陰雨多日的京城，清冷的街道，此時熱鬧起來，竟有幾分節慶的氣氛。
「林兄弟——」
見狀，另一個兵丁楞了下，他目光兇惡的盯著林一，就要拔刀。
剛走上木台，揚大人已被人一腳踢在腿腋處，「噗通」一聲跪倒。其身後扯出一根繩子，被一個兵丁手拉著，他整個人就這麼直挺挺跪著。
這一刻，林一隻想離開。他突然明白了，師父雲遊數十年，為何甘於老隱山林。
皇宮內。長幔垂地，檀香裊繞。一陣風吹過，濕冷的寒意瀰漫整個大殿。
其中一人，一腳踢在林一的小腿上，卻如同踢到了鐵板，疼得他抱腳跳了起來，咧嘴不停地慘呼著。
生又何歡，死又何哀？花開花落，生死變幻，天地永恆依然。眼前這些人，是悲，是喜，又與自己何干？
弘泰面露得色，沉吟不語。
「林一！」
街口被兵丁圍成了人牆，圍觀百姓已擠得人山人海。持械兵丁
弘泰坐在龍案后，冷冷說道：「此人膽大妄為，竟敢在皇城內毀船殺人，如此逆天大罪，你讓朕怎麼赦免？」
紛雜的喧囂聲漸漸遠去，林一的眼中，只有這雨，只有這風，只有這天地存在。
老者似有察覺，雙目開闔，精光閃爍，適時出聲說道：「一個江湖門派，竟也能攪得天下風雲涌動。殺人立威，也讓這些草莽之輩收斂一些。皇上英明！」
木青兒與元青幾人衝著林一大喊。
皇宮內。
弘泰坐在龍案后，神色矜持，目光幽深。他微微點頭，說道：「一個江湖門派，也敢去尋升仙之道，還在江湖上搞什麼唯我獨尊。哼！不敲打敲打，這些草民也不曉得什麼叫天威莫測，什麼叫王法如爐！弘安要為他們求情，也在朕意料之中。只有讓他與那些江湖人之間，心生芥蒂，彼此猜忌，朕才安心啊！」
弘泰冷哼道：「朕要殺人，朕便是要為難他們，又待怎樣？不過是一幫草莽而已，還有人敢違逆朕的旨意？」
山呼海嘯一般的人群，如群獸兇猛。帶給林一的，是一陣陣徹骨的寒冷，無邊的寒意，令他心頭陣陣悸
好不容易擠了進去，眼前的情形，讓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大隊人馬來至一個寬敞的十字街口停下，一桿高聳的旗杆下，早已搭就一個木台。一旁不遠處，一個雨棚下，坐著一些官員模樣的人。
林一在這些形形色色的面孔上，見不到同情，見不到憐憫，見不到悲傷，見不到憤怒，也見不到猜疑。這些人的臉上，只有興奮。不！還有冷漠。
弘泰帝一拍龍案，怒聲道：「他們不怕被朕滅了山門嗎？」
人山人海的當間，是一片空地。旗杆下的木台上，站著兩個威風凜凜，面帶殺氣的劊子手。那鬼頭刀泛著陰森寒意，讓人不敢正視。
他們期待著什麼？是那人頭落地時的一剎？
弘安伏地不起，泣道：「臣弟不敢，只求一死！」
「只是，此舉必讓平王殿下難堪啊！他正等候召見，不知皇上如何安撫您這位兄弟呢？」老者緩緩說道。
林一好似早就看到了對方，嘴角翹起，輕輕點了點頭。
沒人去想被殺之人是不是冤枉的，也沒人去想，被殺之人該不該殺。這些痴狂的神情中，是難以言述期待，那是另林一也為之心悸的一種期待。
「平王殿下所去千萬里之遙，難免
人性淡漠如斯，萬紫千紅的塵世，也無了色彩。
弘泰哼了一聲，說道：「人已押赴刑場，朕的旨意又怎能出爾反爾？」
「皇上，還請赦免天龍派的人！這些人是臣弟邀來的客人，如此以往，臣弟的顏面何在？」
林一深深呼出一口長氣，眼前這些要沸騰的人群，已在他眼中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紅塵路邊，一具具醜陋的形骸。
弘泰帝胸口起伏不定，實在沒想到這個兄弟竟以死相逼。他以為弘安怕死，只能老老實實順從自己的安排。看來，這個兄弟並非駑鈍之人，竟也看出此事的蹊蹺來。
天龍派眾人聽說林一要被斬首示眾，心情各異，卻不約而同的跟著孟長老來到了刑場。只是免不了有兵丁持械守著，生怕這些江湖人鬧事。
弘泰帝霍然站起，指著弘安罵道：「此話何意？你當朕是故意為難你嗎？」
弘安面色發苦，爭辯道：「昨晚抓人，今日斬首，且不說是不是此人行兇，我大商朝何時行事如此操切！這不是讓天龍派的人以為，我朝廷故意為難他們嗎？」
如煙如霧的細雨中，是一張張帶著莫名興奮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