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170章 問斬
「通、通、通……」
真元子心想，你小子武功那麼高，真要自己跑，怕是沒人攔得住你。可身邊有人，他不好直言提醒，又不甘林一如此受死，只怕這小子忘了還有這條生路可走。
那官員威嚴地四下打量一番，開口宣讀起來。林一才知道楊大人名為楊蒲君，曾是什麼翰林中丞，總之是個官。其欺君罔上，結黨營私，等等。總之，這楊蒲君是十惡不赦，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朝綱。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鼓響，鼓聲密集而短促，十字街口為之一靜。
「林一，往日……往日是我蠻橫了些……」木青兒的眼圈也紅了，她將酒罈拍開了泥封，放在林一的手中。
林一看著身邊跪立著的楊大人，微微搖頭。無論怎樣，這楊大人是活不成了，其腦後銀針與點穴是一樣的，將人的精氣神逼到頭上，與江湖人採用秘法激發自身功力是殊途同歸。可一個身子羸弱的讀書人，哪裡經得起這麼折騰。這幫人造孽啊！
林一接過酒罈，帶動鐐銬「嘩啦啦」直響，他爽朗一笑：「往日已往，今日這送行酒，我喝了！」
林一神色淡然，根本見不到臨刑前的悲哀與絕望，
午時二刻了，林一搖搖頭，收回思緒。殺人也要選一日陽氣正盛之時，為的是讓被殺之人，不入輪迴，形魂俱滅。而這陰沉沉的天，風裡也帶著絲絲的陰冷，天地正陽之氣又何在？
林一淡淡笑著，看著四人不語。
孟長老與真元子，還有木青兒師姐妹，四人對刑場的官員稟明了來意，走到了林一面前。
又是幾聲炮響，孟山四人面色一變，不及分說，便被一群兵丁驅逐到了一邊。
「林一，這是我與師姐買給你的酒！」木青兒捧著一個小酒罈，走到林一的面前。
眼前的死囚依然站立，這劊子手稍稍楞了下，可如潮般的叫喊聲，讓他顧不得這麼多了。
楊大人那失去性命的屍身，往前徒勞一伸，跌落在木台之下。
「林師弟救命之恩，我姐妹二人不會忘懷！」徐師姐秀眸含淚，悄聲說道。林一看著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含笑點了點頭。
目光從二人身上離開，林一對真元子笑道：「如此也罷，以後，若道長置身於危難，林一躲得遠遠的，倒也心安！」
「通、通、通……」
「好——」
不知為何，真元子
劊子手挺胸凹肚，雙手抱拳，對瘋狂的人群頻頻施禮，神情頗為得意。另一個劊子手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他雙目赤紅，走到林一面前。
本以為殺人用刀，如今明白了，殺人還可以用筆。之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吐沫也能淹死人啊！
「我送你一路走好，這人情白送，不用記得我。冤有頭，債有主，來世再報啊！」劊子手口中念念有詞。
噴出一口烈酒祭刀，劊子手大吼道：「來人，將他給我按倒了！」
話到一半，老道收口不言，帶著幾分狐疑的神色盯著林一。這小子話裡有話啊！莫非……
驚天動地一般的叫好聲，響徹十字街口的上空。人們揮舞拳頭，面容扭曲，振臂高呼著——
河流中，走出幾人。林一搖晃著身子，慢慢站起，露出了笑容。
幾聲號炮響起，好不容易靜下來的人群，又響起一片叫好聲。這又是作什麼？
看著眼前的酒罈，林一笑了笑，說道「多謝木姑娘與徐姑娘，二位有心了！」
酒罈一翻，酒水如練，「咕嘟、咕嘟」，五斤烈酒一氣喝完。
那個官員的腔調拉著老長，可謂抑揚頓挫，有滋有味，接著便是林一的罪狀。
林一衝著木青兒與徐師姐點頭示意，二人神色焦慮中還帶有一分恐慌。
楊大人還是直挺挺跪立著，對周遭的動靜無任何反響，只是他怒睜的雙目慢慢闔起，神色竟露出解脫之意。
「臭小子，都到了什麼時辰了，還在說笑，你真要等死不成！啊？」真元子氣得眼珠子瞪得溜圓，不無期待地看著林一。
「小子，老道可不是來送你的！」真元子看著林一還是一如既往的輕鬆，心下稍安。不過，這小子不會真的視死如歸吧！眼看著時辰不多，他也不敢多想。
真元子聞言，眼睛一瞪，忙向兩旁打量一下。那兩個劊子手站的近些，似是聽到林一的話，不屑地哼了一聲，自顧擺足了架勢站立著，根本懶得搭理這幾人。
見林一四下張望，那個方才踢了他一腳的兵丁，挺起胸脯，擺出惡狠狠的架勢。雨棚下坐著幾個官員，陳侍郎也在其中。卻見一個年長些的官員，站起身來，手裡拿著絹卷，不知
「啪——」酒罈落地，摔得粉碎。
血腥瀰漫在空中，令期待已久的人群，痴狂起來——
「午時三刻已到，開刀問斬——」
那是自己趟過的河流，紅塵如水，滔滔如潮，只是離自己越來越遠。
老道這才輕吁了下，罵道：「臭小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是滿嘴的胡言？你想讓我老道陪你一起斬首啊？」
林一的罪名是殺人放火，姦淫劫掠，無惡不作。他本人聽得也是有點兒糊塗，自己有這麼兇殘敗壞嗎？這樣的一個惡賊，他林一都想將其殺之而後快了。
刑場上不下五百兵丁，真元子武功再高，也不敢出手救人，何況這還是在京城中。救得人，也逃不出去。林一自然知曉這些，他還是如往常一般與老道鬥嘴。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其言也哀。至於話里有沒有弦外之音，孟山沒心思多作計較。他看了一眼林一，沉悶地點點頭。
十字街口，煙雨漸歇。
雨停了，天依舊陰沉，街角盡頭幾株桃花很醒目，一朵，兩朵，三朵……那雨霧繚繞的山嶺中，也有桃花，還有那婀娜的身影……
隨著官員悠長的腔調響起，一劊子手接過一個大碗，猛喝了幾口烈酒，爾後一
林一估摸著時辰，應是午時一刻了。
林一捧著鐐銬，點了點頭。他眉梢一挑，看著孟長老說道：「無論此事最終如何，諸位相送之情，我林一心領了。過往種種，就此一筆勾銷吧！若是我今日不死，倒是真想陪著諸位同門一路走下去！到時候，還望孟長老和諸位同門，勿要將林一棄之若履才好啊！」
「哦，那道長是來劫刑場救我的？」林一輕笑道。
孟山面色如同這天氣般陰沉，他打量著眼前這個讓人道不明、言不盡，也無法琢磨的外門弟子，嘆了一口氣，說道：「平王一大早便進宮去了，至今未有音訊。可這時辰……唉！若此事真的難以回天，林一，門派會好好厚待你的家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眼前的人群如河水般晃動著，河水中漂浮著一張張浮萍般的面孔。千萬張面孔，便有千萬種不同的神情，如紅塵種種，世俗百態，齊齊沿著這紅塵岸邊，擺成了一排，讓林一看了個遍。
「嗨——」一聲大喝，鋼刀旋風般劈下。刀光一閃，一顆頭顱飛出老遠，脖腔中霎時噴湧出幾尺血霧，鮮紅，濃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