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雲濟滄海
第202章 大城
黎采衣伸出蔥管般手指，捏了片紅潤的肉片，沾了些調料。她香唇微張，肉片塞入口中，貝齒輕叩，輕輕咀嚼起來，頗為享受的模樣。
黎采衣俏臉生寒，蛾眉豎起，不待她發怒，這人竟走近了兩步，靠近了跪坐下來。
碼頭上，停靠著大大小小各式船隻；衣著各異，形色不同的人，來來往往。整個海邊碼頭上，噪雜，卻也熱鬧。
他自然知道身後跟著真元子師徒，可這三人後面，還跟著滄海幫餘眾一十三人。
江長老本欲上岸，卻以年邁腿乏為由，帶著一些人留守海船，卻暗中傳音給林一，令其多多費心照看這些弟子。
「王城？此處不是叫做大城嗎？」林一似笑非笑地插話道。
「啪——」
焦堂主讓眾人靠後，笑呵呵地迎上前，順手塞過去兩個錢袋。那兩個人竟迫不及待地打開錢袋查看起來，頓時變得喜笑顏開，遞過來一張押書類的東西，沖眾人揮揮手，這才轉身離去。
「林公子身份非同小可，又是我等救命恩人，多帶一些隨從有何不可？公子放心便是，沒人敢擾了您的遊興！」卞振鐸一拍胸脯，帶著理所當然的神情說道。
城門口那些狀如閑漢的人，面帶驚恐地挪動屁股，為眾人讓出了道。走進城門，狹窄的街道之上，塵土飛揚，污水遍地。入眼處皆是簡陋的木屋，行人大多面露菜色，衣衫破舊，神色萎靡。
此地酒味甚淡，應是米釀而成，入口甜軟。林一端起酒杯
林一往岸上走著，回首欲打量一下碼頭之時，見到身後眾人，苦笑著說道：「這是作甚？」
孟山交代了一番后，便與焦堂主等人，去島上行採買事宜。天龍派內門弟子，則在季湯帶領下，一二十人浩浩蕩蕩上了岸，三五成群的散開，各自尋開眼的事物去了。
石堅生性陰冷，怕是茹毛飲血的事也作得出來。而黎采衣這樣一個女子，許是出身南疆的緣故，對生食也不忌諱，讓元青兄弟倆看在眼裡，一個勁地直撇嘴。
林一對吃食本不在意，如今閉關半月，不吃不喝也無妨。真元子早年行走天下，經歷不凡，他與卞振鐸二人，對桌上吃食，挨個淺嘗輒止，算是多了分見識。
「很香的，你二人也嘗嘗啊！」
正午時分，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陸地，出現在海船的前方，使人恍惚覺得，此行已來到了彼岸。
難怪兄弟倆笑話，林一也露出笑臉。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低矮的城牆，能配得上大城的稱謂，不過這城名起得倒也別出心裁。
海船緩緩駛入一處碼頭，有兩個穿著類似官服的人，一搖一擺地沿著碼頭棧道走來，阻住了正待離船的眾人。
林一抬頭打量——「大香樓」。
海面上，不知何時，多了無數來往的船隻。天龍派的弟子們皆走上甲板，面帶喜色地四處張望。
林一
早已看著對方不順眼，卞振鐸一拍桌子，震得碗碟直響。他轉身沖那男子雙目一瞪，大罵道：「什麼狗屁倒灶的東西，不男不女的玩意兒也敢在此充斯文，給老子滾開！」
「非也，非也！此處便是王城。大者，王也。莫非爾等天朝之人，大、王不分嗎？」那男子搖頭晃腦，說得有滋有味。
林一下了海船，暗自搖頭。這個江長老知曉自己的身份后，倒是不見外，好似怕自己白搭了趟順風船一般。不過，對方既然如此相信自己，卻不好推搪。
樓上已坐了不少客人，見到一下子又來了這麼多持械的武人，騷動了片刻，才一個個面帶不安地低頭私語，還不時偷偷打量著林一等人。
「不是不妥，只是……」
酒樓夥計見來者皆是人高馬大之輩，笑逐顏開，忙請眾人樓上雅間落座。上得樓來，才知所謂的雅間，不過是一間頗大的屋子，地上鋪著席子，席地而坐罷了。
那男子見黎采衣不出聲，想是美人害羞，他呵呵一笑，沖林一等人微微俯身，說道：「見幾位衣著，想必是自天朝商國而來，這位美人，也定是天朝中難得的佳麗。小生乃王城大姓直木家的人，與這位美人同飲一杯，也算是一段佳話了，各位以為然否？」
「美人當前，同飲一杯如何？」
此事擱
原來，木幾之上，菜式豐盛，卻大都沒經蒸煮烹飪，只是沾些油鹽調料生食。兄弟二人哪裡吃過這些，見鄰桌之人竟吃得津津有味，他二人心知此地風俗如此，無奈之下，只好也灌起米酒，尋桌上的青菜來吃。待會兒再往肚子里填碗白飯，也算是對付了一餐。
元青兄弟二人，怔怔地盯著黎采衣的嘴巴，卻露出不忍目睹的神情，忽然又見對方眼神飄來，不免心神一盪，面色微赧，忙連連擺手。
街上百姓見到林一等人，皆露出欽羡的目光，幾個疤瘌頭，衝著美貌如花的黎采衣直流口水；還有幾個形如鬼魅，衣衫襤褸，滿面污膩的漢子，戀戀不捨地跟在後面；若不是滄海幫的弟子們抽出半截長刀，怕不是已有人伸出手來乞討了。
眾人走至一街口處，卻見眼前景象為之一變，幾家頗為氣派的酒樓分立街口兩旁，門前停著一排車馬，進出之人的衣著也光鮮許多，偶爾還能見到一兩個面帶贅肉之人。
一個口氣有些怪異的腔調，突然在身邊響起。黎采衣收起心緒，詫然看去。
來往人群中，更多的是一些身材不高，衣衫怪異，剃頭蓄鞭，面相溫順卻顯猥瑣的人，想必這些都是瀛島本地的百姓了。
走上碼頭，倒是綠樹成蔭。樹蔭下，除卻形形色色的本地人，便是傾斜矮小的
怎麼此處對大一字，獨有情衷呢？還有，這扶蘇國，距商國也有幾千里之遠吧，聽街上百姓口音怪誕，聽著極為費力難懂，文字卻與商國一致，有趣！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身材要比本地人稍高一些，衣衫上綉著金絲，衣著華貴的模樣。其面容白凈，腦門剃得清亮，不過容貌倒也端正。只是令人不解的是，他的臉上好似女子般，塗著一層粉，渾身帶著一股子怪怪的香氣。
一大幫子人被自己帶著這麼招搖過市，林一可不覺得是一種威風。
聽虎鯊堂的人說，此處是扶蘇國外的一座大島，名為瀛島，是穿過這片海域的必經之地。過了瀛島之後，將會許久也見不到有人居住的島嶼。故此，天龍派要在此處停船靠岸，補充食水。
入鄉隨俗，林一與真元子師徒，還有卞振鐸三人，圍坐一起。而滄海幫的弟子則靠著門口處，另起一桌。
有林一的默許，卞振鐸呵呵一樂，吩咐手下弟子不要靠近，卻帶著石堅和黎采衣二人，緊緊跟在真元子師徒的後面，一道往前走去。
「不管了，先去填飽肚子再說。」元青與元風跑在前頭，就近尋了家酒樓，一頭鑽了進去。
黎采衣翹起圓潤的下巴，神情頗為得意，只是撞見林一冷冷的目光，她心頭莫名一悸，神態稍有收斂。當初在這個車夫手中逃走之時，便知對方深不可測。如今她才明白，還是低估了林一
卞振鐸與石堅，早已領教過黎采衣的難纏和無所無在的毒攻，只好對眼前之事，視若未見。
「哼！」
城門匾額之上，竟是兩個大伙兒相熟的字體——「大城」
卞振鐸打頭一抱拳，綻開滿臉皺紋，親熱地笑道：「我等是林公子的人，自然追隨公子了，有何不妥嗎？」
石堅與黎采衣二人，卻如本地人一般，吃喝起來，不忌生冷。
未幾，黎采衣粉舌舔著，意猶未盡般，沖元青二人媚然一笑。
此處風景還不錯，只是不知民生為何如此潦倒。
許是天氣炎熱的緣故，城門口蹲著一些衣不蔽體的人，林一的目光從這些人身上移開，看著城門上的匾額之時，有些錯愕。身後的元青兄弟倆已出聲嗤笑了起來。
一方低矮木几上，很快擺滿酒菜，由石堅執盞斟酒。
見徒弟窘態，真元子沖黎采衣不滿地冷哼一聲。
外來海船靠岸，要提請人物詳單備案，以便官府稽查。而小吏常常藉此刁難，以圖私利。焦堂主自然知曉其中名堂，兩袋碎銀子，便省去了一切麻煩。
即便是孟山見此也是有些糊塗，更別提船上弟子們那一腦門子的不解了。稍後才知那二人是前來索賄的。
這本地的男子，手中還端著酒杯，面帶矜持的笑容。好似美人與其飲酒，是理所當然之事。其身後那些同伴，也都是衣飾華麗之人，紛紛擊掌叫好，一個個目含淫情盪意。
海船要在瀛島停靠兩日，眾人皆需結伴而行，畢竟身處異域，萬事都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