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潛龍出淵
第489章 心愿
堅忍了數十年的林一，于這一刻放鬆了下來。他有太多的委屈無人訴說，他有太多的痛苦只能強自忍耐，他多想有人分享那過往的一切……
「師父，弟子有一事相求……」天福一驚一喜之後，忙懇求道：「弟子壽元無多，只想臨終前隨伺師父左右，望師父成全……」說著，他竟是跪了下來，頗有不答應便不起來的架勢。
「你便是那襁褓中的小兒？」
天福見林一有些意動，正想著多哀求兩聲說不定便能如願，誰料想有人打岔。他眼睛瞪起，威嚴頓生，使得跑進來的七個道士嚇得忙放慢腳步，遠遠的便躬身行禮，口稱，拜見師父！拜見師叔！
「正是家父！」
當年林一離家之後，途中救下太平酒樓的梅中文夫婦及一個襁褓中的嬰孩。而這位老者便是那個嬰孩無疑，其年年上香供奉，便是感念自己的救命之恩！未想到，梅家竟是知恩、感恩、重恩之人。
「元師兄辭世已過二十年，依著他的修為，本不該……」天福守著師父說起話來。
在草原上見識過兵馬的對陣廝殺，江湖高手根本派不上用場，元風情知這是朝廷的一石二鳥之計，卻亦是無奈。而弘安怕了，以為這是皇帝大哥針對他的一個計謀，只能央求元風代道觀出一份力，以免給人挾私自重
「師父，這把寶劍可是玄元觀的鎮觀之寶，亦是觀主的信物，當初元風師兄要賞鑒一番，我都不讓的……」天福在一旁笑道。
「起來吧……」林一拂動袍袖，天福不得不站起身來。他拱拱手退後一步，隨即轉過身去，頗為惱怒地斥道：「都與我滾進來……」
解下了腰間的葫蘆，在墳前灑下一圈清酒。林一走至弘安的墳前，拍了拍墓碑，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他在元風的墳前坐了下來，問道：「元風是何時離世的？」
「呵呵，讓禁地之外的那人進來吧！他不是托你等帶話來著……」林一不以為意地笑道。這七人應為玄元觀的中堅，皆是位高權重之人，即便是有心下拜，還是心存疑慮。說不定，還會質疑他林一的來歷呢！
「道亨，你聾了不成，未聽到師祖的吩咐嗎？」天福又是怒喝了一聲，一個鬚髮半百的老者忙又爬起來扭頭離去，不一會兒，便領進來另一位老者，正是山門前的那位梅大善人。
這七位亦是一大把子年紀的人，被天福如此的數落，渾不在意，而是齊齊望向了草棚子。
草棚子里，端坐著一位身著灰色道袍的年輕人，二十齣頭的樣子，長發披肩，卻是留著一個
一怔，林一問道：「你師姑？」
看著梅善叩拜、起身，林一併未相阻，任其還了一個心愿。他抬手輕拋，說道：「這有幾粒延年益壽的丹藥送你，地凍天寒，還是早些回家去吧！」
「師父，弟子們有事稟報……」遠處又有人在高聲喊著師父，天福不予理會，只是跪在地上盯著林一。
「師父還要離去……」天福的神色中透著不情願。林一沉吟了下，說道：「總有一些事情，須親手了結才好……不過，我會多呆上一段時日，或許，三五年亦說不定……」
不過，天福威望甚重，這些老者還是乖乖跪下來。只是，心頭尚有疑慮。師祖怎會如此的年輕？
有弟子稟報，說是玄元觀的祖師回山了，更是由老觀主天元子道長，親身於山門前跪迎。此事已傳遍了仙人頂，道觀的七大長老哪裡還能坐得住，有兩個正在閉關的亦被驚動了，忙湊至一起趕來求見，好以辨真偽。
一個玉瓶緩緩飛至面前，竟是懸而不墜。驚奇之下，梅善忙伸出雙手接過，稱謝不已
在那塊刻有「禁地」兩個大字的石頭前，師徒二人停下了腳步。天福說，此乃道觀禁地，非觀主與幾位長老不得入內。林一點點頭，神色凝重起來。
想了想，林一問道：「你若是不在道觀……」他話未說完，天福暗鬆了口氣，說道：「師父放心，您的那些徒子徒孫都成人了……」
這七人皆為六、七十歲的老者，在天福的面前跟個孩子似的，大氣亦不敢出一下。可有人不領情，氣得竟是直跺腳，張口罵道：「兔崽子們，你等師祖在此，還不叩拜……」
邊疆鏖戰十年間，無數的江湖人血灑疆場。大商的危情得以緩解，諸多江湖門派順從了，元風亦帶著一身的傷痛回來了。
在山門的時候，于神識中，林一便見到了元風的墓碑，頗感遺憾。
見師父神色黯然，天福話語一轉，說道：「我師姑若是知道您回來了，指不定會歡喜成啥樣！」
「大善！」林一肯定地點點頭，轉而走向草棚中，盤膝坐了下來。他抬手取下那把青雲劍，長劍出鞘，寒光閃動，鋒利依舊。
「呵呵！是翠兒師姑啊！她于您走後的不幾年，便尋至玄元觀，可沒少欺負我……如今是歲數大了，走動亦少了……」天福說道。
有所得，定要有所失。玄元觀從朝廷的手中得到不少的好
徑自走至師父青雲子的墓前，林一緩緩跪了下去，低呼道：「師父，小一來看你了……」最後一個頭磕在地上，他久久沒有起身，任淚水奪眶而出……
一炷香過後，林一直起了身子，神色中多了幾分莫名的輕鬆。他又衝著玄元祖師的墳頭磕了幾個頭，轉而起身時，亦是恢復了常態。
玄元祖師之墓、青雲子之墓、弘安之墓，還有元風之墓！
翠兒有著先天的修為，筋骨氣脈迥異於常人。只要沒有意外，她定在人世。見到天福的時候，林一便如此以為，如今得以親口證實，他鬱郁的胸懷為之暢快了許多。
水潭邊，山坳上，一間草棚，幾處墳塋。四周蒿草隨風吹動，平添幾分寒愴之意。
「你等亦退去吧！」看著跪在地上的七位老道士，林一輕聲說道。對方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方才梅大善人所說應是不假，而那玉瓶的情景更是令人駭然。莫不是說，眼前的這位年輕祖師，已修成了不老術？
這數十年間，北疆屢屢有外族人犯邊，加之草原上的部落向來不服管教，大商的邊疆一片混亂。弘泰皇帝自然不肯罷休，便興兵討伐，卻是屢戰屢敗。不得已，朝廷招兵買馬，更是召集江湖豪傑一同抵禦外敵。且不說用意如何，諭旨傳到了名
天福罵完了，又恐失禮，忙轉身帶著羞愧的神色說道：「師父，這五個是我不成器的弟子，那兩個是元風師兄的弟子，都是些個駑鈍之人，您老人家莫要見怪……」
長劍歸鞘，林一亦是溫和地笑了，說道：「此次，我會為玄元觀留下一把真正的鎮觀之寶……」
玄元觀於國有功，使得弘安真正放下心來。而元風的積年傷痛卻是難以治愈，七十多歲的時候，闔然長辭……
起身四下打量，玄元觀變了不少，惟有眼前的這片地方還是走時的老樣子。見銀須銀髮的天福在身旁恭恭敬敬地站著，林一輕吁了下，問道：「尚不知吳道長陵寢所在……」對方答道：「家父一生研習醫道，博得些名聲，辭世后，被家族迎回故里安葬……」
天福跪在身後，見師父肩頭聳動著盡其悲戚的模樣，他的老淚流了出來，張了張口，又咽下了勸慰的話語，只能暗嘆了一聲。
「我乃太平鎮梅家酒樓的梅善，幼時曾得道長相救……」老者拱手一禮，話未說完，便聽有人問道：「梅中文是你什麼人？」
一問一答之後，堅信了心頭的猜測，老者驚喜道：「家父有言，救命之恩不敢忘！玄元觀上香數十載，風雨無阻，只為略表寸心。今日得以面謝道長，無憾矣！」說著，他跪地叩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