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亘古有仙
第1357章 殺蛟者說
所謂的酒肆，幾間草棚子而已。其臨門擺放著幾個籮筐與鋪板，上面無非是野果之類的本地土產。而門前的樹下，則堆著十幾個酒罈子。一對忙前忙后的老夫婦，應該便是酒肆的掌柜了。怎奈此間太過於寒酸，只將幾塊石頭當作桌凳。
便於此時，有人從草舍后冒了出來，大聲喝道：「誰敢欺負我爹，找死不成……」
是人都有脾氣！看似弱不禁風的老掌柜，火氣倒是不小，可見他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性情暴躁的漢子！
渡口所在，行人不多。一兩個時辰，才能往來擺渡一回。常常是幾隻小船橫斜，三五人影坐岸觀景。而有閑飲酒者，則是寥寥無幾。
老婦人則是伸手攙扶，加以勸慰。少頃，她留下掌柜的，獨自緩緩走向屋后……
虎頭與老龍跟著站起身來。
虎頭卻是渾然不顧，只管痛飲。眨眼的工夫，一壇酒見了底。他隨手扔了空酒罈子，哈哈一樂，回首笑道：「那樹下尚有十余壇……」這傢伙意猶未盡，作勢便要將老掌柜的藏酒一掃而光。
虎頭根本不吃這一套，張口罵道：「老頭混賬，誰與你娘的年歲相仿……」
這是河邊的一個渡口。
掌柜的嘆口氣，埋怨道：「兒啊！殺蛟兇險，去不得……」而他挽留不得，那漢子已是大步流星沖向渡口。
林一早沒了飲酒的興緻，大袖一甩站起身來。而尚未阻攔虎頭，他又微微皺起了雙眉。
虎頭不樂意了，臉色一沉，叱道：「你這掌柜的好生無趣，只管賣酒，誰還少你酒資不
林一手扶長須，轉而微微一笑，又道：「掌柜的，切勿動怒！尚不知珠子之外，能否用他物代替……」
虎頭頓時閉嘴，很是無辜地搖晃著腦袋。
掌柜的老者抱著一個酒罈子來到近前放下，又轉身返回去取酒碗。其有著六、七十歲的年紀，皺紋深壑，很顯蒼老的模樣。任憑虎頭如何大聲催促，他只是謙卑含笑而舉止緩慢。
這三位老者，正是易容換貌之後的林一、老龍與虎頭。
掌柜的有些犯難，遲疑了下，說道：「九曲釀，每壇作價一粒珠子。若是三位執意如此，在下這便去將酒搬來。」
「咕嘟、咕嘟……」
那漢子雖然強壯有力，終究還是一介凡人。而他厲聲呵斥，惹出的動靜倒是不小。與之同時，遠近有人漸漸圍了過來瞧著熱鬧……
虎頭抬手一指，張口叱道：「我說小子，此處沒人欺負你爹，再敢他娘的粗言穢語，老子……」
林一轉而淡淡一笑，撫須說道：「長者當前，不得無禮！」
虎頭「奪」的一聲放下懷抱的酒罈子，兩手一攤，坦白道：「要啥都有，就是沒有珠子，你這不是成心為難老子嗎？」
掌柜的只得停下，分說道：「九曲灣，素來以河中蚌珠作價易物，且因成色不同而貴賤各異。三位只須承惠十五粒尋常的珠子，便可將小店的存酒盡數買去。那酸果權作奉送……」
虎頭嫌棄掌
誰是老哥？我乃虎哥也！再者說了，十幾罈子山村薄酒，能有好大價錢？
虎頭見老龍幫著自己說話，咧著大嘴笑道：「嗯！還是二哥疼我……」他扭動著屁股，坐不住似的，再又吼道：「我說掌柜的，人家嗓子都冒煙了，還不趕快上酒……」
林一始終在打量著渡口四周的情形，沒想到轉眼間便鬧得不可收場。他看了眼身旁的老龍，轉而輕咳一聲，說道：「林三，不得粗言穢語！」
虎頭稍怔片刻，這才明白林三是誰。他悻悻哼了聲，只得就此作罷，卻又將酒罈子抱在懷中，分明一個搶吃搶喝的架勢。而為了飲酒，竟然與一個凡間老者爭吵起來，其渾人的本色可謂淋漓盡致！
掌柜的愣了下，說道：「好叫這位老哥知曉，九曲釀雖好，卻不宜過量。且每壇價錢不菲，來往客人最多飲上兩碗而已……」
那是本地的酸果，不加咀嚼，又怎能嘗出滋味來？
林一神色尷尬，暗暗苦笑。
林一往前兩步，冷冷一瞥。
林一搖了搖頭，抬手摸出一物扔了過去，分說道：「我兄弟雖然話語粗魯，卻並非不講道理的人。只因初到此地，這才有所誤會。此乃夜明珠，可否充作酒資……」他見掌柜的索
那漢子衝著手中的珠子凝視片刻，兩眼微微閃亮。少頃，其揣珠入懷，竟是面帶笑意說道：「酒資尚有盈餘，諸位不妨將樹下的十幾罈子酒盡數買去……」他仿若有事在身，回頭衝著酒肆門前的掌柜夫婦喊道：「兒要遠行，還請爹娘多多保重……」
也難怪這傢伙興奮！易容換貌之外、還改了名諱，更有老大與老龍陪著。如此潛行於千荒的腹地，可謂驚心動魄且充滿著變數莫測。以他的話來說，真他娘的有趣！
虎頭還想叫喚，被林一眼光制止，卻又趁機抓向青石板上的酒罈子，笑道：「只怕此間沒有好酒，我且嘗一嘗……」他也不客氣，抱起酒罈子便狠灌了一口，待酒氣長吐，禁不住兩眼閃亮道：「咦？倒還飲得……」
一條三十多丈寬的大河，從兩山之間穿過。因其水流舒緩而利於行船，漸漸成為了南來北往的一處渡口。久而久之，便有人專門以打漁、擺船、買賣為生。如今的河岸兩邊，已聚集了十余戶人家。河堤上的古樹下，更是搭建了一排草舍，用來賣些酒水吃食，以供路人歇腳打尖。
那是一位三四十歲的壯漢，身軀高大，鬍鬚濃密，兩眼有神。且腰纏獸皮而肩負背囊，並手持一張大弓，分明就是遠行狩獵的裝扮。而此時此刻，他卻是面帶怒意而殺氣凜凜！
不過，三位老者卻是興緻盎然。尤其
此時，掌柜的去而復返。他放下了三隻酒碗與兩碟乾果，裂開沒牙的嘴笑道：「此酒，為山中穀物所釀，在九曲渡小有名聲，又稱九曲釀。擱在黃道吉日，出行者眾多，小店的生意才好呢！今兒稍顯冷清，三位不妨慢用……」
不用多想，掌柜的兒子前來討要公道了！
兄弟三人在地下穿行了半日而難尋方向，只得現身查看。恰好見到此處有凡人聚集，這便順道而來。雖說彼此性情各異，飲酒的嗜好卻並無二致。若能暢飲一番且不誤打探消息，豈不是一舉兩得？而為了避免泄露口風而被人察覺，以謹慎起見，林一成了林大，老龍化名林二，虎頭成了墊底的林三……
與之瞬間，適才離去的老夫人也跟著默默現身。
被稱作林大爺的銀須老者皺起雙眉，叱道：「你便不能少啰嗦兩句，唯恐天下不知還是怎地？」
這是要送客了！而臨走之前，卻要將酒錢留下。
這一日，渡口前多了三位老者。而三人並未急著渡河，反倒是圍著岸邊酒肆門前的一塊青石坐了下來。
林一背起雙手，耐著性子繼續說道：「夜明珠，顧名思義，唯有夜間方能顯現端倪。你若不識，可請他人甄別真偽……」
這回換作虎
那漢子現身之後，正自怒氣沖沖地四下張望。當其眼光落在青石旁邊的三位老者身上，不由一愣。老娘只道是有人惹爹生氣，卻沒講清楚對方是誰。他衝著林一稍稍打量，詫異道：「原來是你三人為老不尊……」
掌柜的見林一氣度不凡，又對同伴加以斥責，便也跟著神色緩轉。而對方話音未落，他彷彿受到愚弄，隨即回了一句「不能」，竟是轉身離去。當其哆哆嗦嗦走到了看守酒肆的老婦人身前，猶自怒氣難消般的自語道：「十里八村，從沒遇見過如此蠻橫行徑……」
掌柜的頓時窘急起來，稍顯慍色說道：「這位老哥莫非在說笑？歷來規矩如此，在下絕無欺瞞。而彼此年歲相仿，你又豈能以長輩自居呢……」他眼光落在老龍與林一的身上，搖頭又道：「想必三位來自外鄉，不知者不怪。且將酒資付賬，還請一路順風！」
那鄉野漢子竟然認得夜明珠，已是令人意外。殺蛟……
那漢子眼明手快，一把抓過飛來之物。待他攤開手掌，微微瞠目。一顆鳥卵大小的土黃珠子看著尋常，卻又圓潤凝重，好像頗為不凡……
一對老人開店賣酒，不要金、不要銀，只要河裡的珠子。怎奈兄弟三人皆無此物，於是便成為了對方眼中的無良之輩。縱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不懂入鄉隨俗，道理盡失！
見此情形，林一與老龍、虎頭卻是面面相覷。
金須老者悄聲道：「老大，虎頭那傢伙生性便愛闖禍，莫要與他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