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念心之科
第146章 爭搶妖丹
「錯或落弱莫！」
頭顱在空中上躥下跳，禿子咬緊牙關，可他控制不住方向，只能被妖丹帶著四處亂飛，小秋在下面追趕，幾次躍起，總是失之交臂。
關神躍的屍體橫在地上，小青桃看著他卻沒有哭，因為她不是旁觀者，而是這場生死戰鬥的參与者，她說：「如果要死，也別站在這裏等死。」
夜空中沒有一絲雲，三月十五的月亮又圓又大，它照耀著世界，對一座小山峰上的生靈毫不在意。
小秋繼續念誦咒語，梅婆婆卻充耳不聞了，妖術對她的影響顯然更大一些。
小秋重新站穩，沒有任何東西出現，沒有淡藍色的煙霧，也沒有其它奇奇怪怪的東西。
申尚與梅婆婆，兩種不同的悲傷互不相認。
漆無暇施法的一瞬間，小秋能感到幼魔在腦中的存在，清晰地知道它已經恢復元氣，正等著七日之約到來。
場面剎那間停頓，只有紅色旋風沒有停止，它已經吞下二十匹狼，取得足夠的力量，彎下腰，露出巨大的嘴巴，等待漆無暇走進去。
「不！」漆無暇厲聲怒吼，身子晃了兩下，妖力頓減，楊清音掙脫他的掌握，小青桃等人又能衝到近處了。
妖丹帶著嘲諷從小秋手指邊掠過，義無反顧地沖向自己的主人。
她受妖術影響已深，在傷情陣的誘惑下，一遍遍看著兒子梅傳安死去，這讓她心如刀割，可是能再見兒子的音容笑貌，她又歡喜異常，寧肯經受這反反覆復的折磨。
梅婆婆看了一眼手裡的無頭神像，又望了一眼陣內的場景，臉上神情越發困惑，「慕道士，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明明
左流英曾經說過，真幻很可能與「錯或落弱莫」這句咒語有著密切的關係，甚至就是咒語召喚出來的。事實證明，左流英是正確的。
楊清音發現自己又能施法了，右手捏訣，六道刀狀火焰劈向狼妖的胸膛，火光閃過，只留下幾條淡淡的划痕。
妖丹飛走，修行較淺的田阡陌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申尚卻終於恢復一線清明，揚手準備發出五行法術，眼珠回頭一望，射出一道光，法力依然微弱的申尚也大叫一聲，翻身滾下山，留下一路血跡。
「你的神像被道士們弄壞了。」漆無暇走上前，盯著梅婆婆微笑。
漆無暇仰頭對著圓月發出慘烈的嗥叫。
只有小秋明白是怎麼回事，漆無暇眼裡的魔王就是左流英所謂的真幻，對小秋來說則是那隻幼魔。
小秋與楊清音互望一眼，心有靈犀，明白了怎樣才能打敗這隻六丈狼妖。
禿子不知何時悄悄轉到小秋身邊，用頭髮將自己高高彈起，張嘴將那隻看上去還很新鮮的眼珠吞在嘴裏。
老婦人手中殘存的神像砰的一聲爆炸，她驚駭地坐倒在地上，眼睜睜瞧著一隻眼珠停在半空中，凌厲地東張西望，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飛走了。
「你們都錯了。」梅婆婆喃喃說道，眼中流下淚來，「為什麼你們要陷害我兒？為什麼？他一心向道，從來沒有一丁點的猶豫啊！因為他不是道門子弟，因為他不姓申也不姓楊，你們嫉妒他，你們不允許一名普通人比你們更聰
「飛！」兩人同時施法，目標不是漆無暇，而是他懷中的頭顱。
她又將神像按在申尚胸前。申尚被崩劫擊潰了，沒能抓住機會恢復神智，反而獃獃地重新陷入悲傷之中。附近的田阡陌還在滔滔不絕地向石頭宣洩怒火。
她憎恨龐山，眼前的這名少年一般的申姓道士，認得梅傳安，卻對他的死毫無同情與懊悔，正與冷漠的老祖峰如出一轍，她將殘缺的神像按在他胸前，想看看這個人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關神躍已經成為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土地，楊清音站起身，身上沾滿血跡，臉上冷若冰霜，「這就是道與妖的戰爭嗎？」
楊清音當然懂得這個道理，可她不再珍惜身外之物，「慕行秋，你最好快點說服老太婆，老娘可堅持不了多久。」楊清音咬牙說道，目光死死盯住對面的狼妖。
小青桃等人仍在發起進攻，可是徒勞無益，強大的妖力逼得他們步步後退，離漆無暇越來越遠。
沒人跪下，也沒人跑，這是一個狹小的圈子，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面對敵人。
紅色旋風突然歪斜，將一匹活狼吞進去，隨後又奔向另一匹，它需要力量，得將二十匹狼全吞下去。
漆無暇揮舞雙拳，打退龐山弟子的糾纏，跑出幾步，一躍而起，搶在慕行秋之前抱住含著妖丹的頭顱，他的妖力又恢復了，落地之後大聲道：「恭請魔王現身！」
梅婆婆的悲傷與他人不同，最痛苦的場景也是她最懷念的記憶。
「不可能！」漆無暇脫口叫道，他得到的消息絕不會錯，魔王應該就
小秋停止念咒，做出最後一次嘗試，高高跳起，伸手去抓從頭頂極速飛過的妖丹。
圓月即將升至中天，漆無暇心中一陣激動，等他回到群妖之地，就會成為妖族的大英雄，有資格代替孿生哥哥成為妖王。
小秋還在念誦咒語，梅婆婆無動於衷，身後的戰鬥正在進行，他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轉身，他們幾個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也不是六丈大妖的對手，一切的關鍵都在梅婆婆身上，她手裡的殘破神像必然藏著漆無暇的妖丹。
漆無暇又一次抬頭望月，離最後時刻越來越近了，「我需要更多的鮮血與死亡，好讓魔王現身。」他抬高聲音，「慕行秋，向你的朋友看最後一眼吧。」
關神躍輕易死於漆無暇之手，楊清音卻沒有吸取教訓，居然抬手正面迎敵。
漆無暇差一點就將幼魔召喚出來，可它被擋住了，小秋一遍遍地念誦咒語，沒能喚醒梅婆婆，卻給予了幼魔足夠的力量。
小秋對著陣外的梅婆婆不停地念誦咒語，他能看到梅婆婆肩膀抖動，知道咒語還是有一點作用的，他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漆無暇認得這東西，「盜明珠是件寶貝，你這樣用下去會將它毀掉。」
梅婆婆腦子裡一片混亂，她思念兒子，痛恨老祖峰道士，可是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現在所做的事情違背兒子的遺願。
山頂正中間的數尺高石頭突然開裂，從裏面蹦出一股鮮紅色的旋風，搖搖擺擺地升到十幾丈高，像是一條衝天而起的巨蟒。
她衝上去，半途中一躍而起，
她不傻，也不會輕易失去理智，她的修為不如申尚，意志卻強大得多。她用手心裏的盜明珠擋住了六丈狼妖的拳頭，光芒一輪又一輪地離開珠子，像排成隊列的飛鳥，每一輪之後盜明珠都會變得暗淡一點。
禿子脖子上的箍盤重新得到飛行法力，托著他衝天而起，頭顱在圓月之下拐了一個彎，嘴裏含著一顆驚恐的妖丹，興高采烈地向牧馬谷的方向飛去。
除了對兒子的思念與對龐山的憎恨，梅婆婆早已失去對外界的感受能力，可聽到這句咒語還是令她心頭一震，當咒語繼續響起，她的手臂離開申尚，轉身看著陣里的小秋，困惑地糾正，「不對，不要這樣念，你弄錯了。」
小秋腦子裡嗡的一聲，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傷情陣開始崩潰了，仙人集的居民一個接一個跪下，以頭搶地，泣不成聲，悲歌停止。
梅婆婆轉身看著臉色正在舒緩的申尚，眼中噴出怒火，「沒錯，你害死我兒子，罪不可赦。」
「近似而已。」漆無暇腳步不停，「你沒見過妖魔成片倒下妖丹漫天飛舞的場景，也沒聽過無數人類齊聲慘叫的聲音，所以你還不配談論戰爭。」
「我是，古神將我召來幫助你復讎，你身後就是一名龐山道士，姓申，是害死你兒子的罪魁禍首，古神把他交到你手裡，以獎賞你的堅定信仰。」
所以她悲傷，她也微笑。
漆無暇沒有立刻
「異史君，我準備好了！」漆無暇大聲叫道，右眼圓睜，手臂上再度加力，楊清音手中的盜明珠光芒頓消，裂為兩半，從主人手中掉落在地面上。
月至中天。
申尚面露愧色，似乎被老婦人說得啞口無言，全身微微顫抖，其實他沉浸在全然不同的傷心事里，根本沒聽進對方的一句話。
「啊，我認識你，你不是捨身國的古神侍者嗎？」
漆無暇感到惱火，片刻衡量之後，他還是將大部分力量都用在盜明珠上面，只要打碎這顆珠子，這群龐山弟子就會成為他的盤中之餐，至於慕行秋，那孤注一擲的咒語已不可能再次喚醒老太婆。
楊清音受到巨大力量的撞擊，整個人剛要飛出去，手腕卻被狼妖緊緊抓住，「迎接死亡吧！」
他走近了，一拳擊出。如果時間充足，他更希望利用這個女道士當魔王的寄居之所，現在沒有必要了，他只想看一眼魔王，確定無誤之後將它帶走。
「愚蠢！」漆無暇厲聲道，那是他的妖丹，絕不會被一名吸氣一重的小道士攔住。
小秋終於引起梅婆婆的注意，急忙大喊：「梅婆婆，救我們出去，把你手裡神像扔掉。」
「錯或落弱莫……」小秋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他從來沒有如此頻繁地念誦咒語，即使是平時練習梅心拳的時候也不例外。
它和它的主人怎麼也料不到，半路上會有一張黑洞洞的嘴巴突然冒出來。
漆無暇大步走向面露驚慌的一小群龐山弟子，「跪下，人類，乞求會讓你們的痛苦稍微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