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念心之科
第147章 宗師的警示
申尚一愣，沒太明白對方的意思，但還是說：「我會試試，那就……再見吧，不，不會再見了。瞧這老祖峰的美景，今後它們都將屬於你。」
「檀羊的角，既然它死在牧馬谷，理應有你一份。這不算特別的寶物，不過在念心科或許有點用。」
申尚微微躬身，施以道統之禮，「道火不熄。」
小秋登上老祖峰，遠遠看見申尚站在台院大門口，舉起手掌，飼餵兩隻幾乎跟他一樣高的大鳥。
轉眼間他的手裡多了一件東西，扔給小秋。
「嗯？」小秋愕然，不明白宗師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是何用意。
申庚，申家的另一個孩子，小秋從來沒忘記過他，「你是不是很想也有一個這樣的敵人？」
小秋不是一個容易受外界影響的人，他有自己的主意，一旦選定就要堅持下去，所以他無法理解申尚的衰頹，那更像是厚臉皮和無情無義的結合體，「申家的人都這麼……特別嗎？你、申庚、申己，你父親，你還有其他弟弟和妹妹吧？」
「望山鎮魔鍾頻頻發出異響，召山大光明通覽寶鏡時有閃爍，龐山祖師塔不只一次做出古怪的反應，妖族蠢動，逃離的魔種越來越多，諸如此類，警示越來越多，少則四五百年，多則千年，魔族必然闖出虛空。」
「因為申家終於出了一位跟左流英差不多的奇才，你這個長子就不用努力了。」小秋忍不住想，這樣的道門子弟要是生活在普通人家裡會是怎樣，財主沈老爺大概會早早給他娶親，讓他生一個長進的
寧七衛垂下頭，嘴角居然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你覺得我說的話不可信，還是說得太早了？」
「不是我和首座們選中你，是祖師塔。」寧七衛的神情又變得跟平時一樣威嚴，「我說過，祖師塔近些年不只一次做出古怪的反應：有人同時得到若干條傳承，有人直接望見初代三祖，甚至有人看到本不應該在祖師塔內留名的道士，這些人分佈在九大道統，你是其中一個。這肯定意味著什麼，確切意思還沒有人能說得清，時候未到吧。總之你要心裡有數。」
申尚轉身笑了笑，臉色略顯蒼白，他被妖丹瞪了一眼，受了重傷，妖術造成的傷口很難複原，「很抱歉，宗師和左流英分別對我使用了控心術，一致得出結論，我雖然做了錯事，但是並無殺心。我本來想……最後我是要救你們的，只是事情跟我預料得不太一樣。」
「有敵人是一件好事，說明你還活著，恣意地活著，而我，跟死了差不多。我一直很欣賞你，這是實話。我想申庚也是如此，野林鎮好幾個人，他偏偏只選你當敵人，這不是偶然。當然，申庚欣賞一個人的方法有點與眾不同。」
一名陌生的道士帶領小秋進入台院，來到深處的物祖堂。他是奉宗師寧七衛之命上山的。
「是。」小秋完全沒想到此次上山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申尚下山去了，腳步輕鬆，好像這隻是一次隨心所欲的遊玩，只要他想，任何時候都能重返家園。
既然祖師塔的古怪反應不只一次，沒準在其他道統里還有被念心科選中的弟子。
「你現在的力量很小，未來就不一定了。你不用想太多，或許不等魔族反攻，你我就已經不在了，畢竟能活到千年的道士不是很多。」寧七衛嘆了口氣，「但是道統得將警惕魔族的薪火一直燃燒下去，慕行秋，你願意加入嗎？」
「願意。」小秋馬上回答，但是有一句話他不得不問，「為什麼選中我？我剛剛凝丹。」
「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想法，就連九大道統，真正關心魔族的道士也是少數。有朝一日，抵抗魔族的中堅力量就是這些少數人。」
「我還是沒能度過崩劫，想想也不可能，我已經沉淪得太久了。」申尚全身上下沒有包裹，一點也不像是要永別龐山的樣子，「咱們原本約在五月鬥法，取消吧，我認輸了。」
「是啊，妖魔不像龐山弟子，居然不按你的想法做事，申家打算怎麼懲罰那些不尊重申家長子的妖族？」小秋的憤恨只能化作譏諷，一百多歲的申尚永遠都像是個孩子，即使犯下致命錯誤，他仍然像孩子一樣無辜地微笑。
申尚邁步要走，想想又停下了，「申庚結束五年思過之後，我母親會將他直接帶到養神峰，所以你還是見不著他，如果我是你，就會利用這多出來的三年甚至更長時間刻苦修行。
「沒想到你還能留在這裏。」小秋無法掩飾心中的厭惡，昨天晚上，若不是申尚的放縱，妖族的傷情陣早就被打破，雖然無法阻止漆無暇收回妖丹，還是會進行一場大戰，但戰況不至於那麼慘烈，關神躍可能也不會死。
小秋順手接過，發現這是羊角的中間部分，兩頭都被割掉了，粗細合手，長度適宜，像是一隻略帶弧度的手柄。
寧七衛沒有回答這個簡單的問題，而是說：「心為幻術，體為拳法，念心科兩樣最重要內容你都接觸到了，有意思的是，它們也是當初魔族最擅長的本事。正因為這個原因，念心科不受九大道統喜歡，以至傳承中斷，也因為這個原因，祖師塔選中你重續傳承，或許別有深意。以魔攻魔？十三萬年前沒有成功的手段，這回會有奇效嗎？」
「從今天起你就留在禁秘塔吧，你已經不適合離老祖峰太遠。」繞了一圈子，這才是寧七衛召見慕行秋最重要的目的。
小秋驚愕地睜大眼睛，「我……我願意為抵抗魔族貢獻力量，可是……我的力量很小。」
「如今妖族已經盯上你了，幸運的是漆無暇做了一次愚蠢的嘗試，即使他將你帶走，我們也會很快將你救回來。他透露了『異史君』這個名字，或許是妖王的繼任者，五行科會調查清楚。」
「是。」小秋應道，抬頭看著宗師的雙眼，「念心科真的只有我一個弟子嗎？」
「嗯
申尚伸手想要撫摸鳳凰，可鳳凰只想要他手裡的穀粒，發現兩手空空之後，立刻展開翅膀，蹦跳著離開了。
「是。」
道士送到這裏就走了，小秋站在樹陰下，知道自己就該等在這裏。
「她受妖術控制，也算是情有可原，左流英替她求情，願意將她收在後山紫雲洞，就是這樣吧。」
庭院里的麒麟不見蹤影，空蕩蕩的，寂靜無聲，院外一棵高大的參天古樹投下陰影，恰好遮蔽半邊院子，茂盛的樹葉沙沙作響，隱約有風鈴的聲音。
「呵呵，道妖之戰不爭這一時，漆無暇變成普通的狼，找他哥哥去了，這就是懲罰。田阡陌被罰思過三年，至於我——」申尚臉上的笑容居然又多了一些，「我得離開龐山，永遠不能再回來，按我現在的修行，大概二三十年，頂多五六十多之後，我會死在凡人當中。在你看來這大概不能算是懲罰，對我來說……也不算是懲罰。」
寧七衛接過妖丹，端詳幾眼，又遞還給慕行秋，「六丈大妖雖非罕見，卻也不是尋常之妖，你打敗了他，妖丹自然歸你所有。」
小秋收起妖丹，一時間無話可說，想了一會才問：「梅婆婆會受到什麼懲罰？」
「不不，宗師當然不會亂說，只是……我不知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一鳳一凰。」申尚介紹道，看向大鳥的目光殷切而傷感，「瞧它們尾巴上的羽毛，每一根的
很快，首座們從物祖堂里走出來，每個人經過少年身邊時，都會向他微點下頭，就連一向孤傲的左流英也不例外，小秋一一還禮，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是剛剛隱身就被發現了似的。
「是。」小秋突然感到一陣緊張，好像他要被賦予一項過於艱巨的任務。
最後一個走過來的是宗師寧七衛。
小秋取出那隻已經變得堅硬無比的眼珠，雙手捧上，「這是狼妖漆無暇的妖丹，請宗師收下。」
寧七衛抬手，阻止慕行秋說下去，「很多人參與了戰鬥，你可以將妖丹送給任何一個人，但不用交給老祖峰。」
如果可以的話，小秋真希望能將申尚一腳踢下老祖峰，可申尚的無精打采像是一道厚重的盾牌，將憤恨與報復都反彈回去。小秋生硬地還禮，「道火不熄。」
小秋在原地站了一會，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檀羊角，不明白念心科要這東西有何用處。他走到門口，抬手敲門。
申尚這回真的邁步了，幾步之後轉過身，「差點忘了，這個給你。」
寧七衛將這名少年弟子宣召上山，目的不僅於此，他抬頭看了一眼空中的浮雲，說：「千年之內，魔族必將大舉反攻。」
「其實……」
申尚呵呵笑了兩聲，搖搖頭，「申庚是個好孩子，有了他之後，我的生活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