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孤獨的城池
第228章 散修的誓言
慕行秋心中雪亮，修士們害怕了，在斷流城待了不到兩天，他們就要打退堂鼓，現在只想跟洪福天一樣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兩人離篝火不算太遠，麟子道人無意再找隱蔽的地方，只是稍稍壓低聲音，「洪福天走了？」
慕行秋沒有追趕，因為鐵脊蛟龍所在位置超出了祖師塔三十里的範圍。龍走霧散，慕行秋回到地面不久，陽光終於重返斷流城，趕在天黑之前驅逐一些寒氣。
「修士愛好廣泛，沒準有人對魔族詛咒做過研究。」
「未經奇險，何來奇功？挽救西介國就是你們建立奇功的機會。我保證，王子肯定會回來。」慕行秋是龐山道士，可宗師情況不明，他不能代表龐山給出具體承諾。
「當然相信，要不然怎麼會來斷流城呢？可他跑得太快了，徒弟不要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這算怎麼回事？說實話，我們可都是衝著他的面子來斷流城的，他這一走，大家的心思全亂了。」
「賞金是龐山道統和斷流城軍民的感謝。」
「我相信洪福天真是去見妖王漆無上了。」
沒人走，龐山道士的這番話不太客氣，可修士們卻都覺得他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另外一些修士也從各個營房裡走出來。
「邪風是什麼東西？一陣風嗎？」
慕行秋驚訝不已，歐陽槊的一番話居然比他的幻術還要強大，然後他的心也熱起來，一方面是因為留下一支援兵，另一方面則是他終於領悟到：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成片的失望噓聲，慕行秋不為所動，停了一會才說：「還有西介國王室，他們願意為守住斷流城付出任何代價。」
「戰爭已經開始了。」慕行秋趁熱打鐵，「妖兵會連續七天使用不同的妖術，以實現所謂的血嬰詛咒，昨天是妖火，今天是龍雨，有人知道明天會是什麼嗎？」
「是啊，從來沒見過真麒麟，都能專門研究幾十年，散修的確是學富五車。」沈昊譏諷地說，「把他們都攆走算了。」
熱情過後，還是會有人變得膽怯，甚至偷偷逃走，可慕行秋相信，留下來的修士仍會是大多數。
歐陽槊環視四周，臉紅得像是熟透的蘋果，眼中的熱情卻跟洪福天有幾分相似，「留下！不為獎賞，不為感激，就為與妖兵一戰，就為實現咱們當初都立過的誓言——不求長生，只為眾生。」
軍營里的地面還沒有干透，士兵們正整理械物，做一些簡單的訓練，潘三爺離開才幾天，軍中已經出現懈怠的跡象，掌管七百多人的隊伍顯然超出了黃都尉的能力，他跟士兵們倒是打得火熱，只是命令經常前後矛盾，沒人特別當真。
「西介國連都城都給丟了，王室早已下落不明，只剩下一個來歷不明的王子，還逃到了東介國，不知道
「別去想左流英了，誰也不能強迫他主動開口，小青桃，你去客棧守著，芳芳或許能知道一些事情，其他人照常出城巡視妖兵動向，我去修士們當中問一問。」
鬚髮皆白的麟子道人也在其中，他接連損失兩頭麒麟，雖然只是紙符，卻凝聚了他不少心血，因此顯得很是失落，看見慕行秋就迎上來，臉上也沒了慣常的笑容。
慕行秋本來想與修士們私下交談，既然已經引起士兵的注意，他乾脆走向篝火，面朝眾人，大聲說：「斷流城即將進行一場生死之戰，懷有必死之心的修士，請留下來與我們並肩作戰，覺得這一戰不值得拚命的人，請走不送，新兵害怕上真正的戰場，我能理解。」
「妖火帶來恐慌，龍雨降下軟弱，邪風好像會吹來懷疑。」
「嗯，去見妖王漆無上，勸說他退兵。」
「百姓過河，妖兵也跟著過河，不是斷流城就是別的城池，總有無路可退的時候。」歐陽槊越說越激昂，「交出斷流城，只會讓妖兵氣勢更盛，等到下一戰的時候，咱們更無勝算。」
麟子道人嘿嘿笑了兩聲，「那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半路上就得被殺死，唉，我們居然被一瘋子誑了。」
「一群散修而已，能知道什麼？」沈昊對這支援兵的印象越來越差。
「百姓可以過河去東介國避難。」一個響亮
歐陽槊臉色更紅了，雙手一翻，各持一條五六尺長的火龍，就要動手，那名修士也不示弱，亮出法劍，另一隻手像模像樣地捏著道火訣。
在老祖峰這是一個簡單問題，在斷流城道士們卻無從詢問。
一人一龍在雲海之上相隔數十里對視良久，鐵脊蛟龍開口了，說出一句奇怪的話來，「我並非與你為敵，只是執行魔嬰的詛咒，第一日妖火，第二日龍雨，後面還有五天。」
「妖族在利用所謂的詛咒故弄玄虛。」沈昊聽說蛟龍的事情之後，心中更加有底，「那個魔裔血嬰如果真那麼重要，漆無上就不會只是派他指揮一支千餘人的軍隊，身邊連個像樣的大妖都沒有。要我說，漆無上是故意派血嬰過來送死的，然後藉此機會威逼利誘妖族各部參加戰爭。」
他只是一名年輕的吸氣道士，可是昨晚顯示出強大的實力讓修士們心存忌憚，持劍修士先收回法器，歐陽槊也收起火龍，眼中還是滿含怒意。
慕行秋明白了，他即將面臨的敵人不是某隻妖魔，而是全城百姓。
「大無畏？他在棋山的時候可沒去勸說海妖，天天嚷著要見道統宗師，也沒見他付諸實施，怎麼剛到斷流城就『大無畏』了？小夥子，你被洪福天出賣了，跟我們一樣。」麟子道人已經不掩飾心中的憤慨了。
「當然。」
幾名道士飛離軍營，慕行秋去見散修。
慕行秋也想
「我師父沒說過……」歐陽槊驚訝地反駁，他的聲音很快被一片贊同聲淹沒。
「妖族比咱們更相信魔族詛咒這種東西。」小青桃也贊同沈昊的說法，「漆無上這一招真夠陰險的，他想將那些最古老的部族都拉入自己的陣營。」
「沒準他去向漆無上邀功了。」另一名修士插口道，模仿洪福天的聲音，「妖王陛下，我給你帶來一百多名人類修士，快去把他們全殺死吧。」
「夠了！」慕行秋厲喝一聲。
「殺妖有賞金嗎？」一名修士問，左右看看，發現周圍不少人都有同感，繼續道：「洪福天可是說過，斷流城之戰由龐山道統主持，殺妖的賞金只會比棋山高。」
數十名修士在營地邊緣生起一堆篝火，圍成一圈驅寒，他們的法術比較低級，仍需要木柴，只是火焰更旺盛一些，沒有嗆人的煙。
「嘿，這小子倒是聰明，找這麼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逃跑了。」
修士們有些心動，小聲議論，慕行秋能感受到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他的期望並不高，只要有一半人肯留下，就是不小的幫助。
「不求長生，只為眾生。」修士們接二連三地喊道，一個也沒走。
人群中一個很不自信的聲音說：「龍雨之後應該是邪風了吧。」
蛟龍的聲音如雷鳴一般低沉
其他修士跟著起鬨，遠處的士兵也被吸引過來。
「修士的法術還是有些用處的。」慕行秋不想放棄任何一點援助，不管怎樣，百名修士的實力遠遠超過七百名玄符軍。
在場的修士們顯然都立過這種誓言，無不面露愧色，一名粗壯的修士突然開口，「他娘的，都說死而無憾，老子就死在斷流城吧。」
「慕道士，能說句話嗎？」
「你不相信他？」
他這幾句話聲音大了一些，洪福天的徒弟歐陽槊從篝火邊走出來，滿臉通紅，既不是火烤的，也不是寒氣凍的，「我師父不是瘋子，他心系天下人的福祉，去見漆無上乃是大無畏的舉動！」
歐陽槊打亂了慕行秋的計劃與預判，他跟師父洪福天一樣，單純到有些固執，對修士們的勢利極為不滿，怒火終於爆發，喊道：「你們忘了自己是修士嗎？你們忘了自己行俠仗義的誓言了嗎？平時嘴上說得響亮，真到了危急時刻，怎麼全成了斤斤計較的勢利之徒？難道沒有獎賞咱們就棄滿城百姓于危難之中？」
沈昊的猜測有些道理，尤其契合鐵脊蛟龍的那句話，它的意思明顯是說自己並非妖兵的一員，但是要執行古老的詛咒規則，不得不過來降下寒雨。
「左流英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他肯定早就知道這些玩意兒，卻連個解釋也不肯說嗎？」沈昊深感惱怒，其他道士都跟著點頭，覺得禁秘科首座做得太過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