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孤獨的城池
第229章 念心科的修行
局面快要失控了，一個人從鐵頭身邊擠過去，居然超過他走在最前面，鐵頭很生氣，正要揮拳教訓這個不識相的傢伙，穿斗篷的人轉過身，面朝憤怒的人群，目光盯著鐵頭，摘下頭上兜帽，「我就是慕將軍。」
「你真是慕將軍？」鐵頭驚訝地問，眼前這名年輕人與他想象中的將軍差異頗大。
人群更加安靜，羞愧、悔恨、敬畏等原本就有但處於低谷的情緒突然佔據了上風，憤怒與懷疑只是一層浮沙，被邪風吹來，又被另一陣風吹走。
人群像洋流一般涌動，在城裡兜了一個大圈，漸漸全都彙集到東城的軍營大門口。
「讓慕將軍出來！」鐵頭又一次充當先鋒，他吸收了太多傳言，自行整理出一個古怪的驚天大騙局，「他在拿全城百姓的性命洗脫自己身上的詛咒，你們還替他賣命？」
慕行秋沒有飛在天上，而是一直走在人群中，這對他來說是難得的修行經歷，他以念心幻術不停地觸摸人心，卻不施加任何影響，只是單純地觀察，看情緒如何醞釀、發展、匯合、成形，最後釋放為一股強大的力量。
事實上，斷流城的本地居民大都早已逃到東介國，一直沒有回來，城內的人只是比城外的人先到一步而已。
一連串的疑問無人回答，卻神奇地改變了憤怒的方向，猜測很快就變成事實，「仙人和玄符軍已經逃跑了。」「斷流城沒人保護！」「去往東介國的橋樑已經關閉！」「咱們被扔在這裏，以血肉之軀阻擋妖兵！」
平時在街上巡邏的玄符軍士兵這
「他一個人被詛咒，可不能連累所有人。」有人附和道，人群正處於茫然狀態，任何一種說法都能得到大量響應，好像這是自己本來就有的想法。
沒人能說清整個過程，始作俑者鐵頭很快淪為激動人群中的一員，整場騷亂沒有組織者，因此更顯混亂，成千上萬人在街上遊盪，尋找發泄的機會。
長鞭幾乎緊挨著一些人的身體砸向地面，鐵頭就是其中一位，他痴痴地看著那些閃電，幾乎忘了自己還活著。
隊伍浩浩蕩蕩，鐵頭走在最前面，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只是時不時振臂高呼一聲「進城」，後面的人就跟著重複一遍，情緒越來越激昂。
人群驚恐，慌忙閃避，讓出一條細細的通道來。
鐵頭兩手空空，妖兵殺來時撒腿就跑，孤身一人逃難至此，但是其他難民卻多少帶了點財產，正因為沒多少，所以倍加珍惜，鐵頭的隨口一句猜測，得到不少贊同。
「懷疑？懷疑什麼？站出來跟老子說話。」鐵頭怒意更盛，往常痛罵之後他總會感到身體燥熱，這回卻沒有效果，還是冷，全身都像是浸在冰水裡。
慕行秋舉起右手，亮出自己的電掣神行鞭，他要選擇一個最佳時機鞏固勝利。有朝一日，幻術會讓他更輕鬆地引導人群的情緒，現在他需要一些奇迹的幫助。
他的嗓門大
鐵頭懷著一股無名之火，卻一點也不能讓身體暖和一些，他將能穿的衣服都套在身上，卻像是披著一層層冰涼的鐵皮，他大步走到屋外，指著天邊微露的晨曦，破口大罵，將太陽的十八代祖宗全都污辱了一遍。
玄符軍士兵都在，兵甲齊全，排列整齊，擋在軍營入口，禁止任何人闖入，軍民雙方相隔數十步，互相怒視，中間的空氣就像受到擠壓的滿酒皮囊，只需要再多一點外力，就能讓它破裂。
慕行秋修行念心幻術多年，拳法、咒語每日苦練不懈，卻一直沒有合適的對手，在斷流城這些天，他漸漸摸到了門道，而這一次全城騷亂，在他眼裡就像是五行科的殺妖演練，他不出招，卻在一點點地提升幻術實力，最關鍵的是，他能感受到這種提升。
人群靜默了一會兒，忽然發出陣陣歡呼。
五彩斑斕的鞭身瞬間變長，攜帶著閃電慢慢向人群擊去。
這句話就像是從鐵頭腦子裡蹦出來的一樣，他立刻感到身體好像暖和不少，「他娘的，城裡人使壞，他們收買那群變戲法的傢伙，讓冷風只吹城外，好把咱們凍死。」
人群已經走到軍營大門口了，玄符軍士兵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步步後退，黃都尉焦頭爛額，完全應付不了這種局面，不停地向天空張望，尋找龐山道士的蹤
慕行秋只言不回，催動法力，土遁行者被長鞭斷為兩截，鮮血如暴雨一般濺落，地面的人群倉皇尖叫，一道人影飛來，收走了從天而降的所有血肉。
黃都尉氣極敗壞，從士兵們身後探出頭來，「你們可別忘恩負義，沒有慕將軍……」
本來就沒睡著的鄰居全醒了，雖然都是逃難的百姓，互相併不知根知底，但鐵頭的架勢足以令所有人閉嘴，直到他罵得累了，才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聽城裡人說這是妖兵送來的邪風，專門讓咱們心生懷疑。」
眾人仰望，土遁行者像是一隻沒有毛的豬，四肢卻像人一樣，而不是蹄子，他掙不脫長鞭，低頭向持鞭者發出威脅，「被詛咒者，你得罪土行部族，我們……」
他的聲音不大，所有人卻都聽見了，立刻安靜下來。
他就像是一直在故紙堆里研究麒麟的麟子道人，終於親眼見到真正的麒麟，可以印證從前所學是否正確，只要那三頭麒麟出來散步，麟子道人的目光一刻也不肯離開。
又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苦學劍術奧義多年的武者，每一招都瞭然于胸，卻從來沒有握過真正的劍，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他只有走出山林，拿到鋒利的兵刃，頻繁與兇狠的對手過招之後，才能算是一名真正的劍客。
成群的難民湧入，城裡的居民都被驚醒了，也紛紛走到街道上，很快就與城外的人混在一起，沒人能分清誰住城裡誰住城外。
「我是慕將軍。」慕行秋重複了一遍，暗暗運行率獸九變的鶴翔之法，逐漸
城門沒有關閉，這讓滿懷憤怒的人群略感失望，腳步卻沒有因此放慢。經過城門洞的時候，有人突然說：「你們覺不覺得城裡的風不那麼冷？」
「咱們進城去，那裡暖和。都是逃難過來的人，憑什麼有錢人住城裡，窮人就得住城外？」鐵頭帶頭向城門走去，後面稀稀拉拉地跟著一些年輕人，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跟上來，最後彙集成一支洪流般的隊伍，其中許多人甚至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隱約聽說是要進城領東西，誰也不想錯過。
慕行秋昂首站立，他已掌握全城人心，對應對今後幾天的詛咒胸有成竹，斷流城眼下最緊缺的還是援兵，大量援兵。
相當一部分難民是最近幾天才來的，對慕將軍只有耳聞沒有目睹，根本聽不進黃都尉的話，叫嚷得越來越響。
「仙人和妖兵有什麼區別？都會法術，拿老百姓的性命不當回事！」每一種說法喊出來之後，總會激起一個更極端的說法。
玄符軍士兵也動搖了，他們大部分人也是從各城逃難至此，加入斷流城守軍沒幾天，步步逼近的百姓當中不乏他們的親朋好友。
臨時搭建的棚屋根本擋不住寒風侵襲，在家鄉人稱鐵頭的青年跳到地面，猛地大吼一聲，「還沒入冬呢，這他娘地就要凍死人嗎？」
「大家聽我說。」黃都尉躲在士兵們身後，聲音傳得不遠，根本壓不住外面的叫嚷，「大家別
「土遁行者，就是他製造邪風，讓你們心生懷疑。」
人群躁動，慢慢向前靠近，有人怒斥，有人勸說，有人喊著對面士兵的名字，哀求他回到親人這邊來。
長鞭再次飛起，捲起一個東西來，那東西藏在地下，一直跟著人群東遊西逛，這時被抓到空中，拚命扭動身體，發出凄厲的叫聲。
這時天已經亮了，風沒有停，但的確沒有夜裡那麼冷了，身體冰冷的人們，心卻一陣陣的燥熱，沒找著更多城裡城外的區別，他們開始傳播並相信其它謠言。
但是鐵頭的確生出了懷疑，扭頭望向不算太遠的城牆，「城裡人全是騙子！」他突然明白了這股寒意的來源，「他們有厚厚的城牆擋風，卻讓咱們在外面凍成冰坨，這群崽子，是想等咱們死了搶咱們的東西吧？」
「風停了！」鐵頭大聲說。
「我是倖存的龐山道士，我是兩次擊敗妖兵的玄符軍一員，我是保護西介國最後一座城池的將軍，我是擋住妖兵給你們逃難機會的那個人。妖兵視我如大敵，向我發出詛咒，我不在意。我能熄滅妖火、阻止龍雨，同樣也能停下這股邪風。」
沒人吱聲，也沒有人站出來。
鐵頭站在最前面，是極少數聽到黃都尉說話的人，大聲反駁道：「什麼邪風、歪風的，要不是慕將軍受到詛咒，會有這些鬼東西？」
沈昊飛到遠處，轉身向慕行秋點頭，幾名龐山道士一直在追查邪風來源，確定之後向慕行秋髮出了暗示，讓他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其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