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紙上的皇朝
第327章 重回地面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慕行秋記得很清楚，念心科傳人曾經說過，幻術也需要以內丹為基礎，不能跨越太多級別，他從亂荊山的藏書中也看到過類似記載，可他在修鍊過程中卻幾乎沒遇到過阻礙。
慕行秋敷衍地嗯了一聲，他在修行上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不想離開亂荊山。
「嗯，我每天都要花三個到五個時辰練拳，剩下的時間看書和存想。」慕行秋猜到對方要說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張素琴怎麼會對自己的修行感興趣。
沈休明是凡人，沒辦法像道士那樣耐心等待。
張素琴不再充當提醒者，畢竟這不是亂荊山道士，她更希望早點將他送走，「龐山來信了，下個月初五正式選舉宗師，左首座希望你回去一趟。」
「不能這麼說，注神就是注神，幻境第七層就是七層，不能隨意比較。」
僅剩的一絲理智只好中止淬丹，慕行秋會因此連續幾天陷入苦悶，必須依靠練拳，依靠修鍊念心幻術才能從中解脫出來。
慕行秋還在沉吟，小蒿已經做出決定了，「斷流城不就在龐山邊上嗎？明天咱們就出發吧，去看大良，去看新宗師……大良是誰？」
「幻境第七層。」
「我知道你的名字，那些事情真是你做的嗎？保衛斷流城、攻打亂荊山什麼的。」
張素琴騰空飛起，身為明鏡科首座，她有資格在亂荊山施法。
「你在浪費時間，修行內丹最需要的是專心，你卻不肯暫停修鍊念心
就這樣，他的內丹遲遲得不到提升，幻術卻到了第七層。
直到出了一身透汗，慕行秋才停止練拳，轉身對等待已久的客人說：「又到夏天了？真是快啊。」
慕行秋絕沒想到會遇見一位莫名其妙的拜師者，「我是龐山念心科唯一的弟子，可我只是普通道士，沒權力收弟子。」
一名道士在跨越境界時，必須保持絕對的平靜，在道火淬丹的過程中，人生經歷會一遍遍在頭腦中閃現，喜怒哀樂等情緒都會被放大無數倍，在心境之湖掀起滔天波浪。
「我看到你還在練拳。」
青木林里，兩雙眼睛看著慕行秋，一雙瞪得溜圓，前後左右、全身上下地打量，好像在檢查他有沒有破損之處，另一雙也很圓，透出毫不掩飾的好奇。
龐山選宗師和左流英的要求，慕行秋都能推脫掉，可大良沈休明的信卻讓他心動了。
「那咱們就一塊去龐山問宗師的意見吧，聽說下個月就要選出真正的宗師了，是位注神道士。」
「小秋哥，你到注神沒有？我可幫你宣傳了。」禿子急切地說。
慕行秋的確修到了幻境第七層，他體內的魔劫閃電已經全轉化為天地靈氣，他嘗試過許多次，想要突破吸氣七重，進至餐霞境界，以他的潛力，他本應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可他卻每每半途而廢。
由吸氣到餐霞的要求不算太高，只要心境沒有崩潰就行，比凝氣成丹時的要求還低些
如此幽閉的一個地方，普通人住上幾天就會生出深深的懼意，甚至失去理智，即使是對道士來說，這裏也顯得像是一座永遠無望逃脫的監獄——它的確是一座監獄，專門關押違反重大戒律的亂荊山弟子，它也是一座存想室，有些心志堅韌的道士，通常是高等道士，自願接受「囚禁」，專心修行。
慕行秋嘆了口氣，聲音里卻沒有太多的失望，「沒辦法，這一步總是很難邁過去。」
小蒿背著手，像是師父在觀察新收的徒弟，「你的念心幻術練到幻境第幾層了？」
禿子沒精打采地說：「你連煉製法器的資格都沒有，比七重差遠了。」
明鏡科道士張素琴向前走出幾步，她不需要燈光就能視物，還能看出一名道士的境界，她感到奇怪，慕行秋在洞里幽禁了整整一年，臉上居然還能帶著笑容，好像他這裏每天都有客人到訪似的，可最奇怪的是他的內丹。
「我叫段采蒿，亂荊山弟子。」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一點也沒有初次見面的羞澀與矜持。
「嗯，燈燭科不太適合我，拘魂研魄什
禿子騰地飛起來，臉上的沮喪一掃而空，「是有很多人，我還參加了呢，可小秋哥最勇敢、最重要、最……」
慕行秋愣住了，「我一個月吃一次飯，凈手也是，有人送……你想加入念心科？」
「我明白，可是一天不練，身上就奇癢無比。」慕行秋扭動雙肩，好像有蟲子在背上爬行，這讓他更不像閉關一年的道士了。
禿子搖搖頭，「信里沒寫，他就說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去一趟。」
他踩著洞壁上鑿出來的台階，向頭頂的出口走去。
現在，他能夠輕鬆地一心七用，施展七種法術，或者都用來施展幻術，威力比幾年前強大許多，只是一直沒有遇到過敵人，他對自己的實力無法準確估計。
小蒿認真地點點頭，「有一點了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禿子撲通掉在草地上，整個臉色都變得萎靡不振，小姑娘卻笑出了聲，「哈，我就知道禿子在吹牛，原來你才吸氣七重，我是吸氣二重，比你只差一點。」
她取出一面銅鏡，對著慕行秋了照了一會，冷淡地說：「當初你只用半年就升到吸氣七重，如今整整五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一點進步。」
蝴蝶消失了，小蒿轉頭看著慕行秋，目光清澈，天真得
「是我和很多人一塊做的。」慕行秋看了一眼禿子，知道準是他又在替自己吹噓。
「你怎麼會看到念心科的書籍？」慕行秋也有點好奇了，他在龐山的時候，即使得到左流英的特許，也只能看到一些粗淺的記載，像幻境層次的說法，還要等拔魔洞里的念心科傳人告訴他，亂荊山的一名小道士居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發生什麼事了？」
慕行秋在黑暗中站了一會，這裏就像他的家，他都不習慣離開了，可外面還有人等他，禿子堅持留在亂荊山，只為了每年見他一面。
「我叫慕行秋，龐山弟子。」
「既然禿子說你從來不撒謊，我當然相信啦。如果故事都是真的，那你肯定很願意冒險，我也喜歡。」小蒿的注意力很難集中在一個人、一件事上，她的目光追著一隻蝴蝶起起伏伏，嘴裏的話卻沒有停，「世界這麼大，與其一動不動地活上千百年，不如數十年間行萬里路，只要心情愉快就好，何必非得長生不老？」
「你也知道念心幻術？」慕行秋有點驚訝，一般道士是不會聽說念心科的，他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稱之為「無名之科」。
慕行秋正想找借口搪塞過去，禿子搶著說：「大良前些天來信了，說是要你今年務必去一趟斷流城。」
禿子馬上反駁，「小秋哥從來不撒謊。」然後十分期待地問：「相當於注神也算是注神境界，沒
「你不懷疑我在吹牛？」
小蒿微微一愣，然後笑了，「你可真愛開玩笑，我看過書，幻境第七層相當於注神境界，起碼得是吞煙道士，最好是星落道士，才能練成，你才吸氣七重，不可能的。」
小蒿正彎腰往洞里觀望，頭也不回地說：「因為我要轉入念心科，所以燈燭科的孫玉露道友給我一些書，其實沒多少實際內容……你就在這裏一住一年嗎？平時怎麼吃飯？怎麼凈手？我好像沒看到夜壺一類的東西。」
慕行秋微笑著回視那個小姑娘，在亂荊山數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年輕弟子，他搖搖頭，「沒有，跟去年一樣，還是吸氣七重。」
這是一座深入地下的洞室，面積不大，卻非常高，像是一隻直立的瓶子，慕行秋就住在瓶底，除了蒲團與香爐，再沒有多餘的物品，甚至連燈光都沒有。
「三天之後我會再來。」張素琴只負責傳遞消息，不負責勸說，慕行秋能走，她當然高興，不走，她也不會反對。
張素琴知道這不關自己的事，她的任務就是每天六月初檢查慕行秋的修行進展，放他出去待上三四天，過去幾年從來沒有多嘴多舌，可今年，她覺得有些話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張素琴不太喜歡這名龐山道士，要不是亂荊山欠他一個大大的人情，她會公開反對收留此人，有時她還會想，風如晦真是亂荊山的敵人嗎？如果她和神魂還在，沒準亂荊山今天已經是九大道統的領袖，但這種話現在說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