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故國風雨
第408章 門楣上的妖頭
一群飛妖押著俘虜從天而降。
從望見頭顱的一瞬間開始，妖兵隊伍難得地安靜下來，尤其是那些平時最為粗魯的獸妖軍官，表現得最為老實，連頭都不敢抬，都被同族的頭顱鎮住了。
羽王伐東轉過身，掃視妖兵，抬高聲音下令：「把道士帶出來！」
慕行秋整個人的粗細跟熊妖的一條腿差不多，踮腳伸頸，頭頂勉強能到熊妖的胸腹之間，不以法術抵擋的話，連對方的拳風都接不住。
熊妖發出一聲大吼，唾沫星子濺出十丈之外，然後他做出再明確不過的回答——拳頭狠狠砸向大胆的半妖雜種。
既沒找著楊清音，也沒探聽到更多情報，甚至沒有混入百丈城，道士們就不得不面對一場惡戰。
繩索顯然附著妖力，楊純只是雙手被縛在身後，卻失去了反抗之力，雖然拚命掙扎，仍然身不由己地被四隻飛妖從空中帶到地面。
他不用再說下去了，羽王已經現身，慕行秋和辛幼陶不僅聽說過他，還見過他。
「獻頭？」
泥路上的妖兵全站住了，敬畏地看著守門獸妖。
「至高無上普天大妖王護佑天下眾妖，眾妖歸心，違逆者亡。」羽王伐東先對著狼旗說話，妖兵們跟著他重複「眾妖歸心違逆者亡」八個字。
看到第一名被綁者，慕行秋心中一驚，俘虜竟然是萬第山道士楊純，他奉命守在山外，不知為何與妖兵遭遇。
慕行秋等人也向營地里跑去，歐陽槊已經
歐陽槊受的傷不算嚴重，左臉有點腫，說話也有點含糊，「羽王是所有帶翅妖族的大頭目，聽說是三年前才封立的，你們可能都聽說過……」
在他身後還有九名俘虜，分別是萬第山、鴻山和牙山道士，慕行秋大都沒見過，最後一位牙山道士他卻認得，那是在妖雲的壓迫之下臨陣脫逃的廖化元，十名俘虜當中也只有他顯出幾分慌亂。
慕行秋臉上長著一捧亂蓬蓬的大鬍子，遮住了他的本來面目，似乎也給熊妖帶來一點好印象，熊妖的聲音裡帶上一點吼腔，「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
勻稱挺拔的身軀，相貌堂堂，就連那份蒼老也顯得恰到好處，替他增加了威嚴，而不是顯得軟弱，但是羽王最吸引目光的地方還是他背後的一雙翅膀，銀色的翅膀，這時像披風一樣收攏。
妖兵群情激昂，五名假妖已經有點跟不上了，眼睜睜瞅著同道中人成為階下囚，畢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羽王，來的是羽王。」小丘周圍站著七八百妖兵，正在興奮地傳遞著消息。
慕行秋、辛幼陶、申己三人互望一眼，然後一塊瞧向豐東晨，萬第山星落道士目光炯炯，雙手隱約捏出法訣，他顯然不會坐視自家道士死於妖族之手。
熊妖步子大，一步就邁過了頭，這時轉過身，低頭看著瘦小的半妖士
五名假妖離營地大門只有十幾步，聽到這聲命令，無不心中一驚。
路上的妖兵們全都彎腰行禮，熊妖仍不滿意，邁步走進兵群中，大手隨手一按，就能讓一名妖兵趴倒在泥地里，可他的第五按，居然遇到了強大的阻力。
豐東晨和申己緊緊盯著慕行秋，要看到如何應對，大家事先說好誰也不能使用法力的。
慕行秋輕輕搖頭，「獸妖喜歡打架，我希望用這種方式打聽到更多消息。」
熊妖目光掃視，威懾力不比懸在門楣上的獨角妖頭差多少，「不懂禮貌的雜種，彎下你們卑賤的腰，向妖王之眼行禮。為了保護你們這些一無是處的傢伙，一隻高貴的純種妖獻出自己的頭顱，我不允許任何一個雜種對此視而不見。」
營內營外的妖兵妖將齊聲歡呼。
離地數丈的門楣上掛著一顆孤零零的頭顱，像風鈴一樣隨風輕擺，慕行秋遠遠望了一眼，認出那不是禿子，而是一隻獨角妖族的頭顱，他應該剛被砍頭不久，血肉尚未枯萎，即使死後也做出一副兇狠至極的神情，半張的嘴裏似乎還能隨時發出吼叫。
「我叫飛電。」慕行秋看了一眼被一拳擊飛的歐陽槊，「他是我的頭目，也是我的朋友，你打了我的朋友。」
「讓我咬一口！」
但這隻是表
雙方僵持了一會，四周鴉雀無聲，營內突然響起號角聲，停在路上的妖兵急忙邁步跑進營地，既是遵從命令，也是為了躲避暴躁的熊妖。
熊妖收回拳頭，向慕行秋吼一聲，又噴出一堆唾沫星子，推開擋路的妖兵，跑進營地。
散修的溝通肯定是出了問題，剛吼了幾句，就被熊妖一拳擊中，飛過大門，落到營地里，門楣上的妖頭跟著他轉了半圈，但是沒有發出警示。
「他在眨眼。」辛幼陶小聲說，連腳步都有些慌亂。
歐陽槊搶前一步，「他叫飛電，是我的兵……」接著他改用獸妖語吼叫起來。
豐東晨不動聲色，望著熟悉的俘虜，就跟不認識一樣。
慕行秋並非魯莽，他有主意，抬頭看著那張巨大的臉孔，「你最好向他道歉。」
慕行秋直起微彎的身子抬頭，他無意與熊妖對抗，可他煉體多年，即使不用法力，身體也會對外界的壓力自然而然地生出反抗，巨手按來，他只想保持平衡，卻將毛茸茸的手掌彈開。
六年前，大量飛妖參加過老祖峰和斷流城之戰，那時的他們妖力微弱，除了天生的一對翅膀和人類的雙臂，形體與大鳥沒有區別，智力也比較低下，在戰爭中大量死亡，倖存者顯然吸取了教訓，這幾年裡發生了重
所有妖兵都跑向營地中間的一座小丘，辛幼陶一邊跑一邊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寧可趴在泥地里，也不想淋一身唾沫，你們聞到那股味了嗎？」
「開口，雜種。」熊妖命令道，在獸妖眼裡，半妖都是雜種，至於非妖，必須證明自己的絕對忠誠之後才能勉強算是妖族。
好在他不是唯一慌亂的人，獨角妖頭的目光遍照營外十幾里，所有被盯到的妖兵，即使從未抬頭也感到如針芒刺背，冷汗直流。
這句話里的挑釁意味非常明顯，即使對人類語言不太熟練的獸妖也聽出來了，熊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威脅，附近的辛幼陶等人吃了一驚，偷偷向慕行秋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在這種時候魯莽行事。
歡呼聲突然響徹雲霄，整座營地里的妖兵都像是瘋子一般大呼小叫，不停地跺腳，慢慢地大家的腳步變得一致，配合著嘴裏的吼叫，形成令人血脈噴張的韻律。
妖族方言眾多，人類語言仍然最為通行。
一共四十隻飛妖，四隻一組，手中牽著繩索，繩索末端捆縛著俘虜。
「殺死他們！」
妖兵從四面八方趕來，將野草地踩成了泥潭，在一片沉重的腳步聲中，歐陽槊小聲對慕行秋說：「獸妖獻頭，說明有妖王駕到。」
沒有妖兵視而不見，只是心中驚恐，希望儘快從妖頭下方通過而已。
俘虜被拴
「我要報仇！」
小丘上面筆直豎立著一根粗糙的圓木，高兩丈有餘，頂端垂下一張不知名獸皮，上面用血塗抹出一頭張嘴的狼形側身，這是妖兵少數旗幟之一，代表巨妖王漆無上。旗幟往下，圓木均勻鑲嵌著十隻大鐵環，環身纏著的鐵鏈垂到地面，像是摺疊的翅膀。
一隻身高近丈的粗壯獸妖站在門口，碩大而多毛的腦袋表明他很可能是熊妖一族，怒氣沖沖地看著成隊的妖兵進入營地，突然無緣無故地大吼一聲，震得地面微微發顫，然後他用含糊不清的人類語言喝道：「停下！」
辛幼陶等三人聽到了這句話，不由得都抬眼望向獨角妖頭，只見那妖頭的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精光閃動，比活著的獸妖還要銳利，三人急忙低下頭。
慕行秋等人在歐陽槊的示意下，也跟著跺腳，只是光張嘴不發出聲音，目光掃來掃去，想看看到底是誰被生擒活捉。
銀羽伐東，斷流城之戰的妖軍主將之一，曾經親臨斷流城宣布七日詛咒的開始，他在戰爭中損失了一個弟弟，自己卻得以逃脫。
辛幼陶等人不太明白這是何意，歐陽槊卻贊同地點點頭。
「嗯，妖王外出紮營覺得附近有危險的時候，就會要求一隻獸妖自願獻出頭顱，再由妖王施展妖術，頭顱就變成了強大的妖器，能夠震懾軍營、監視異常。只要別被它認出來，咱們的偽裝就算真正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