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似妖還似非妖
第459章 妖民
面對這個人，小青桃沒有緊張，只有憤怒，「妖軍大統帥，聽上去的確比龐山道士威武多了。」
小青桃心中的怒火終於爆發，召出星隕如意對準裴子函，「瞧瞧你對龐山道士做了什麼！」
小青桃怕傷著她，又後退兩步，召出銅鈴搖晃。
裴子函又一次拒絕回答，兩人來到一座高大的宅院門前，從前可能是官署，如今代替石獅守門的是兩隻真正的獸妖，濃厚的毛髮從盔甲的縫隙里支出來，外翻的獠牙堪比鋒利的匕首。
女妖警惕地將小妖擋在身後，右爪忽開忽合，用生硬的人類語言說：「你是道士。」
小青桃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可以飛行的，這幾天一直在步行，緊張之中她居然忘了這項本事。
空中突然砸下來一大塊泥土，轟的一聲，揚起大片灰塵，擋住女妖、小妖們的進攻與視線。
「你知道芙蓉山現在被叫做什麼嗎？」
「我真的認不出你了，你是裴子函嗎？」
兩邊的門戶里陸續走出來一些妖民，大都是女子與小孩，身上多少都有一些妖的特徵，全都冷冷地看著外來的女道士，大眼睛小妖從母親身後跑出來，將手中的細骨扔過去，嘴裏叫道：「殺死道士！」
裴子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往前走，「新時代就要到了，統治世界的不是人類，也不是魔族，而是妖族，非妖要重回族群，保證自己的延續。」
小青桃一眼就看到了當年的龐山戒律科大執法師申准，他穿著妖族的粗陋衣裳，對著一根柱子
可是一名道士走過來，這些妖物沒有任何反應，只在一陣風吹過時，骨頭和獸角在木門上敲擊出清脆的響聲。
兩人飛出幾條街之後落地，這是一條僻靜的小巷，兩邊的院門都敞開著，裏面顯然沒有居住者。
「芙蓉山已經變成鬼哭山，還談什麼延續？」
清脆的響聲里附著大量法術，在整條街的大小妖族聽來分外刺耳，女妖倉皇落地，用左手將兒子摟在懷裡，捂住他的耳朵，自己露出痛苦的神色。
後院比較冷清，只有七八名人類男子茫然地走來走去，好像已經失去了意識。
「殺死道士！」一大群女妖齊聲喊道，沖向女道士，一些小妖也跟在大人後面跑來，用稚嫩的聲音發出尖叫，手裡揮舞著角骨一類的玩具。
妖群逼近了，數件妖物已經被擲過來，小青桃施法格開，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這是一個小男孩，看樣子才七八歲，長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穿著乾淨的麻布衣裳，全身上沒有半點妖族的樣子，手裡卻握著一根細長的骨頭，表明這不是普通的人類孩子，而是一隻小妖。
妖女妖發出低吼，縱身撲上來，右爪高高舉起，一副拚命的架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青桃急忙道歉，她的確無意傷害一名小妖，只是多年的五行科修行已經養成習慣，面對妖物的攻擊自然而然發起反擊。
小青桃身上的深藍色道袍像一縷陽光射入了陰暗的地
「這裏的妖術師大都是非妖，負責研習新妖術，有點像道統的禁秘科。」裴子函介紹道，繼續往後院走，「他們可不是殷不沉那種貨色，異史君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偉大妖族，可惜他藏起來了，至於四位新君，只有他們腦子裡的那些混亂記憶才有價值，如今已經貢獻得差不多了，是這些妖術師將他們的胡思亂想變成了真正的妖術。」
小青桃心情難以平靜，一個人走出來，沒有妖兵阻擋也沒有受到跟蹤，青石街面打掃得乾乾淨淨，道路兩邊綠樹成蔭，空氣中秋意漸濃，對這些樹木卻幾乎沒有影響，奇怪的是，城內不潔之氣比城外還要稀薄一些。
小青桃繼續往前走，突然一隻活物從一扇門戶里橫撞過來，小青桃反應極快，左手召出如意，右手探出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脖領。
「飛起來。」空中一個聲音說。
百丈城保留之完整令來過這裏的小青桃深感震驚，若不是抬頭就能看見妖雲和飛妖，這裏簡直就是一座與世無爭的小城，只是太冷清了些，走完整條街她也沒見著一道身影。
「嗯，他們都在經歷化妖，希望成為真正的妖族，有一些比較成功，一些變化很少，但是極少有非妖因此死亡，化妖丸更適合非妖。」
小青桃非常警惕，立刻鬆開右手，施法將小孩子推開數步。妖族形態多樣，表面
裴子函輕輕地笑了一聲，「七千年前，九大道統和聖符皇朝聯合向捨身國開戰，大敵當前，一萬名非妖士兵衝進捨身國王宮，俘虜半妖王族獻給了敵人，為此獲得獎賞，可以帶領族群遷居人類的諸侯國。裴家就是那時離開捨身國的，幾經輾轉定居於芙蓉山。有意思的是，這些事情我不是從妖族這邊知道的，而是從龐山收藏的史書里看到的。」
「鬼哭山。」裴子函依然平靜，示意堂姐跟自己一塊向前走，十幾步之後他補充道：「這是戰爭。」
裴子函的這番話似是而非，小青桃當然不會被說服，可她非常驚訝，驚訝于裴子函的鎮定自若，他真的沒將背叛當回事，反而充滿驕傲，好像那是一項偉大的功績。
鈴聲持續沒有多久，家家戶戶門上掛著的妖物終於做出反應，發出另一種雜亂的聲音，蓋過了道士的鈴聲。
第一進庭院里，一群妖術師正在忙碌，將大量骨片和書籍塞進箱子里，看樣子是要打包帶走。
小青桃正後悔自己反應過度，從院門裡又走出一名高大的女妖，這的確是一隻女妖，身上穿的不是布裙而是皮甲，更明顯的證據是她鷹爪似的右手，她靈活地運用右爪拉起小妖，表明這是天生的器官，而且很可能是她的妖丹。
小青桃隨手發出一枚小小的冰刺，細骨在半空中被斬為兩截，反彈回去，女妖伸出右爪
小青桃越發慌亂，這群妖都很普通，用五行法術很容易就能擋住，甚至殺死，可這是一條普通的街道，不是戰場，衝過來的也不是妖兵，而是一群婦孺，小青桃下不了手。與此同時，又有一個冷靜的聲音告訴她，看似無害的面孔之下很可能藏著真正的大妖，不少道士都是因為一時心慈手軟而喪命。
可這個小孩子似乎並無隱藏的力量，對法術沒有任何抵抗，被推開之後站都站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嘴一扁，像是要哭，但是面對陌生女子又不敢哭，表情一下子僵在那裡。
妖兵大都在城外駐紮，慕行秋等人被安置在城內一座宅院里就再也沒有下文，裴子函身為妖軍大統帥事務繁多，沒有時間立刻接見客人，他們只能等待。
「你是什麼意思？」小青桃疑惑地問。
「這才是真正的我，從前我跟你一樣，戴著面具小心揣摩人類的心事，希望討好他們，現在我不需要面具了。」
兩隻獸妖恭敬地向裴子函行禮。
「我是龐山道士。」
「新生總是在最腐爛的地方長出來，我說過，這是戰爭。」裴子函仍然不動聲色，也沒有動手的意思，「請你告訴慕行秋，他若是能讓牙山退兵，這些俘虜就是他的。」
小青桃記得市場就在附近，於是信步走去，站在市場街口，她甚至隱約記起當年自己走過的店鋪，可是繁華已逝，攤位無影無蹤，匾額不知去向，各家
裴子函笑了兩聲，「先別著急做出判斷，慕行秋為什麼會這樣，原因還沒真正弄清楚呢。」
「對別人來說這是戰爭，對你來說這是背叛、這是忘恩負義。」小青桃強行壓抑心中的怒火。
裴子函平淡地說：「沒有想象得那麼好，我只是一個傀儡，真正指揮全軍的還是巨妖王。」
「這裏不歡迎你，滾出去。」
「你錯了，非妖很少死亡是因為他們從心裏就不抗拒化妖，小秋哥就是一個例子，他下定決心之後，化妖的反應就沒有那麼明顯。」
小青桃不擅長應對這種情況，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全忘了自己是一名會法術的道士。
小青桃冷笑一聲，「你在巨妖王面前沒有面具嗎？」
小妖有了母親做後盾，張嘴露出兩排鋒利的小牙——這是他與人類的最明顯區別——然後盯著那柄白中帶紅的如意，目光中儘是艷羡，覺得它比自己手中的骨頭好看多了。
裴子函停下腳步，嚴肅地做出結論：「非妖天生就是一個背叛的種族，咱們的體內同時流淌著兩種血液，卻得不到任何一邊的認可，唯有背叛才能體現出非妖的價值。」
申准最後一個扭過頭來，臉上浮現笑容，那笑容越來誇張，慢慢變成了獰笑，嘴裏吼道：「魔種！魔種！」
「那些……是非妖？」小青桃很意外。
「芙蓉山並非唯一的非妖聚集之地，就在這座城裡有五千多名非妖士兵，還有他們的親眷，你剛才看到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