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似妖還似非妖
第484章 偏向的琥珀
噗的一聲輕響，草帽剛剛升到周千回面前就碎成了成百上千塊，可這些碎片沒有隨氣流飄散，反而逆勢前行，不停地碎裂成更小的草屑。
魔侵道士們的努力即將前功盡棄。
魔侵道士們重新開始了對樹塔的進攻，周千回握著銅錢，一時間有些茫然，一名魔侵道士對他說：「我們現在更需要一位清醒的道士。」
怒海潮過去，草屑燃燒成灰，徹底消失。
樹塔和道士們都沒事，他們甚至不用施法抵抗，氣流自動讓開魔樹，可這樣做也有一個壞處，接觸魔樹讓道士們剛剛堅定不久的心又動搖了，魔樹正在對他們施加強有力的影響，每個人心中都是千頭萬緒，放棄除魔的理由一個接著一個，每一個都是那麼的不可置疑，而被他們保護在中間的牙山道士周千回，越看越像是心懷叵測的虛偽小人。
他必須做點什麼。
「哦，明白，魔樹捨不得琥珀，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呵呵，挺有意思。」
注神道士的確有這個本事，周千回解答了許多問題，唯獨這一條他給不出答案，他雖然是牙山神工科首座，在注神道士那裡卻只有聽命的份，他甚至不知道牙山境界最高的兩位道士此刻在哪。
道士立刻圍著殘存的樹塔在空中站成上下幾圈，手臂挽著手臂，一隻腳與魔樹的枝葉接觸。
禿子聞言一愣，頭上的魔眼不再發射紅光，突然他像瘋了一樣沖向魔樹的根，咔嚓咔嚓地大咬特咬，眼看就要咬到透明之根，其他道士則幫他清除所剩無幾的殘根。
魔侵道士們的最後一點依靠也消失了，草帽
在周千回眼裡，道士們的言論卻再清楚不過地表明魔種在動搖道心，形勢越來越危急了，再這麼爭來爭去，樹塔將會恢複原樣，有它幫助漆無上，左流英和慕行秋想要戰勝將會極為困難。
法器像樹葉一樣被捲入高空，周千回本人也無法留在原處，被吹得不停後退，泥丸宮、絳宮、下丹田裡如同萬針攢刺，在他身後，手挽手的魔侵道士們像一條隨時都會斷裂的風箏線，全靠著牙山道士的那一點點抵抗力，才沒有被吹散。
周千回緊緊盯著琥珀內的情況，「不行，魔樹大部分力量都用來控制琥珀，這才給我們可趁之機，如果現在就砍斷樹根，魔樹反而能以全力對付道士，過後又會與斷根重新連上。」
「咱們被騙了！」另一名道士憤慨地說，「左流英根本不會抑魔之術，他、他拿一頂草帽哄騙咱們！」
「左流英停下來了，他在幫助慕行秋，一手按在劍身上，另一隻手對漆無上施法，可他的法術總是偏到一邊。小心，洗劍池……樹塔！樹塔能保護你們。」
損毀多半的樹塔在慢慢恢復，周千回瞥了一眼，看到魔樹在迅速抽枝發芽，坑裡的妖屍體化成濃稠的液體，給魔樹提供滋養。
周千回從乾坤袋裡取出一枚銅錢，用另一隻手對它施展了幾道法術，有意放慢手勢，讓大家看得一清二楚，「一隻千里眼，我在上面加
周千回飛到眾人前方，下一次怒海潮隨時都會發出來，沒有屍魔充當防線，琥珀周圍是整個妖山口最危險的地方，可他不能就這麼離開。
魔侵道士們都在點頭，的確，這麼多年以來，大家只聽說過某某道士自殺除魔或者被強行奪丹毀念的故事，可是如果不自殺、不被奪丹呢？一定會入魔並成為道統的敵人嗎？
魔侵道士全都離開樹塔，心志恢復如初，再次向樹塔施法。
「這表明一切都是謊言！」一名魔侵道士粗暴地打斷周千回，「道統只想利用我們，殺死魔樹、奪回洗劍池和琥珀道士之後，道統還會說好話嗎？他們會毫不留情地把所有人都殺死！」
「你剛才那番話說得真不錯，你要是真的自願被魔種侵襲，我就更佩服……」
「說得輕鬆，誰說被魔種侵襲之後一定會變瘋？就像你剛才說的，沒準通過自己的努力能一直抑制魔種，那樣的話我為什麼還要自殺？或者被道統所殺？」
周千回和殷不沉躲在圈內。
此言一出，剛剛還暴躁不安的魔侵道士們安靜下來。
禿子腦子裡有一顆完整的魔種，卻第一個脫離樹塔，大聲說：「開工啦，道士們，接著打魔樹的屁股，讓它知道咱們不是好欺負的。」
「道士！」周千回大喝一聲，「別說你們不知道被魔種侵襲之後的結果，你們不是第一批捨身除魔的道士，也不是最後一批。」
周千回繼續監視琥珀之內的情況，不停地向其他人通報，
好幾位道士都看向周千回，他卻只能假裝聽不到禿子的話，又召出銅鏡照射琥珀，馬上就發現情形不對，「慕行秋受傷了，他鬆開了劍，正在飄向琥珀中心的孟元侯。左流英……也快支撐不住了！」
禿子一激動，反而沒有了平時的伶牙俐齒，猛地轉頭，向正在恢複原狀的樹塔射出紅光，嘴裏大叫：「魔種想讓我睡覺，我偏不睡！」
緊隨被吐出來的透明之根，一條幹瘦的手臂伸出了琥珀，托著一個白玉製成的盆。
周千回小心地避開魔樹，連葉子都不肯碰，殷不沉卻緊緊抓住一根枝條，希望獲得一次「魔幸」，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魔種就是不願進入他的身體，連枝條都在不停抖動，好像很不喜歡被半妖握在手裡。
琥珀又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周千回飛向樹塔，樹里存有魔種，他可以直接被侵襲。
道士們仍然不吱聲，也沒有人動手。
漆無上感受到了樹塔的危機，寧可將魔樹毀掉大部分，也要將道士們先殺死。
「請哪一位道友動手吧，然後咱們繼續清除魔樹，普通道士做這件事太危險，注神道士能在遠方施法，但是可能會影響到琥珀的穩定，事情都碰在一塊了，只有咱們最適合。」
它曾經在一座妖城的外面抵擋過怒海潮，但那時左流英就在草帽下面親自施法，現在它只有一點點法力。
爆裂法術不是
道士們心有餘悸，魔種的影響反而更小，不用招呼，立刻向魔樹僅存的根系施法攻擊。
「草帽，左流英用來抑制魔種的就只是一頂草帽？」一名道士茫然地說。
沒人注意到躺在坑底的草帽，它雖然裂開了，卻沒有在強大的氣流中粉碎。
琥珀就像是一位偏向的家長，漆無上是受寵的孩子，越來越如魚得水，左流英和慕行秋卻是左支右絀。
道士們失去了所有保護，怒海潮不只是氣流，它的力量直透三田，連根本隱遁之法都無法阻擋。
這一次的怒海潮跟之前都不同，沒有避開樹塔。
「我就在這裏，自願接受魔種侵襲，然後我會吞下千里眼，半個時辰之後跟著它一塊滅亡。」
殷不沉的話剛說到一半，琥珀內的巨響就將他的聲音淹沒了，氣流席捲，帶著淡淡的紅色，為時甚短，卻將坑擴大了近一倍，照這樣下去，整個妖山口都會變成深坑。
「小心！」周千回發出警示，漆無上又用洗劍池發出了怒海潮。
轟的一聲，血紅色的氣流席捲而來，圍著樹塔的道士們被吹上了天，魔樹地面上殘存的部分在瞬間化為殘枝敗葉，密集的樹根也少了一多半，但是那條透明的根還在，仍然與剩下的根系相連。
周千回不能再躲在後面了，拼盡全力衝到最前面，召出十幾件法器，希望能夠阻擋片刻，可他只是星落道士，即使漆無
一顆頭顱擋在了前面，禿子張開三縷頭髮，像是一隻長相古怪的蛛蛛，神情稍有些激動，「我是龐山弟子慕松玄，年紀小不懂事，可我有些話想說，就是……就是……」
「左流英都知道留頂草帽保護我們，牙山注神道士在幹嘛？」禿子一邊發射紅光，一邊氣哼哼地問，「他們就算在幾百里以外也能幫點忙吧。」
左流英的草帽就是這時重新飛起來的，它是一件普通的凡俗之物，來自皇京的一位老者之手，這時卻要抵抗道統至寶發出的法術。
周千回點點頭，收起銅錢，卻沒有取消上面加持的法術，第一面銅鏡已經被毀掉了，他又召出第二面，繼續照射琥珀。
突然間，透明的根斷裂了，它不願被頭顱控制，自動斷成了數十截，深入琥珀的部分也被吐了出來。
近百名魔侵道士霎時間群情激昂，七嘴八舌地說起來，但是手臂仍然挽在一起。
「聽我說！」周千回抬高聲音，壓過魔侵道士們的喧嘩，「你們應該感謝左流英，他留給你們的不是法寶，而是更珍貴的東西——信心。過去的這段時間里，你們一直在靠自己的力量抑制魔種，這表明……」
「把那條透明的根直接斬斷，然後把慕松玄連上去，豈不是更省事？」殷不沉沒聽出對方的冷淡，繼續出主意。
殷不沉飛到牙山道士身邊，咳了兩下，低聲說：「道士們在斬除魔樹，魔樹卻是他們唯一的屏障——這不是在自掘墳墓嗎？」
「沒錯。」要不是情況特殊，周千回根本不願意搭理這位半妖，所以回答得頗為簡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