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冰封的前夕
第581章 同歸於盡
高伏威抬眼瞧了瞧空中的烏雲，此時已經跟純粹的黑夜沒有區別，氣溫越來越高，積雪融化，形成一條條小溪，露出一塊塊土地。
「交出你腦子裡被去除的記憶。」
「差不多了。」慕行秋從百寶囊里取出所有水晶眼，分發給楊清音、辛幼陶、小青桃、小蒿和禿子，每人兩顆，他自己手裡留著一顆，就是老君魔掌吐出來的那一顆。
光芒連在了一起，很快就不分彼此，變成了一大團，然後這些光慢慢收縮，在幻術的引導下，全都進入殷不沉的左眼裡。
殷不沉撲通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好像就要窒息而亡。
「天吶，異史君要是不同意，咱們豈不就都陪他死了？」辛幼陶怎麼也想不到慕行秋會想出一個同歸於盡的計劃。
「異史君怕死嗎？」辛幼陶明白整個計劃的根基是什麼了。
「嗯，每隻水晶眼裡至少有一隻魂魄，用這些水晶眼不只是能找到異史君，還能將他召出我的泥丸宮。」
辛幼陶也有點著急，他相信慕行秋，可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應該做什麼，「計劃呢？該說說了吧，咱們的確有一個計劃，對吧？」
高伏威是妖族，從小由符籙師撫養長大，精通祭符之術，比辛幼陶強多了，同樣一道鷹眼飛符，觀察距離至少多出一倍。
「我記得，所以我把你留下，給你一次機會。」
「異史君的魂魄會到處亂躥，甚至可能進入地下狼妖的身體里，所以待會我要大家
「快告訴我們吧。」辛幼陶總算鬆了口氣。
「據說集齊十三顆水晶眼就能找到異史君，咱們這就算齊了吧。」辛幼陶看著殷不沉，「可是，你和左流英不是已經將異史君囚禁起來了嗎？」
殷不沉張開雙臂，似乎因為奇癢難耐想要抓撓眼睛，卻又接到最嚴格的命令不敢動手。
「夠了。」慕行秋只想確認妖族登船還有魔像被帶走。
離潛龍蘇醒大概只剩下半個時辰，高伏威咳了一聲，「不是我不想幫忙，可是……如果道尊沒有別的事情，我飛得快一些還能趕上冰城的船。」
「別低估老君的實力。」殷不沉又開口了，這不是他自己想說的話，所以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只是一名符師……」高伏威喃喃道。
但這座牢籠還不夠強，慕行秋的念心幻術能進去，所以他要再施展一層道統法術，將異史君的烏鴉本魂鎖在牢籠里。
小蒿和小青桃沒說什麼，楊清音卻受不得這種啞謎，「起碼說一下我們應該做什麼吧？」
「就是這些水晶眼？」楊清音有點明白了。
高伏威乾笑了兩聲，「我早就想幫忙，可是我做不到。」
他的兩顆水晶眼再也無法坐視慕行秋執行同歸於盡的計劃了。
「不會，水晶眼跟泥丸宮不同，它們是異史君自己造出來的藏魂之所，太安全了，很難出來，再加上左流英教給我的囚禁之法，
「抱歉，這也暫時不能說，這周圍有異史君的耳目。」慕行秋稍稍壓低了聲音。
「這有什麼區別？」辛幼陶還是沒明白。
「別著急，我會找人幫你恢復記憶。」
「再等等，我不想讓敵人太早了解我的計劃。」
「不會，復活潛龍用的是左流英吐出來的注神內丹，他本人沒事。」慕行秋肯定地說，他從道士之魂那裡了解到，左流英被交給了狼妖，但不會被殺死，而是要留給本魂處置。
高伏威看得莫名其妙，殷不沉的眼睛卻越睜越大，大到只要有人伸手就能從眼眶裡輕鬆取出眼珠來。
頭頂的烏雲變成了深紅色，似乎伸手可及，高伏威心中越來越不安，他才不相信什麼「計劃」，聲音刻板地說：「道尊，我在皇京幫過你的忙……」
「黑凰先動手了，她的部下帶走了魔像，靈妖沒來得及，好像有一些爭執……結束了，魔像仍然歸黑凰所有。碼頭上的船隻已經啟航了，恐怕得來回幾趟，萬子聖母沒用骷髏燈籠，還是用她的子孫祭湖……」高伏威將飛符所見一五一十地轉述。
雪已經化盡，他們站立的山頭矮下去足足七八尺，人人都是汗流浹背，可以直接洗臉洗澡了，辛幼陶
「嗯，可我們囚禁的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一部分。異史君是眾魂之妖，他在外面隱藏了一些魂魄，以備不時之需。」
「留下，做個見證，日後你可以告訴其他妖族，異史君也有走投無路低頭乞求的時候。」
十三顆水晶眼，包括殷不沉的兩隻眼睛都發出燦爛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甚至逼退了一些正在壓下來的烏雲。
其它水晶眼變得暗淡無光，他的右目比任何時候都像一隻拙劣的義眼。
「那倒是一件好事……」高伏威目光閃來閃去，突然嘆了口氣，拜月山離冰城七十多里，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夠他趕到碼頭乘船離開了，「咱們要找狼洞入口嗎？如今積雪已化，找起來比較容易。」
幾個人都聽愣了，辛幼陶問：「我沒明白，異史君原計劃就是逃出你的泥丸宮吧，可你要將他主動召出來？」
「真的需要我留在這裏嗎？」高伏威的聲音也發顫了。
「可是殷不沉一死，魂魄不就離身了嗎？」本來膽子最小的小青桃倒沒有特別害怕，只是有一點疑問。
「你要留到最後。」
他必須用這種方法，左流英之前施展的囚禁方法太強，連慕行秋本人也無法去除，他能進入自己的泥丸宮，卻不能放出烏鴉本魂。
楊清音等人疑惑地四處張望，只見雪地上的小溪已在山谷里彙集成河，空氣越來悶熱，隱隱有一股硫磺味，他們不
慕行秋微微一笑，「不用跟我說，去跟異史君的本魂說吧，那隻烏鴉現在還一無所知，需要其它魂魄告訴他事情的嚴重性。」
最後，吸收全部光芒的左眼射出一條細細的光，直連慕行秋的兩眉之間。
慕行秋搖搖頭，「在狼洞里只能躲過一時，最終還是避不開龍火。」
殷不沉無力反抗，水晶眼能看他所看、聽他所聽，甚至還能對他下達命令，卻沒有辦法將魂魄所會的妖術轉移到他身上——水晶眼是安全的藏身之所，同時也是堅固的牢籠。
「不只如此。」慕行秋手裡把玩著老君魔掌里的水晶眼，沒有使用特別的語調，仍顯得高深莫測。
「殺死自己並不難。」慕行秋說，扔掉手裡已經無用的水晶眼，召出魔紋草帽扣在自己頭上，然後對楊清音說：「幫我個忙。」
殷不沉發出不屬於自己的低沉聲音，「愚蠢的道士，想實現你的計劃，就得先毀掉你的泥丸宮，你在殺死自己！」
「待會就知道了。」慕行秋看過異史君的一些記憶，覺得他很怕死，只是不想說得太絕對。
「什麼機會？」
「他的計劃是逃出泥丸宮與魔像里的魂魄結合，用魔軀抵抗龍火。可現在魔像已經被帶走了，我的計劃是將異史君的本魂召出來，送到殷不沉的一隻眼睛里。」
小蒿境界比較低，也出了一身汗，抬手擦擦額頭，「潛龍就要復活了，左流英不會有事吧？」
「敵人？你是說異史君？他不是在你的泥丸
慕行秋頭疼欲裂，他想利用外力打開自己的泥丸宮，這可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情。
水晶眼裡的魂魄能夠通過宿主觀察外界，相互間卻不能溝通，更不能與慕行秋泥丸宮裡的烏鴉取得聯繫——本魂還不知道水晶魂制定的復讎計劃，但他一定會同意，如果一切順利真能成功的話。
道士們中間，只有慕行秋法器齊全，他召出燈燭印鏡斧，分發給楊清音等人，「將法力灌注在法器里，其它事情由我來做。」
慕行秋要施展的是燈燭科法術，其他人負責讓法器的力量更強大一些。
「有一個，而且很簡單。」慕行秋直到看見老君魔掌才想出這個計劃，在這之前，他原想無論如何也要衝進狼洞，在地下躲過潛龍之火，然後再找左流英，現在他有了新想法。
楊清音哼了一聲，「區別大了，魔像能抗住龍火，殷不沉不能，異史君再厲害也沒法在體外待得太久，他想活下去，就必須熄滅龍火。」
高伏威臉上肌肉僵硬，他不相信慕行秋，也不敢反抗，只能暗自祈禱奇迹出現。他感到奇怪的是，平時膽子最小的殷不沉，居然一直沒有開口，只是身子抖得厲害，臉上的汗水幾乎跟地上的融雪一樣多。
「如果低估了，死的也是我們，我把朋友的命都搭上了，還有什麼可怕的？」慕行秋開始施法，用幻術將十三顆水晶眼裡的魂魄串聯在一起。
殷不沉突然抬起頭，顫聲說道：「老君、老君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