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冰封的前夕
第582章 水晶牢籠
慕行秋為了什麼？
慕行秋甚至沒有移動一下目光，仍然盯著楊清音，面含微笑。
「愚蠢的道士！」殷不沉左眼裡的魂魄憤怒了，「這是強者操控的世界，你能爭到什麼？破壞我的計劃，也只是讓左流英和道統獲益，跟你沒有半點關係，除了一具半死之軀，你什麼也得不到！別再固執了，我帶你們去狼洞，過後送你們去安全的地方。至於我的本魂，我會用安全的方法將它召出來，用不著毀壞你的泥丸宮，更用不著再滅之法。」
慕行秋笑著沖楊清音點下頭。
這些話是想說服慕行秋，結果適得其反，楊清音終於選擇相信慕行秋，她走過去，伸手放在草帽上，允許他的拇指按在自己的額頭，「真英雄和瘋子有什麼區別？」
「你明明可以離開這裏，也應該離開。」楊清音說。
「那他可得快點，咱們可就要被燒成肉乾啦。」辛幼陶相信慕行秋的判斷，可他就是沒辦法保持鎮定。
殷不沉稍作停頓，見慕行秋恍若末聞，不太情願地說：「好吧，算我輸了，我敗給了左流英，又敗給你，你們兩個都是不要命的瘋道士。」
「那這些火……」辛幼陶覺得臂彎里的慕行秋越來越重，他就要抱不動了。
然後所有目光都投向殷不沉，他正伏在上不停顫抖，嗚嗚地哭泣。只有高伏威一直盯著慕行秋，驚慌的神情活像是白日見鬼，嘴裏不停地嘀咕：「瘋子，真是個瘋子……」
空氣開始燃燒起來，不是那種熊熊的烈
楊清音沒法下定決心，甚至想建議慕行秋向別人求助。
她明白他的意思，卻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這樣做、非要選擇自己，「你要我對你施展再滅之法？」
慕行秋的手臂又往前伸出一點，「相信我。」
必須將烏鴉之魂困在水晶眼裡，讓他切身感受事態的急迫。
辛幼陶緊張地咳了一聲，剛想說點什麼，就被小青桃的目光制止了，她覺得這是慕行秋和楊清音兩個人的事，別人不該插手。
「嘿，你要救的是你自己。就算你活了三千多年，也不見得比我們聰明多少。」辛幼陶惱怒地說，「起碼左流英和慕行秋都把你擊敗了。」
蒸汽讓慕行秋的笑容更顯光彩照人，一邊嘴角微微上翹，兩隻眼睛稍稍眯起一些，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表情，卻好像牽動了他臉上的全部肌肉。
「每一場戰鬥你都這麼拚命，到底為了什麼？」楊清音的語調變得柔和了。
地面突然搖晃了一下，辛幼陶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潛龍……正在復活，咱們留給異史君的時間是不是太短了？他要是根本來不及阻止潛龍呢？」
慕行秋沒吱聲，旁邊的小蒿替他回答，「假英雄恃強凌弱，普通人半途而廢，只有真英雄以弱迎強而且從不
「哇，你說得真好。」禿子由衷地說。
兩人的確曾經攜手施展魔尊正法，可那時的目標是魔像，而不是任何一個活人，更不是慕行秋。
楊清音一團火球射出去，正中高伏威後背，將他擊落下來，「還沒讓你走呢。」然後轉向殷不沉，「異史君，你不用試探了，要麼趕快想辦法，要麼大家一塊死。」
慕行秋沒有停止，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軟弱，相信水晶眼裡的魂魄，就可能失去這唯一的機會：他若是被龍火燒死，三田隨之盡毀，烏鴉之魂就會獲得自由，直奔藏在地下的狼妖，隨意選擇一隻附身，再也不受控制。
除了越來越驚慌的高伏威，誰也沒有搭理殷不沉，辛幼陶、小青桃、小蒿和禿子都獃獃地看著慕行秋，被他的決定嚇著了。
小蒿突然大喝一聲，「我來施法，送異史君一程。」
「愚蠢，愚蠢至極。」殷不沉已經完全被異史君控制了，臉上露出不屬於他的譏諷微笑，「你們把我困在水晶眼和這樣一副軀體里，根本沒法施展妖術，怎麼可能熄滅火焰、阻止潛龍復活？」
就像慕行秋把微笑當成武器一樣，楊清音也常常以怒意掩飾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
「我不是英雄，只是除了『不認輸』三個字，我一無所有。」
「哈哈。」殷不沉放聲譏笑，「道統十幾萬年來一直恃強凌弱欺負妖族、奴役人類，三祖能好到哪去？他們不是真英雄，全是大騙子。我花了三千多年積蓄力量，尚
「接受再滅之法之後，身魂是不可能重新融合的。」殷不沉又開口了，隨著水晶眼的控制越來深，他的聲音也變得更加鎮定，只有一點點的顫抖，「就算是魔族重返、道統三祖復生，也對此束手無策，這是天地大道，誰也違背不得！死亡就是死亡，所謂的再活百年不過是活死人！左流英入魔之後的決定值得你去模仿嗎？」
異史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強大的妖術總是需要獻祭，道士和內丹正是最佳的祭品，你們打算犧牲誰？」
「不見得吧？瞧瞧現在，左流英在狼妖手裡，等著我去將他抽筋拆骨，慕行秋躺在你懷裡，只怕沒機會醒來了。」
再滅之法再怎麼樣也是先殺而後生，除了左流英，還沒有正常道士接受過這一法術，就連左流英也不那麼正常，他在幻境中入魔，不得不用奇招斷掉魔念。
異史君站得筆直，高舉老君魔掌，身材不高，卻頗有幾分威嚴，「小蟲子們，復活潛龍根本就是一個騙局，早在魔族滅亡之前它就已經死去，我若有復活之法，幹嘛不早教給漆無上，讓他拿去對付道統？再滅之法是最接近於復活的法術，也只能創造半死之身而已，潛龍根本不會復活，談何阻止？」
他之前的聲音
慕行秋將再滅之法的文字和束縛魂魄的方法傳送到楊清音腦海中。
這或許是大多數人的夢想，慕行秋卻不在其列。
異史君冷笑一聲，伸出手：「給我。」
被水晶眼控制的殷不沉不失時機地插口道：「我可以帶你們去狼洞，還來得及！」
幾個人一愣，他們都在擔心慕行秋，都沒想到這件事。
「如果我這一次離開，那之前的每一次堅持又有什麼意義？我何必退出龐山，何必進入群妖之地，何必反抗道統的追殺，何必阻止異史君吞吃神魂？我已經走了這麼遠，雖然跌跌撞撞，可能連方向都是錯誤的，但我不認輸，絕不認輸，異史君可以給自己安排一百、一千個巢穴，可是只要有一點希望，我也不會按他的計劃行事。」
慕行秋倒下了，射在他額頭上的光束迅速回到殷不沉的左眼裡。楊清音沒動，辛幼陶上前一步扶住了慕行秋。
楊清音沒有迎上去，反而後退一步。
「那咱們就都死在這裏。」楊清音恨恨地說，瞥了一眼慕行秋，還是沒有走過去。
高伏威最後一點信心也消失了，祭符升起，向南方的冰城疾飛而去，明知時間來不及，他還是要試一試。
「時間就是睿智，記憶就是力量，你們這群只活了二三十年的小蟲子根本無法理解這些。」異史君接過老君魔掌，用左眼欣賞它。
「我已經相信過你太多次了。」楊清時怒氣沖沖。
還得有人繼續施展幻術，將烏鴉之魂送進水晶眼。
楊清音突然心中一酸，她知道，這三個字是秦凌霜死前送給他的。
楊清音從慕行秋手裡拽出老君魔掌，猶豫一下，扔了過去。
「異史君的本魂得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小蒿輕聲說。
「可你能熄滅龍骨之火？對不對？」辛幼陶幾乎快要哀求了，他不想死，尤其不想小青桃也死在這裏。
「我可以滅掉龍火！」殷不沉聲嘶力竭，屁股仍然坐在地上，水晶眼的控制越強，他的身體越弱。
殷不沉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烏鴉之魂與水晶眼裡的魂魄融合，立刻就知道了前因後果以及現在的形勢。
慕行秋的眼睛像火一樣明亮，「離開這裏當一片隨波逐流的浮萍？」他想起了孟詡，丹藥科道士雖然選擇背叛，說的話卻都是實情，她甘願當浮萍，唯一的希望就是生活在一處平靜的湖泊里。
地面搖晃得越來越劇烈，到處都有火焰破土而出衝天而起，像是一棵棵生長迅速的雜草。
地面上的河流沒有了，融化的雪水都已被燒乾，蒸汽升騰，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都因此扭曲變形。
「這是書里說的，道統三祖就是這樣的真英雄。」
「很簡單，就像咱們曾經做過的一樣。」慕行秋向楊清音伸出一隻手臂。
高伏威掏出一張紙符，沒等祭出，它就燒成了灰燼，「還是先跟殷不沉去狼洞吧，在那裡可以慢慢商量……」
楊清音眼裡的慕行秋也變成了另一個模樣。